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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珍將小周拉到一邊,壓低聲音︰「你平日的聰明勁哪里去了?想想看,死囚被脅,廖善人、成少東幾乎滴水不漏,不消說,權非同心知皇上重視,猜到他會過來,黃天霸早便做好準備。舒鴀璨璩別說是放在老店里的藥材,便是他家分號,逐一去查,就能查出什麼來嗎?別說我說,這些老行尊查也只是白查。長公主她們未必不知道這一點。只是做點事情,總比聊勝于好罷。」

小周一愕過後,撇了撇嘴,明顯是默認了素珍的話,嘴上卻不饒人,「我這是關心則亂,夠朋友了吧?」

素珍翻翻白眼︰「你是怕皇上把我炒掉,我混不下去,殃及池魚。」

小周被說中心事,老羞成怒,追著她打。

璣*

眾人離去的情景落到對面酒樓的一個男人眼里。

這人正是權非同。

他酌著杯中物,淡淡問道︰「怎麼,連玉終于肯放你了?棋局誰贏了?崇」

這卻是向背後走來的其中一個男子說的。

來的有兩人。一個是黃天霸,另一個卻是李兆廷。

問話讓李兆廷想起方才情景。

棋至半酣,連玉忽而站起,臉上一副似是而非的笑意,說道︰「這棋就不下了罷,太難為李侍郎了。既要考慮怎麼讓朕贏,又要讓得不動聲色,否則,棋力弱了,令朕小看,棋力強了,朕又不喜。」

李兆廷一凜跪下,「微臣不敢。」

「李侍郎,開門見山吧。朕覺得侍郎是可造之才,若侍郎不曾和權相師從一處,侍郎也許就是朕的門生。侍郎的身份讓侍郎從一開始就面臨無從選擇的困境。可朕以為,見兔而顧犬,未為晚也;亡羊補牢,未為遲也。」

「權相即便能成功,行事狠毒乖張,有句話叫什麼來著,亂臣賊子……朕有種感覺,若侍郎與朕成為真正君臣,你我之間,有點當年先皇與權相的感覺。」

連玉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李兆廷一貫鎮定從容,也不免有些心驚︰這是誘降還是挑撥離間?

確實,若非因為自己的真正身份,連玉的話听起來是誘人的,畢竟像連玉說的,權非同即便篡謀成功,但連玉代表的才是正統。當然,成王敗寇,歷史總是成功者的歷史,但權非同手段不可謂不極端,未必不為世所詬。

連玉還表達了另一層意思,一個位極人臣的承諾,不謂不吸引。

李兆廷略一思索,答道︰「謝皇上厚恩。微臣一直以為,這個殊榮屬于李提刑。」

他沒有正面回答,將問題轉移過去。

只是,當他意識到自己回問了什麼,心里不覺一沉。

但那天的情景,卻仿佛在眼前,馮素珍拒絕了連玉,連玉果真對她起了獵奇之心,確然是他始料未及的。

連玉對這一問明顯也有些意外,但李兆廷只听得他淡淡笑道︰「權相似乎是知道李懷素的一些事的。」

李兆廷知道,所謂一些事,其實就是指性.別。

「你是權相愛將,不可能不知道這事。」

李兆廷心下冷笑︰當然。

「那天,李懷素說的話你也是听見的,也該知道我們的一些關系。朕強調這一點,是想說明,我和她,若說男女關系倒更合理一些。當然,如今我們關系不在。而我不認為她在政事上能給我什麼驚喜。」

連玉側身站著,看不到臉上神色,但語氣卻有種平靜的殘忍。

李兆廷想,給那傻丫頭的信還是給對了。連玉也許曾經動過些心思,但終不過如他預料般只為獵奇。連玉真正看上的仍是雙城。送雙城的披風連玉一直沒有取回。

倒是他作繭自縛,對馮素珍的再一次的提醒,只怕日後還免不了糾.纏。

「兆廷?」

權非同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失態。

李兆廷心中早有計較,直言道︰「棋局勝負未分。師兄,皇上希望我‘棄暗投明’。」

「哦?」權非同挑眉,一訝過後,展眉笑開,「好一個連玉,此舉甚妙。怎麼,你答應了沒有?」

「我表示了需時考慮。」

「很好。過後你不妨答應,將計就計。」

李兆廷拿過酒勺,舀了杯酒,遞給黃天霸,笑道︰「只怕他要的只是反間效果,要你得到風聲,令你我失和。我真投了,他也不信。」

權非同卻頗有些興致,「我倒覺得是一個契機。在他看來,你在文人士子中,十分有名。你助我,是出于同門之誼,但難免聲名狼藉,你若助他,那卻是名聲皆得。他信與不信,你不妨去了再做定奪。」

不管連玉是否要令二人猜忌,但他既先一步將事情告訴權非同,猜忌暫消,他也並不急于回答,只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師兄先和黃大人議事再說。」

黃天霸謝過李兆廷,他神色陰鷙,冷冷笑道︰「權相,連玉派了人在卑職身邊監看著。卑職與相爺接觸倒沒什麼,但只怕與廖、成幾人一接洽,他的人便當場捉捕。可惜我早與和各人打好招呼,現下根本不會再找他們,他要找出紕漏,並不容易。」

權非同頷首,「不錯,這也正是本相要說的,只要黃大人陣腳不亂,那邊做不了什麼。我這里也會設法敦促朝中眾臣,向中立派進言,務求令大部份臣子都向孝安進言,讓連玉回京,處理政事。」

「黃大人且寬心,連玉留不了多久。」權非同心思玲瓏,自然知道黃天霸心中所想,「連玉案敗一走,黃大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再不必像如今拘束。」

「謝權相。」黃天霸低頭一揖,「昨日收到伯父的信,信中伯父也提及,權相和李侍郎大恩,黃家沒齒難忘。兩位回京之日,伯父必設宴款請兩位。」

權非同嘴角微揚,「那權某先謝過了。」

李兆廷想,這是一場互惠互利的游戲。可總覺得相助黃天霸,令黃中岳感恩改投……權非同的想法不僅那麼簡單。

回到驛館後,他看著屋中連玉離開前未完的棋局,心里突然一動。為讓連玉深入月復地,他以一片領域相誘,但事實上,這是為了讓連玉落入陷阱,從而令自己吃掉他更多的子兒。

當然,後面那一步,在連玉面前他絕不會走。但這步棋提醒了他一件事。

利益最大化。

他很快寫了封信,吩咐小四寄回上京。

小四欣然領命,立刻出了門。

硯台倒映著李兆廷眸中色澤,深邃得如同筆尖淌過的濃墨。

他把玩著手中狼毫,想起馮少卿曾經說過的話。

這天下就讓它這樣罷,如果你也加進這紛爭里去,沒有一個人肯退讓的話,三股大勢,只怕結局會非常慘烈。

那一刻,馮少卿臉上表情是平日絕不多見的認真。

他問,馮先生,你認為最後誰才是贏家。

馮少卿笑了笑,道,要不小的寫個錦囊,就埋到我屋子後面,若干年後,你再掘出來看,看小的料得準不準,何如?

若還算準確,就請好好對待一下我那傻丫頭,她對你是一片真心。

公子,也許以後再不會有人這麼待你了。

他對馮素珍確乎已仁至義盡,倒是對這個人的最後答案很感興趣。

而此刻,他有種篤定,他朝那個答案,越來越近。

*

而這邊,素珍一干人已經到了書塾先生家中。

第三個案子是湖底沉尸。老漢女兒芳蕊情定書塾先生,老漢卻貪財一女二嫁,後來富戶古德將人娶走,書塾先生不忿上門理論,惹怒老漢,老漢殺人沉尸。

問及當日情景,書塾先生何舒雙親相視一眼,何舒母.親抹了把淚,何舒父親哽咽著道︰「我們兩家平素頗為親近,芳丫頭貌美,上門提親的人可不在少數。老爹若是貪財,早就將芳蕊嫁了。老爹對我們何舒很好,是默認了芳丫頭和我家親事的。只是芳丫頭自小喪母,老爹當爹又當.娘的將孩子帶大,舍不得呀,才想將閨女多留兩年再出嫁。我們無論如何也不信老爹會殺人,哪怕村里人畏懼古家,不敢說什麼,我們可不能說昧良心的話,就是不知道老爹為何要招認。殺我兒子的只怕就是古德。」

說到這里,何舒父親眼中劃過一抹尖刻的恨意。

——

謝謝閱讀。下章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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