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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白葦飄飄(2)

秦百川穿了一身便服,從里堂出來。李文成早聞其名,今日才如此距離瞧見他,但見他年近四十,相貌堂堂,眉目之間頗有氣派。這時,不少道場的弟子已給杜奕衡吵醒,紛紛圍過來探個究竟。

秦百川在鐵頭身上探了探,撕開他的背部衣服。眾人訝然大叫,只見鐵頭後腰背脊間有個呈品字形的紅印。秦百川見那紅印,臉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但見他抬起右手,運掌如飛,頃刻間便再鐵頭的前胸後背連拍帶打地擊了數下,接著又在丘二身上如法施為。片刻之後,二人眼楮漸漸活動起來,咳嗽幾聲,吐出一口惡痰,這才慢悠悠地坐了起來。

秦百川眉頭緊皺,向杜奕衡斥道︰「你們哪般胡鬧,怎麼結了這樣的仇家。」

杜奕衡平日性子跳月兌,這時卻也不禁跪下道︰「師傅,弟子並沒有胡鬧,也沒有結甚麼仇家。」

秦百川臉色嚴厲地道︰「還說沒有胡鬧,你知不知道你們惹的是誰!還不如實交代。」

杜奕衡耷拉著腦袋道︰「弟子不知。」

秦百川道︰「唉,你們惹了這樣的仇家,只怕為師也保不了你們。」

杜奕衡小聲道︰「師傅息怒,弟子以為,也沒那麼嚴重吧。」說罷,便將柳莊所遇之事道了出來。

秦百川听完杜奕衡敘說,臉色變化不定,嘆口氣道︰「真是初生犢杜牛不怕虎,算你們命大,若不是那黑衣人遇到敵手,我看你們定然已經沒命。你們將來若要行走江湖,江湖上諸多禁忌,你們也要知道,不然,枉送了性命。那黑衣人在鐵頭身上用的手法,如果為師猜得不錯,應是邪教中人所為。」

「邪教是甚麼?又有甚麼可怕的?」一個年紀較小的弟子問道。

秦百川道︰「這邪教中人與一般常人不同,他們大多行蹤詭秘,不通人情,有仇必報。一旦被惹上,那就十分可怕。割舌挖眼,抽筋剝皮,甚麼殘忍的報復手段都使得出來。」眾人听得面帶駭色。

秦百川頓了頓,又道︰「十年前,邪教中‘玄魅教’出了個大魔頭,他一統邪教雜派,重振‘玄魅教’,立時成為邪教三宗五派中最大的一支。他們作惡多端,殘殺武林人士,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他們無端濫殺,可是各地的藩鎮郡府卻只忙著爭奪地盤,對這類江湖紛爭不管不顧,幸虧一位江湖豪俠出面,率領一幫武林好手一舉將‘玄魅教’覆滅,才使得江湖重歸平靜。剛才那手法,便是‘玄魅教’的獨門手法。」

眾弟子听得這些武林辛秘,反不覺害怕,卻是興奮起來,議論紛紛︰

「那位大魔頭是誰?」

「那位江湖豪俠又是誰?」

「師傅見過他嗎?」

「難道武功比得過師傅嗎?」

秦百川不禁哈哈笑道︰「那位大魔頭名叫陰無邪,那位江湖豪俠名叫郭嘯雲,為師怎能與那位大俠相比,那只怕是小溪與大海爭流。」

眾弟子一陣驚嘆,眼神放光。

秦百川說罷,又對杜奕衡道︰「你們以後不要去外面胡鬧,惹得一身麻煩。」

杜奕衡等人頷首道︰「是,師傅。」

秦百川嘆道︰「只怕這江陵一帶,從此也不安生了。」

一連數日,杜奕衡等人也不敢外出,悶在道場之內。李文成則呆在「綠竹軒」,除了日間忙碌些時候,大多時一個人勤奮練拳。那日與那黑衣人交手搏命,于李文成撼動極深,沒想遇到真正高手,才發現原來自己如此不堪一擊。

「文成,你過來下。」一日,李文成正在練拳,杜博過來道。

「杜先生有甚麼吩咐?」李文成隨著杜博來到畫室道。

杜博指著一幅畫卷道︰「這里有一幅畫,是我從朋友那里得來,勞煩你跑一趟城里,將這幅畫交給秦叔同秦先生。」

說罷,吩咐了幾句,便將那幅畫卷交到李文成手中,道︰「這副畫很是名貴,要小心護著,不要弄壞了。」

「文成知道。」李文成拿著畫卷出了門。

依著杜博的吩咐,李文成尋到秦府宅第,敲了大門。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出來,李文成說了緣由,那管家便將李文成請進府內,道︰「老爺不在,不如你將畫先放在這兒,等老爺回來,我說與老爺听。」

李文成心想這畫卷名貴,不敢怠慢,便道︰「我就在這兒等著,等你們老爺回來我再走。」

那管家見李文成執拗,也微微笑笑,讓李文成在客廳等候。

李文成在客廳等了良久,卻不見主人回來,那管家也不知去到何處,便在客廳踱步起來。又隔了良久,仍不見主人回來,李文成耐不住性子,便拿起畫卷,出了客廳,四處走動。

這秦府宅第甚大,里面花鳥林池,一應俱全,房屋格局,疏密有致,顯得甚是講究。李文成四處轉悠,不覺迷失了方向,一時竟找不到回客廳的路。

李文成正自心急,驀然,飄來一陣琴音。琴音流暢明快,甚是好听。李文成循聲尋去,見一亭榭之內,一個淡綠綢衫的妙齡女子眼楮微閉,正撫琴而奏,絲毫未感李文成走近。李文成想要問詢,但見那女子神情沉迷,不便打擾,便立在亭榭之外靜靜欣賞。

待一曲完畢,那女子睜開眼楮,見李文成立在亭榭外,微微吃驚。李文成見那女子容顏秀麗,明眸善睞,一時竟呆住,原來卻是數日前見到的秦熳。

今日她一身淡綠綢衫,顯得淡雅可人,于數日之前的明艷濃烈決然不同,李文成一時竟沒能認出。瞧她一身裝扮,必然不是府中丫鬟之類。

秦熳望著李文成,歪著頭想了一會,向李文成道︰「你是?瞧你有些面熟,怎麼會在這里?」她語速極快,干脆利落。

李文成有些窘迫,一時吶吶不能言。

秦熳見他的模樣,似乎故意與他為難,道︰「你為甚麼不答,難道是個沒名字的野人?」

李文成心道上次不是說過,想她這身裝扮和神態,必是這府中的千金小姐,也不介意,便又拱手道︰「我名叫李文成。」

秦熳頭歪得更低,道︰「是木頭李的那個李嗎?」

李文成無奈道︰「是。」

秦熳笑道︰「看你的樣子,話也說不清,果然像個木頭。」說罷,咯咯地大笑起來。

李文成見她笑起來燦然爛漫,也不知要說些甚麼,頓時呆住。

秦熳眼神微咪,臉上飄起笑容,道︰「你還未說,你來這里作甚麼?」

李文成忙道︰「我來這替杜老先生將這幅畫還給秦先生。」說罷,抬起手中的畫卷向秦熳示意。

秦熳「哦」了一聲,若有所悟地道︰「是那幅‘洛神賦圖’嗎?」

李文成這幾日見杜博時常拿出那幅畫欣賞摹擬,似乎畫中是一個氣度高古的美麗女子,但李文成專心練拳,也沒太放在心上,便道︰「好像是吧!」

秦熳微板俏臉道︰「甚麼好像是,是便是,不是便不是!」

李文成心想果然是富貴人家大小姐,也不生氣,聳聳肩道︰「小生見識淺薄,倒也真不知。」他這一聳肩,卻顯得甚是灑月兌。

秦熳微微一愣,隨即意態慵懶地指著李文成道︰「那個,木頭人,將那幅畫拿來瞧瞧。」

李文成猜想秦熳必是這府中千金,但這畫卷貴重,卻還是要謹慎些,便問道︰「不知小姐與這秦府的秦叔同先生是甚麼關系?」

秦熳有些不悅道︰「這是我家,我要怎地便怎地,偏生你這人這麼惹人煩,要是我爹在此,也早拿出與我瞧了。」

李文成苦笑,但也放下心來,將畫卷端過去,遞給秦熳。秦熳將琴收起,攤開畫卷放在桌上,仔細觀賞起來。李文成也側身觀賞,二人肩並肩不過數尺,一股似有若無的淡香撲鼻。李文成禁不住心馳神搖,似乎畫中的美麗洛神也不如身邊的女子動人。

秦熳也不知在想些甚麼,似乎心不在焉。良久,秦熳忽道︰「畫中的人真美!」

李文成幾乎忍不住便要道︰再美也不如你美。但想這話唐突輕浮,終究忍住,便將目光投入畫中。

《洛神賦圖》乃是東晉名家顧愷之繪制,據曹植著名的《洛神賦》而作,為顧愷之傳世精品。李文成見圖中山川樹石,人物景觀,莫不生動傳神,尤其那洛神身姿,輕盈修長,最顯魏晉美女之骨瘦清象,忍不住心中驚嘆,世間怎有如此神作,料想以杜老生的筆力只怕也要差上幾分。

秦熳向李文成望去,見他那副神情,便道︰「你覺得怎樣?」聲音柔和了許多。

李文成道︰「這幅畫用筆細勁古樸,山川樹石,曲折細致,人物景致,安排得疏密得宜,你看那洛神姿態,眉目清秀,體態縴麗淑婉,眼神淡泊平和,如此神韻,確實神作!」

秦熳訝然道︰「你也懂得繪畫?」

李文成道︰「我不會畫,只是胡亂說些罷了。」

秦熳不禁又看了他幾眼,微微咬唇。

遠處一陣腳步聲傳來,李文成頓時醒覺,見自己與秦熳相挨甚近,立刻彈開,微微臉紅。秦熳也不說話,不知心中想些甚麼。

李文成心想這樣場景被人瞧見恐怕不妥,便不舍道︰「秦小姐,貴府的客廳怎麼走?」

秦熳突地展顏笑道︰「你這人真有趣,自己走來,卻不尋到回路,果真是個木頭。」

李文成見她又取笑自己,心中反而升起一絲喜悅。

秦熳指著左邊繼續道︰「你從這兒走,拐兩個彎,一直走就到了。」收起畫,將它還給李文成︰「還是你親手交給我爹吧,免得心里不踏實。」

李文成道了聲謝,頗為不舍地朝左走去,剛拐過彎,便遇到秦府管家。那管家道︰「李公子,我正在找你呢?我們老爺回來了。」

李文成抱了聲歉,隨管家來到客廳。客廳里一人寬袍大袖,長身玉立,顯得恂恂儒雅。管家向那人道︰「老爺,就是這位公子。」原來這人便是秦叔同。

秦叔同笑道︰「公子怎麼稱呼,小小年紀,倒是謹慎啊!」

李文成忙道︰「小可不敢當,只是杜先生交代。」隨即自報姓名,便將畫交給秦叔同,離開了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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