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到蕭凌夜臉上浮現的淡淡的期待和暖意,風輕雲口中的冷話就沒有再說出來,心在這一瞬間變的格外的溫軟,如同一顆冰冷的石頭,忽然被挖空了心,注入了滿滿的熱水。
兩個人靜靜的漫步在漫天的大雪中,一路上僕人紛紛行禮,風輕雲含笑看著端著一個大大的托盤卻一點兒也不損失他尊貴溫和氣質的蕭凌夜,唇角微微勾起。
「笑什麼?」
蕭凌夜側首看向風輕雲,看到她愉悅的雙眼,不禁挑眉含笑。
「是不是發現本王風流倜儻英俊瀟灑英武不凡尊貴溫和,所以對本王動心了?」
「……」
唇角微微抽了抽,風輕雲極為不雅的給了蕭凌夜一個白眼。
見過臉皮厚的,但是沒有見過臉皮這麼厚的。
他不開口就是一個溫潤儒雅的尊貴公子,但是一開口就變成了大街上的地痞流氓。
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王府過年的物品都已經準備妥當,整個王府都被布置的喜氣洋洋的,風輕雲走在掃干淨雪的青石小路上,抬頭看著房檐上掛著的大紅色紅綢和大紅色的燈籠,不由得微微抿唇。
往年在天漠的時候,也會有天漠的人模仿大頌過年,風輕雲的心里也一直都認為只有過年才是家人團聚的時候。
所以每年的那一天,她都會格外的沉默。
哥哥知道她的心思,每年的大年夜都會陪著她說笑玩鬧,有時候還會偷偷的帶著她溜出府去,往往一玩兒便是整整一夜。
想起遠在天漠的哥哥和宛城皇宮中的娘親,風輕雲微微黯然……今年的大年夜恐怕就只有她一個人了吧……
一只溫暖干燥的大手撫上她略帶冰冷的小手,風輕雲驀然回過神來。
一轉眼便看到蕭凌夜略微擔憂的看著她。
輕輕一笑,風輕雲不著痕跡的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卻發現蕭凌夜攥的雖然不是很緊卻用了巧勁兒,她在不用內力的情況下竟然完全掙月兌不開。
「別總想著掙月兌我……」
蕭凌夜帶著幾分嘆息和落寞的話語讓風輕雲頓住了手。
「你……」
「我會和你一起的。」
「……」什麼?
「今年我會和你一起過年,還有風翎風蝶和風家七兄弟。」所以你從來都不是孤單的。最後一句話蕭凌夜沒有說。
風輕雲卻感受到了他話里的潛意思,略帶落寞的心頓時被填的滿滿的,眼眶中有淡淡的熱氣涌上來,風輕雲深吸了一口氣,側過頭去不讓蕭凌夜發現她的失態。
從來都沒有哪個人,在她最孤單的時候對她說,我會和你一起!
風輕雲覺得,也許選擇和他合作是她這輩子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
與其躲在風府中做她的無用的二小姐,或許某一天會因為利益關系而被風莫離送人,倒不如現在這般在大頌瀟灑自如,自由自在。
雖然她現在和蕭凌夜的處境並不是很安全,但是她卻覺得自己的心充實了很多。
手不再掙扎,任憑他溫暖的大掌將她包圍,寬寬的廣袖之下兩個人手指緊握,帶著心里前所未有過的接近。
「湯藥灑了……」
風輕雲過了一小會兒才發現蕭凌夜現在正用一種高難度的動作單手托住巨大的托盤,而另一只手則是緊緊的握住風輕雲的小手,手指微微摩擦,似乎是想用自己的溫度來暖熱她略帶冰涼的小手。
他的動作看上去有些滑稽,一只手像是一個店小二一樣托著托盤,另一只手卻悠閑的抓住她的手,臉上更是淡然無波,似乎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動作有多麼的不協調。
風輕雲卻微微一笑,這樣的蕭凌夜讓她覺得很傻,但是卻很貼心。
耳邊听到他悠悠的道。
「雲兒辛辛苦苦給我煮的湯,我怎麼可能會弄灑……」他有些不懷好意的看著風輕雲絕美的小臉,笑的很是曖昧,「這樣的待遇可不多見啊,為夫當然會珍而重之……」
眉毛跳了跳,風輕雲一臉黑線,無可奈何的把心里話說出來。
「……我什麼時候說著湯是給你煮的了……」
「為夫可一整天都沒有用膳了,難道娘子忍心餓著為夫?」
他笑容溫軟瀟灑,長眉微微上挑,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帶著幾分勾魂攝魄的邪魅。
風輕雲呼吸一窒,暗罵道,怪不得江湖上給他取了個邪魅郎君的稱號,確實適合他。
她撫了撫方才狠狠的跳動了一下的心髒,惡狠狠的瞪了蕭凌夜一眼。
「你餓著還是撐著和我有什麼關系?」她的語氣中帶著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酸意,「只要你招招手,不知道有多少女人願意為你煮羹持勺,我的淺薄廚藝還是不要入王爺的唇了,免得王爺反胃。」
一道如閃電般的亮光從蕭凌夜的桃花眼中劃過,他忽然湊近了風輕雲,在她耳邊吹了一口熱氣,呢喃道,「……雲兒,你可是吃醋了?」
風輕雲捂著耳朵後退了幾大步,耳後泛起淡淡的紅暈,白皙無瑕的絕美臉頰也似乎染上了淡紅的胭脂透著粉女敕的紅,帶著誘人犯罪的無辜和防備。
她惱羞成怒,「蕭凌夜,你別得寸進尺!」
蕭凌夜溫潤一笑,也不在意風輕雲甩開他的手,雙手端著托盤,唇角微微勾起,「人嘛,大概都是很貪心的,不貪心就說明不上進,而為夫恰好不好的就是一個挺上進的人,所以……得了寸,當然想辦法進尺了。」
風輕雲在臉皮厚的功夫上對蕭凌夜一向是甘拜下風,所以這一次仍舊沒有說過他,紅著臉瞪了蕭凌夜一眼,不再試圖和他交談。
呵呵……
蕭凌夜的唇角無聲的勾起一道愉悅的弧度,連眼角和眉梢都帶著濃濃的愉悅,整張臉都似乎變得溫和柔軟了些,望著前面那個梳著少婦發髻的女子,他心底劃過淡淡的柔軟。
他很喜歡看她梳少婦的發髻,因為這樣的發髻說明她是有歸屬的,而這個歸屬就是他這里……
……
兩個人說說鬧鬧的也到了房間里,房門外仍舊守著風蝶,穿堂里的風仍舊如野獸般的怒吼一般的激烈,看到風蝶在門口微微有些發白的小臉,風輕雲眉頭頓時就皺起來。
「蝶兒,怎麼還守在這里?」
大雪被風吹到穿堂里,落在風蝶的衣服和發絲上,看上去便覺得冷。
「快回房休息去,我這里不用你守著。」
風輕雲心疼的望著風蝶有些青白的小臉,連忙月兌了自己的披風就披在了風蝶的身上,抓起她藏在袖間的手,果然是一片冰冷。
「你傻啊,不是讓你回來把梅花插在房間里就行了嗎?」風輕雲揉搓著風蝶沒有溫度的手,推開門就把她按到了屋中的軟椅上。
「小姐……」
房間中被風蝶燒上了炭火,帶著暖暖的溫度。
風蝶望著雙手端著托盤的蕭凌夜,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就要去接蕭凌夜手里的托盤。
「你乖乖的坐下。」風輕雲微怒,關上了房門阻隔了門外的寒氣,「你這丫頭,房間中明明烤著火,怎麼不進來?不知道外面冷啊。」
「我有內力護體……」風蝶不自在的坐在椅子上,低著頭,「不礙事的……」
大戶人家的新房除了主人在的時候是不允許有人進來的(打掃房間的丫鬟除外),風蝶也是怕別人說閑話所以才沒有進來。
不過一直擔心小姐和王爺回來房間里會沒有熱氣,所以風蝶才一直守在門口,也是擔心火盆會滅掉。
盛了一碗魚湯,風輕雲有些氣惱的遞給風蝶,「身子也該凍僵了吧,喝一碗魚湯暖暖身體。」
風蝶笑道,「小姐你還真的做出來了啊。」
「乖乖喝你的湯。」風輕雲瞪了她一眼。
風蝶以最快的速度喝完一大碗的魚湯,然後笑眯眯的把碗放在桌子上,「小姐和姑爺好好休息,我也回房間了。」
說完一溜煙兒就跑了,把剩下的時間留給風輕雲和蕭凌夜。
「哎……」
風輕雲無奈的看著她遠走的身影,本來還打算讓她給翎兒送一碗魚湯來著,她跑的倒快。
其實風蝶實在是用心良苦,因為風輕雲和蕭凌夜的床每天都是她在鋪,所以她知道風輕雲一直都沒有和蕭凌夜圓房,想著蕭凌夜風流不羈的性子,小姐再這樣冷冷淡淡的,就算蕭凌夜心里喜歡小姐,時間長了恐怕也會有所不滿,所以才很有眼力見兒的跑了。
然而,卻有人不理解風蝶的苦心啊。
比如蕭凌夜。
他微微挑起眉角,眉目間有些不悅,看著風輕雲話里酸的能掉牙,「為夫還沒有喝過娘子親手做的親手盛的湯呢。」
風輕雲滿頭黑線。
要不要凡事都要計較的這麼清楚啊。
而且她真的很不喜歡蕭凌夜一張口就是「為夫」「娘子」的,每每听到身上就會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實在是太肉麻了……
實在是受不了蕭凌夜幽怨的眼神外加控訴的表情,風輕雲乖乖的給他盛了一碗魚湯,這才看到他滿意的笑容。
魚湯中漂浮著潔白的梅花瓣,和白色的魚肉交雜在一起竟然也是別樣的和諧。
用勺子舀著碗里的魚湯喝了一小口,蕭凌夜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滿足笑容,笑容中竟然摻雜著一絲絲的心酸和哀傷……
「怎麼了?」風輕雲看著他,微微皺了皺眉頭,「不好喝?」
她畢竟是第一次做梅花鯉魚湯,心里完全沒有底子,看到他的表情還以為不好喝,立馬就拿著勺子舀了一勺,打算試試看味道。
蕭凌夜微微搖頭,帶著一絲絲傷感。
「魚湯很好喝!」
風輕雲懷疑的望著他。好喝怎麼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不會是不想讓她失望才這樣說吧?
蕭凌夜有些好笑的看著風輕雲,他不用想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面色微微黯淡下來,蕭凌夜苦澀的道,「記憶中,從來都沒有人給我做過飯。」他神色飄遠,「以前經常有人僕人煮飯,但是每次吃的時候都要費好多的心思,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驗出飯菜里有毒。你這一碗湯是我這二十多年來第一次沒有驗毒便喝下的湯。」
風輕雲只覺得自己心里的那一片最柔軟的地方有些疼痛,帶著淡淡憐惜的看著蕭凌夜,她知道他的童年會不愉快,但是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活的這般的艱難。
輕輕一嘆,來不及整理理智,看到他微黯的表情,她忽然月兌口而出。
「那我以後便經常給你做飯吧。」
話音剛落,便看到對面男子桃花眼中露出狡黠的帶著淡淡的勝利的笑容。
然而話已經說出,卻沒有反悔的余地了。
「好啊,那雲兒以後一定要記得啊。」蕭凌夜含笑,眸光溫軟。
風輕雲很想拍自己,怎麼就犯賤說了那麼一句呢?本來想反駁的話在看到他如星光般亮的奪目的雙眼時,緩緩的沉寂了下來。
好吧,就當是她為數不多的同情心發作了。
蕭凌夜一個人竟然將一小鍋的魚湯連帶著魚肉都吃了個干干淨淨,害的風輕雲的晚膳只能再次麻煩廚房做一份出來。
等兩個人都酒足飯飽之後房間外已經徹底的黑了下來。
而最尷尬的睡覺時間也才緩緩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