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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

「女子科舉?」雙城不由得有些吃驚,那廂,小梅驚愕得都張開了嘴巴。

連捷點點頭,卻又道︰「也不能直接說是女子科舉,是全民科舉,不論男女。六哥說,前人輕女重男,如今也不適宜重女抑男,唯有全民競參,方為真正平等。郭」

「這個想法,六哥早在朝堂提出過,朝臣那時只覺不可思議,但後來歷經李懷素高中為官、岷州女子主審,六哥令下,早些時候各地女子新學更如雨後春筍,六哥說,如今差不多是時候了。油」

「可李懷素之事,目前到底只為內廷少數人所知,科舉新試政令一出,不免引起天下轟動,只怕在多數百姓眼中,挑戰祖宗家法,讓牝雞司晨,這是場洪水猛獸,屆時抵得住三從四德敢于應試的女子到底有多少?而在這些女子之中,真正有能力與從小便有意科舉飽讀詩書立志加官進爵的男性士子抗衡的又有多少?」

雙城不斷點頭,突然又壓低聲音問道︰「這種情況下,皇上可曾考慮過讓考官給出相關信息以饋女應試者,以拔頭籌。」

聞言,嚴韃倒是一笑,道︰「小主聰慧。每場改革背後又怎會無人,朝廷推波助瀾是必定了,但皇上也說了,任何革新都需要扎扎實實一步一步來,槍打出頭鳥,倒不一定要摘得頭名,但必須要有能走上殿試的。可這女子走上殿試就算完了嗎?屆時定有公知大儒質疑這些人的真才學,是以,再多貓膩,應試者也必須要有真才學,在備受質疑的時候出來應對天下人。這才算完成這場變革的第一步。」

「阿蘿明白了,」雙城胸臆也一時滌滿激動之意,「若長公主肯出面應試,則更顯皇室改革之決心,鼓勵更多女子應試,到時真要來一場辯學,以長公主學識,雖未必能盡壓天下所有男兒,也是出類拔萃的。」

「正是如此不錯。」司嵐風與高朝義齊答。

二人此次倒是難得異口同聲。

「如今,」連琴插口道︰「六哥和我們都分別與一批臣工女眷接洽過,倒有不少躍躍欲試者,也通過地方官員奏報,獲悉了各地女學出挑者的狀況,如今,民間、官家的人都有了。」

「我們這位皇姐在霍長安的事上雖是各種拎不清,但詩書文才,卻出挑出色。皇室之中,沒有人比她更合適,只是,如今她在太妃處,幾乎是閉戶不出。」

幾人臉上頗有些無奈之色,連捷頗為客氣,說雙城若能和長公主談一談,讓長公主興起參試念頭,那是再好不過。

雙城看著眾人,一字一句緩緩說道︰「若阿蘿請不動長公主,不知道你們可願意讓我一試?」

明月當空,清輝朗朗,她微笑道來,眾人聞言都是一怔。

*

御書房。

連玉吩咐玄武,「你替朕出宮去下張拜帖。」

「拜帖?」玄武有些震驚,「皇上,你是君,對方是臣……」

「你倒是嗦!就說朕有事找他商議,一半為公,一半是私。」連玉聲音一冷。

*

權府。

素珍離開的時候,權非同送出門,素珍卻止住他,「就到此處,我自己回去就行。」

權非同看她堅決,也沒堅持,只突然笑問,「你心里還有李兆廷?」

素珍微愣,又听得他道︰「人家的衣袖都教你扯壞了。」

素珍暗暗咒罵,定是把李兆廷當成那位了。她可一點也不想再和李兆廷扯上什麼關系,于是很嚴肅地答道︰「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當時肯定是睡迷糊了,我寧願把您老人家的褲子扯壞,也不可能去拽他的袖子。」

權非同笑得雙眼澄亮,「怎麼辦,你雖還不肯答應我,本相卻是更堅定了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決心。」

「明兒去接你上朝。」

素珍心道,老子不上朝,開始辦案。

*

她並未先回提刑府,如今連玉已撤走她府邸四周的暗衛,她想到一個地方去。

半個時辰後,她到了刑部衙門。

因是夜間,刑部尚書蕭越不在衙門,她與連玉關系鬧僵幾起幾落的事,目前只在小範圍內被人知曉,甚至那蕭尚書也還尚且不知,更別提幾名守庫小吏。

是以,她很快便以提刑衙門因翻查一宗冤案

tang需查看刑部舊檔為由,再次進入刑部宗卷庫。

然而,這一次,她卻沒有找到從前那份看過的馮家檔案。這份東西竟似憑空消失了。

她怕久留惹人思疑,不久便出了來。

哥哥還會來找她嗎?若真來了,她該拿什麼給他看?這紙該死的命書到底哪里去了?為什麼?!

她心下暗驚,卻不動聲色,只將問題暫壓心底,回到提刑府。

既而夜深,一夜無話。

翌日,權非同果然來接她上朝,她讓福伯把這位爺打發了,午膳前後,她把小周幾人統統攆到大廳,無情她是不敢動,鐵手模樣又太厚道,想了下,決定教訓追命。

「讓你們把我賣了,看你下次還敢不敢,敢不敢!」

「救命……」

追命被打得滿頭包,嚎著四處亂竄,小周在旁賊笑,素珍把人教訓完,宣布道︰「好了,大伙也休息夠了,是時候把手上的案子結了。」

眾人一听,都有些怔愣,追命探手過來,大聲道︰「李懷素,你還好吧?」

「你現在手上的案子是……皇上他娘的案子。上次我們損兵折將,在墓中遭受埋伏差點沒掛掉不說,這背後阻擋我們的神秘勢力不說,那玉妃的尸骨已化為灰燼,再無任何證據不說,根本不可能破案,你和他現下如此,你還幫他辦事?你圖的什麼啊!」追命怒吼吼的一甩袖子,生氣地拿起桌上的茶壺便直往嘴里灌水。

「追命你不會說話就別說話,我們懷素能圖他什麼。」鐵手喝道。

「我這還不是心疼她!」追命臉色漲紅,站起來直跳腳。

無情這時也開口了,眼神極是鋒銳,「懷素,追命這話是粗理不糙。這案子,皇帝因你之前遇險,讓你別管了,如今他如此相待,在情在理你都不該再辦。你不去做,天地良心,于公于私都沒有錯。你這是何苦!」

素珍打量過去,但見鐵手點頭,小周這次竟然也並無反駁。

「是,皇上說過,讓你別再插手玉妃的案子,我們是不是該趨吉避凶,你可以辦其他案子,也定能讓他刮目相看的。」

「難道你真還想讓他刮目相看?」

然而,小周這一言,連鐵手也激動了,追命更是嗷嗷亂叫,恨鐵不成鋼,怒視素珍。

「李懷素,若你真想再次接近他,方才便該上去與那顧惜蘿一較高下,機會我們也給你了不是,把你帶到他面前,當時他必定負疚,你可以有多種方法,而非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來吸引他注意!你沒接顧雙城的案子,我心里還叫了聲好,你要為民請命這世上多得是冤案,何苦這樣來作.賤自己!」無情似覺沒有再听下去的意義,冷漠地把話說完,轉身便走。

「給我站住!」

素珍也冷冷出聲。

她看了幾人一眼,「玉妃這案,我管她是連玉母親還是誰的媽,這女人當年暴斃于宮中,此是一冤;如今被人挫骨揚灰,此是二冤;當日兩名仵作隨我等入墓檢驗,慘死墓中,此是三冤。我一刻也沒忘記,當家眷得知仵作死訊,哭跪在我面前,求我一定要找出凶手、為他們的丈夫兒子報仇時的情景。」

「這世上,但凡和權貴沾上關系的案子,哪個沒有危險?難道只要有危險,我就不辦?」

「我當初考狀元,不為揚名,不為當官,只想替父母正名只想和李公子團聚,可陰差陽錯之下卻成了提刑官。」

「坐在這位子上的人是要替百姓翻冤案的,是要讓他們可以沉冤得雪,和妻兒老小一家團圓的,我既佔了這位子,就得做事!」

「我若要和連玉好,確實並非定要以身涉險,我若徹底避開連玉,撂下這身官挑子滾回淮縣就是,可這是我的工作,我沒有錯,我為何要避?我若避了,不僅對不起死去的人,沒有足夠經驗應對,到時馮家那場我這輩子最大的硬仗又該怎麼打?」

「你們若肯和我共同進退,我感激,若不行,請隨意!我沒接顧雙城的案子,已是有私,這案子,我不能再避!」

廳內,眾人聲息俱寂,每個人都側開臉面,眉目間既震驚又復雜,除去背對著眾人不知是何心思的無情。

素珍也不再多話,越過無情,便要走出大廳。

「可是,這案子你要從何辦起,當日刺陵的刺客已死

,將畫像散發到江湖上,也查不到線索,不知來歷,若說刺客和當年殺玉妃的凶手有關,這條線是徹底斷了;若無關系,那更是棘手,你要查的便是兩批凶手。你若想從玉妃身上查起,從前還能蒸骨驗尸,確定具體死因,可如今玉妃已徹底沒了,你能怎麼辦?」

小周突然說話,皺著眉頭看著她。

「還記得我被人捉走前說過,我要還原當年玉妃死前的所有情景,看看都跟那些人扯上過關系,抽絲剝繭,將這凶手找出來。」

素珍轉身,緩緩答道。

「那需要我們做什麼,怎麼配合你?」鐵手緊跟著問道。

「還有我。」追命囁嚅道。

素珍嘴角微微上揚,最後,目光落到無情身上。

無情也沒說什麼,只回轉拉過小周,「我們出去。」

小周眉頭一皺,「你不表個態,這什麼意思?」

「你不是最聰明嗎,這今時不同往日,提刑府進宮總得要得到皇帝的允許吧?」無情淡淡道,又伸手到素珍面前,「你如今不會想見皇帝,肯定寫好信了吧?」

素珍深深一笑。

然而,無情和小周帶回的消息卻是,信送進去後,不久,青龍親自出的來,說皇上有令,李提刑不能進宮查案。

眾人都大為失望,齊齊看向素珍,素珍深吸口氣,「我明天上朝,親自請求。」

*

第二天,權非同又到。

門開,權非同到,斜斜睨著福伯,「你家爺呢?今兒還是在府閉關?沒事,本相下朝後來找她。她連續兩天閉門不見,我便不信她好意思一直避著我。」

福伯慢吞吞答道︰「她說,你猜錯了。」

權非同微怔,提刑府門大開,只見素珍從福伯背後緩緩探頭出來,兩眼微彎,「三大爺,請!」

黑發烏紗,帽側飛翅,官袍寬袖,袖拱清風。

權非同失笑,又有些專注地目光炯炯看著她,今日他手上拿了把折扇,手指揮拈間,扇面指向外頭兩乘轎子,「早知便不和他們一起走。」

素珍哈哈一笑,「沒有他們,也還有我這些兄弟。」

「勞駕。」無情從里面走出。

「借過。」接著是鐵手。

「讓開。」追命口中叼著一只饅頭,擠上。

「滾蛋。」小周斷後,凶殘地朝他揮了揮拳。

權非同被連續擠了四下,好氣又好笑,狠狠盯了素珍一眼。晁晃和李兆廷分別從轎子探身出來。素珍不分親疏地打招呼,「李兄有禮,晁兄冬安。」

晁晃回了聲,李兆廷淡淡拂下自己轎前簾帳。

素珍也不以為意,反正李兆廷哪天理她她才覺得奇怪,她迅速上了自己的官轎。無情幾人護在轎夫所在四角。

路上,她偶爾撩起側簾透透氣,突然發現圍觀百姓還真不少,就在街道兩側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她不由得有些奇怪,這朝官每天上朝,上京百姓應當不奇不怪才是,若每天都是如此,不浪費生計張羅麼?轉念一想,又明白什麼,是了,今兒,她和權非同等人一起走。

百姓覺得古怪,一正一邪怎麼就走到一起了?

正想著,小周臉湊過來,「你和奸相相交如此緊密,百姓不喜歡,你仔細掉粉,皇上見到也會龍顏大怒的。」

「就因為我和木三沒什麼,該回避的我也已回避了,他幫過我幾回,如果連出個門也繞道而行,那我這人也太不夠意思了,掉粉就掉唄,皇上麼……」她笑笑道,「他有阿蘿了,又怎會在意這些。」

她放下簾帳,終止了這個還是會讓迅速她的心緊緊絞起來的話題。

「那邊是……什麼人?」

「快看,有人要攔轎!」

外面,卻一陣涌動,她的轎子更往旁側歪了歪,人們連聲叫喊起來,滿帶驚奇,聲息如潮,迅速灌進她耳蝸。

「李提刑,請你替我申冤,求你,求求你……」

那一聲蒼老沙啞,嗚咽嚎號,似歷盡人間淒楚、老無所依,讓她想起岷州老牢那

位老大爺困苦一生、手足粗糙、皺紋如壑的臉,她心下一凜,不覺坐直身子。

「懷素,別出來,非常時期,仔細是刺客所喬。」小周警醒的聲音也隨之鑽了進來。

無情也極快的道︰「不錯,且慢著。」

素珍撩帳的手頓下。

「不對,等等,他們也出來了,不對,非常不對,這人看著眼熟……」

轎側,小周喃喃的道,語氣古怪,仿佛看到多不可思議的東西。

此時,人群倒是靜了下來。素珍心中越發驚疑,這突然闖出來的是什麼人,怎麼她雖在轎中,狹隘窄小,視野未開,但卻是能清晰的感覺出來,轎行于她前後的權非同、李兆廷和晁晃三人已下了轎子,外出查看,那種來自強勢獨大的男人身上的氣場,實在是不明覺厲。

「原來是他!」

在小周一聲低呼中,她終于掀帳步出。

第一眼,眼角余光,並排而過,權非同、李兆廷和晁晃都盯著前方,神色竟是極其……微妙。

她心里又是咯 一下!

許是為這三人所懾,四周百姓都異常安靜。

安靜得甚至有些詭異。

這是上京一條極為繁華的街道,人本來就不少,因看她和權非同的熱鬧,後來添了好些駐足者,如今,遇人攔轎告狀,這黑壓壓的人頭,這一雙雙好奇的眼楮,只怕不下千百人。

而這些人統統看著她,還有這個擋亙在她面前的人。他們似乎在等著告狀者狀告一場什麼驚天冤屈,或是等她問出一絲蛛絲馬跡。

終于,她凝目看向這人。

這是個男子。他垂著頭,有些看不清模樣,但身材瘦削,發頂白絲繞青緞,發器上好,一身墨綠常服,也是矜貴料子,可又偏偏鬢發凌亂,衣物破爛骯髒不堪。他雙膝跪地,雙手緊緊擎著一張狀紙,指甲污穢髒黑,都是血痂,那狀紙被他高舉于頂。

他姿勢是極之卑微卻又極其端莊的,這必定是個大懂禮節的人!素珍微微眯起雙眸,其跪立之姿,狀紙高度,都是恰到好處,多一分則多,少一分則少,這人家境只怕不俗。

只是,他為何會寥落至此?

他要狀告的又是什麼事,什麼人?而且,他模樣如此雲罩霧攏般看去,倒不似聲音蒼老。

她心中那團迷霧愈加濃大。

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狀紙上。那紙看去有些怵目,紙上大片猩紅撲面而來。

她為官以來,少說做了好幾個大案子,其中有生有死,但還沒接到過血狀……

在靜得仿佛掉下根針也能被窺听到、人人都屏住氣息等待著什麼發生的時候,她也終于以最有力的聲音開口,「來者何人,所告何事,你,抬起頭來。」

那人一聲苦笑,緩緩抬頭,素珍登時大吃一驚。

怪不得權非同等乃至小周所有人都如此驚愕古怪。

那是張上了年紀的臉,但看去依舊英俊清 ,書質文朗,這個人她談不上多熟悉,卻絕不陌生。

因為朝堂上常見。

他,官職不高,卻也不算低,甚至,她當年高中狀元,打馬御街前,接下莫愁案,有一半便是拜這兄台倡議所賜。

「請李提刑替下官女兒雙城申冤!」

地上中年男人也終于流淚開口,一雙還算清亮的眼楮,此刻刻滿悲苦和慟痴。

素珍按捺著心中千頭草泥馬加萬頭小仙兒奔騰而過,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十分震驚,不,鎮靜,她清了清嗓子,出言道︰「顧大人,懷素听說,皇上已將此案下達到刑部蕭尚書手上,若下官越權接案,只怕于情不達,于理不合。」

——

16、17號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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