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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兒進來送解酒湯的時候,阿蘿已經睡了,李兆廷端立床沿,正輕吻她額角,給她蓋上被子梅兒臉上一紅,而見她進來,他壓低聲音道︰「好好服侍你家小姐,我先走了,她有事可隨時給我送信,近日我卻是不多來了。」

「我與她雖是同門師兄妹,但她是連玉最寵愛的妃子,若被發現與一個男子多有來往,只怕惹連玉不悅,降罪于她。」

「李公子,」梅兒差點月兌口而出,告訴他,阿蘿已被廢黜,但阿蘿交代過,必定不能告訴任何人。而連玉也已在吩咐下去,宮中對外宣稱,顧妃此前遭遇意外驚嚇,出宮靜養,並未將除名一事布告天下,保存顧妃所有威儀名聲,只待人們漸忘于日月消長中。人是善忘的動物,屆時他將安排新身份給她,以無上榮華給她,再嫁還是怎樣,都由她選擇恍。

她不能因為希望李兆廷常來陪伴阿蘿而損毀阿蘿名聲!

她很快點頭,與他作別刀。

李兆廷身影也悄然消失在黑暗的後院中。

回到李府,進屋的時候,一道聲音淡淡傳來,「看來你今日心情不差,腳步聲很穩。」

李兆廷沉默了一下,「素珍的事,我心中痛苦不亞于你,我會給她報仇。」

「我還以為你會說,她咎由自取。」屋中人自嘲一笑,聲音中難得透出慟色。

李兆廷沒有說話,那人也沒說話。

「少英,你是關鍵幾步,權非同不會蟄伏太久,起事就在朝夕。我們也要盡快部署,我這邊已差不多,你那邊,我望你好好把握。我們互為知己,你與你父親想法不同,一直支持著我,但他死後你也心灰意冷,不願再參與我的事,我從不勉強你,但這次你是為馮家報仇的唯一機會。」半晌,他模黑,給屋中人倒了杯茶。

好一會,那人把茶接過,「你上次找再找我問回春堂人行蹤,這怕也是你口中關鍵的事情之一吧,告訴我,你到底要找他們做什麼?」

李兆廷搖頭,「回春堂是我替權非同找的,第一次是奉機案,而這一次,我也不明這人意欲何為,他說有兩個用處,但此時尚不能透露,看來確是非比尋常,和奪嫡有關也說不定。」

「看來權狐狸一直重用你,也一直防著你。」馮少英笑了一聲。

「是,他雖不知道我真正身份,但他為人謹慎,不會相信我到底。何況……」李兆廷說到此處,淡淡止住,沒有多言。

「何況什麼?」

「沒什麼。你便別取笑我了,換你在他身邊,也是一樣待遇。」他也不甚厚道的笑,何況,他心道,還有,因為你那寶貝妹子的關系,除了連玉,權非同也把我當做是假想敵。

馮少英是個聰明人,也非常干脆,也沒有再追問,「珍兒是我在世上最後的親人,沒有了她,必要時我命也可以不要,還有什麼是不能做的?我明白自己該做什麼,我會盡快辦到。」

「好,到時,不論成敗,你我兄弟再喝一杯。」

「嗯。」

「慢著,少英,據你所察,這回春堂如此神秘,到底是什麼來歷?是正是邪?」

對方走前,李兆廷突然出言,關鍵時刻,每個潛在的變數都必須了解清楚,否則,一環錯,只怕就鑄成大錯。

「關于這古怪的地方,我知道的不比你多。當初也不是我找到它的,那是數年前我爹跟我談起世間一些神秘門派時,言及他日江湖行走,若想找回春堂幫忙,便到上京最熱鬧街道,刻下一枚雪花記號,和需要幫忙的人的住址。他說,望我永不要找這地方求助,因為那需受千刀萬剜苦痛代價,但還是把這掌故告訴了我,以備不時之需。」

「沒想到,我後來還真用上了。只是當時我身負重傷,苦撐到上京刻下記號,便暈死過去……事後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直到有一天在客棧醒來。」

門外,月光將馮少英的影子拉得昏黑暗長,他聲音也是帶著迷霧。

「嗯。」李兆廷點點頭,他相信馮少英所說,因為他也是如他所教,早些日子,在上京最熱鬧街道刻下一枚殘缺的雪花記號,並寫上權府二字。後來據權非同說,當晚便有一個頭戴紗帽的神秘男子找上門,把需要「幫忙」的人帶走……

而除此,哪怕是權非同勢力如此浩大的人,也沒能從對方口中問出些什麼來。當時,對方只說了一句,若教他發現有人跟蹤,這趟活他便撤手不接。

對于這神秘所在,在

tang這個逐鹿天下的時刻,權非同此時自亦不會因滿足自己獵奇之心而有所得罪,為自己多添一絲麻煩。

「對了,」馮少英突然轉身,「我爹曾說過,回春堂中曾有習得皮毛的女弟子偷出師門,後在宮中當了事,顧雙城案當時震驚朝廷,顧惜蘿容貌被人動過手腳,成為了顧雙城,這事你不也知道嗎,為她動這個刀的怕便是宮中的回春堂弟子,你若想知道回春堂的事,不妨問問她。」

說到最後,他聲音冷如寒霜,因素珍關系,他對阿蘿是恨之入骨,李兆廷自然的也沒多答話,只點了點頭,實際上,阿蘿的身份被曝出後,他們也私下見過一面,她當時便告訴他,這就是從前她不接受他的原因。他當時也問到改顏換貌的事,她告訴他是紅姑所為,他也曾問起回春堂,她只說不知。

這紅姑是回春堂的弟子,但他有個感覺,這位太後身邊的紅人,只習得一鱗半爪便離開師門,墮入這花花紅塵,只怕對回春堂也知道不多。

但事到如今,一切如箭在弦上,都蓄勢待發,雖說事無巨細,但也已顧不上許多,他傾畢生忍耐和力量,剩下的便是天數和宿命。

先帝、連玉、連捷、孝安、靄妃、嚴韃、權非同……

他冷冷看著遠處燈火,想起同是女子,孝安、靄妃之流享盡世間榮華,而他的生母,那個善良嬌弱的女子,卻蝸居在偏遠山村,與忍耐和寂寞為伍。

她無悔,他卻不甘!他立下重誓,有朝一日,他要把他們都踩到腳下,成為最淒慘的奴隸。

「兆廷,他……尚在孝期,我還是完璧之身,若有一天,你能娶我,我便把自己交給你,倒不付負了你一場情意。」

他燃亮燈火,燭花輕爆,他想起她入睡前,她與他低語的一句。

眸中鷙意,被燭火和這話稀薄了絲許,他曾以為,她與連玉必已……他自小接受的教育,讓他厭惡未嫁先「許」的女子,但她的情況不同,他心中已有準備。

若是有那天,倒是江山以外,上天給他的這二十多年的苦痛和禁忍的另一份贈禮。

只是,唇邊弧度很快冷硬起來,成王敗寇的道理,他清楚的很,沒有得到前,說什麼都是假。歷史,從來都是屬于勝利者的贊歌。

他躺回床上,隨手在床前抽了本書,一張紙箋飄到他臉上。

紙上的字張牙舞爪的擱在他眼前,字如其人。

他皺眉拿起,原本恢復平靜的心情,突起了絲薄涌。

「馮素珍,你若是未死,若是知道我曾對你哥哥說過,有那麼一天,我若是功成名就,願給你名分,算是對你這麼多年的陪伴的謝禮,你會怎樣?」他心中淡淡想。

*

馬車進京後,連玉臉色越發青黃,但應對與命令卻越發沉著,他讓他們把隨身帶著的好馬,弄到馬車上,換下這已負重跑了一天一夜、長途跋涉的兩匹千里好馬。

人人都看得心驚又心酸。

這幾天里發生的事,連玉當時的情景,都還歷歷在目,誰都忘不了。

那天,誰都想不到,竟是他在打斗中「突圍」而出,他邊打邊游弋到其中一個族中大家長面前,低語讓對方出外求救。

他告訴這人說,他事先報了官,官兵應已到了他院子附近。

這位大家長雖站在鷹炎一邊,但如今族人在打斗中傷重,誰還能采礦?鷹炎發起狠來,也不可能听他的停手,從長計議。

官府平素不會太多管轄族中事,再給點「酒錢」,什麼都好說,此時教官府武力暫時接管一下,阻止廝殺,倒不失為一件好事。

結果,他去到這外族人的院子呼喊,喊來卻是的一大批武功高強的黑衣衛。

可想而知,這族中的事,後來是被這外族人暫時「接管」了。

祠中情勢一被止住,連玉立刻便飛奔出祠,眾人卻只在祠外不遠的地方,發現了重傷昏迷的瘦高侍。

還有被殺得七零八落的族人的尸體。

素珍卻不見了。

連玉瘋了般把「李懷素」「馮素珍」兩個名字都叫遍,讓所有人都去找,卻一無所獲,瘦高侍傷勢頗重,昏迷不醒,他自己跑進死人堆中,一個個尸體去檢查,那臉上神色猙狂恐怖。

最後,竟真被他在死人堆里掘出一個重傷未死的族人,問到了那女人是被一伙黑衣

人帶走的。

他和桑湛交代幾句,將一半人手留下協助這青年處理這族中事情,便命令起拔回京。

「若是被權非同帶走還好,若是母後和慕容定,那是殺父之恨、喪兄之痛;若是鎮南王夫婦,她判了裴奉機死罪,朕又和妙相聯手,令二人在魏王面前失勢,那是丟權之禍、失子之仇;還有朝中那些人,朕為了替她在老百姓里正名,把她破案的事揚出,黃中岳後來知道岷州的案子是她破的,那是棄佷之怒;一直隱藏在暗處的晉王黨人,他們竟不告訴她朕是下命的人,分明另有心思……所有這些人,都會要了她命!」

路上,除了此前權非同那句,連玉便只說了這幾句話。他說話分析時的語氣和他親口下令打她那天相比,更冷靜十分,但眼中神色完全不同。

那是一種近乎癲狂的狂暴,卻被他死死壓著。

他素日里最愛潔淨,路上稍息,卻並未換下一身血衣。除去中途吃兩口干糧,他坐得筆直,不曾打過一個盹兒,他一直把帳子撩開,雙眸凌厲地緊盯著外頭景物,查看這路程還剩多少。

若是他們不曾把食物遞給他,他也忘了問要食物,但中途命人換馬,讓護衛兵分幾路,到哪些地方打听,每道命令卻是紋絲不亂。

連捷和朱雀膽驚心戰,這具身體再年輕再強壯,這樣下去,會垮掉。他仿佛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淡淡開口︰「天下這場大仗還沒開打,她還沒原諒朕,朕死不了。」

說到這里,他突然起來,躍出馬車。

車上每個人都一陣心悸。原來竟已到了相府,他們竟全然不知,便連平日自詡最聰明機智的玄武。

他們覺得瘋了的人卻……

夜色初曉中,他們先後躍下馬車,看到他站在風雪中對門房厲聲道︰「通傳權相,連玉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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