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眾將士們已經休息好,一行人有序的向預定好的道路走去。
與此同時,安山峽谷兩旁的山崖上都圍滿了一圈雙眸陰沉面罩黑巾的黑衣人,山崖兩端的人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事情,手里巨大滾圓的石頭在手掌下蓄勢待發,只等著劉景之一行人前來了便可以動手。
氣氛緊張而凝重,黑衣人首領面色陰沉的看著峽谷前方,靜靜的等待著劉景之一行人的到來,為了這次的刺殺主上動用了太多的人力和物力,容不得有任何差錯。
昨日凌晨時分他們便派了人去行刺,然而傳來的結果竟然是全軍覆沒,這讓他不得不重視這一次的和親一行,也正是因為忌憚敵方的實力,所以他才沒有下令再探消息。
他忍住不代表自己就可以讓兄弟們白白的犧牲,今日安山峽谷一行他定要讓這群和親一行人有來無回!
「大人……」
一個黑巾蒙面的黑衣人眸光中帶著緊張,急急的跑了過來,聲音既興奮又驚慌。
黑衣人首領怒斥道,「何事慌慌張張?」
「劉景之一行人已經快到峽谷了。」
首領面色頓時一振,狹長的眼楮微微眯起更顯得陰寒冷厲。他快步走到懸崖上的一個隱秘點向下看去,果然一行黑壓壓的人正朝著這邊走來。
他做了準備的手勢,冷冷道,「等下听我命令行事!」
「是!」眾多黑衣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崖下的一行人恍若不覺的前行著,然而就在黑衣人們翹首以盼緊張的呼吸都停頓的時候,一行人卻在峽谷外不過十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就地扎營,明擺著要在這里休息。
黑衣人首領面色由紅轉青,拳頭在手掌下方的石頭上猛地一錘。
一顆拇指大小的石塊頓時化作一堆齏粉,隨風飄散。
「大人,我們該怎麼辦?」
方才的那個負責查探消息的黑衣人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看著首領的臉色,面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恐懼。
首領怒極反笑,冷冷的道,「等!我便不信他們還能躲得過!」
然而從陽光高照一直到日落西山劉景之一行人都沒有移動過半分。
他們悠閑的在峽谷外的一個小河邊燒水洗澡,然後洗衣燒火做飯,沒有半點焦急的樣子。
等夕陽只剩下點點余暉之後,一行人卻動了。
黑衣人首領已經沉澱下自己的情緒,冷冷的望著數百的士兵們鑽進了峽谷邊緣的密林里,他眸光一閃,難道這些個人是想攀上山崖和他們決斗?他眸光轉換不定,立馬叫來負責查探消息的黑衣人。
「立馬去看看這群人究竟在搞什麼鬼。」
黑衣人不敢多話立馬躬身退下。
過了片刻時間不用查探消息的人來稟報首領便看到了方才進入密林里的士兵們又回來了,只是卻不是空著手回來的,他們幾個人合力扛著一顆被砍掉的樹木,數百人竟然每個人都沒有閑著,總共大概扛回來了幾百棵樹的樣子。
不過這些樹木也做了處理,樹枝全部都被砍掉,只留下粗壯的樹身。
首領眸光中劃過淡淡的不解。
卻見這些人像是早就得到了命令,幾百個人扛著樹身直接便來到了峽谷中。
因為人數太少所以黑衣人首領沒有下令推石頭。
之間峽谷中的士兵們拿著兵器和不知道從哪里尋來的鐵鍬和鐵杴在峽谷中開始挖坑,大約挖了一人深的時候便幾個人合力將抗進來的樹身埋在里面。
如此過了大約兩刻鐘的時間所有的樹身便全部都被重新「種」好了,而且「種」的距離還挺遠,足足有數千米之遠。
黑衣人首領眸光閃過一絲不屑,他們以為憑這些樹身便能擋住數千斤的滾石?未免太過小看了他們。
因為山崖不是很高再加上沒有樹枝的遮擋,所以黑衣人首領能清楚的看到峽谷下方的情況,他目光復雜的看著幾十顆「種」在土中的樹身,直覺告訴他沒有這麼簡單。
到了暮色將要合上的時候,一行人終于收起了帳篷向著峽谷走了進來,黑衣人首領緊緊的握住手掌才能抑制住自己心里的激動,他現在是恨不得將這些人殺完給兄弟們報仇然後就回去向主子復命。
三天的時間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耐心,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峽谷下的方向,就等著一行人完全進入峽谷的時候來個一網打盡。
隊伍中一輛大的離譜的華麗馬車是最吸引人目光的物品,黑衣人跪坐在石頭上望著馬車的車簾被掀起一條縫隙,車窗里探出一雙冷靜而沉靜的眸子。
明明離得這麼遠,明明馬車里的人應該看不到他的身影,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車中的那個女子他便覺得自己是暴露的空氣里的,他甚至能感覺到那女子眸光微微一轉間眸底的嘲弄和譏諷。
他還待再看,那馬車里的女子已經把車簾給放了下來。
黑衣人松了一口氣驀然發現自己的手背竟然全部汗濕,冷冷的山風一吹,帶著刺骨的寒意。然而他這一口氣還未徹底的松下,便發現詭異的一幕。
幾十個樹根擋不住他的視線,馬兒前行見帶著陣陣揚起的灰塵,等灰塵散盡之後,方才進入峽谷中的一行人竟然憑空消失!
是的,憑空消失!
詭異的讓人後背滲出寒氣生生的打了個寒顫,他瞪大眼楮想要搜尋方才進入峽谷之人的蹤跡,然而除了空氣什麼都沒有。
一眾緊緊盯著和親隊伍的黑衣人們也像首領一般愣愣的揉了揉眼楮然後震驚的和身邊的伙伴對視一眼,看到對方眼中同樣的震驚和不敢相信甚至眼眸深處的一抹恐懼之後才確定自己看到的確實是真的。
然而一行數千人,怎麼可能全部憑空消失?!
黑衣人首領第一個鎮定下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望著那幾十根光禿禿的樹身,立馬想到了陣法。
他冷冷一笑,做出一個準備攻擊的手勢,然後手臂重重的一揮。
巨大的滾石從山崖上順著陡峭的山崖重重的滾落,重達千斤的巨大滾石將山崖上突出的石塊都震了下來,直直的滾下那數百棵樹身的中間。
無數的巨石帶著重重的力道和刺耳的轟鳴聲,那轟鳴聲幾乎將人的耳朵都要震聾,黑衣人們卻目不轉楮的死死盯著巨大的石塊,如果是陣法的話那石塊落下想必也是能見血的吧。
然而,令他們更加震驚的一幕卻出現了。
只見那些巨大的滾石降落之後帶起了無數的塵土,濃濃的灰塵揚起遮住了眾人的視線,然而等待塵歸塵土歸土之後眾人卻驚詫的發現那重達千斤的巨大滾石竟然沒有能把一個人合抱的樹給撞到。
無論是天漠還是大頌,人都是相信神鬼之說的,看到這樣詭異的一幕饒是他們是殺手也均是嚇得面無人色冷汗浹背。
冷冷的晚風帶著凌厲如刀的冷厲直直的吹來,冷汗瞬間風干,而他們背後的汗毛卻直直的豎了起來。
「大……大……大人,我……我們……該怎……怎麼辦?」
一個黑衣人的面巾都被冷汗貼到了臉上,他身子如篩糠般一樣顫抖著,一句話竟然斷斷續續的說了好幾遍才說完整。
黑衣人首領望著一雙雙驚懼的眼楮,想起昨日死去的近一千個兄弟,眸光一狠,「我們活人難道還怕他們裝神弄鬼的東西?現在立馬和我下去查看,他們定當時弄了什麼障眼法所以我們才看不到他們。」
黑衣人首領平日應該威信挺高,所以一眾黑衣人听到他的話,雖然面色仍舊蒼白,但是還是跟隨著他提著武器下了山崖。
其實風輕雲用的確實是障眼法,那幾百顆樹身是這其中的關鍵,風藍瑾善于奇門遁甲,這個九死一生陣便是他和其他六兄弟創造出來的,他們在陣中並沒有這般的輕松,數千人施內力頂住了陣眼,這才擋住了巨石的力道。
只是不管是天漠還是大頌人均認為奇門遁甲是冷門,所以平日便是讀書或者是練功都不願把時間浪費在學習奇門遁甲上面,因此這一門就漸漸的凋零了下來。
而風藍瑾正是奇門遁甲的精通者,精通者遇到什麼都不懂的人便如一個老師踫到了稚子一般,自然是沒有可比性的。
風輕雲在陣中鳳目微眯看著山崖的方向,她目力極遠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地方,片刻她鳳眸微微一閃,在無人注意的時候給風蝶做了一個手勢。
風蝶會意的點點頭,走向一旁正用目光膜拜風藍瑾的劉景之,沉聲道。
「劉將軍,敵人已經從山崖上撤下來了,將軍還是準備迎戰吧。」
劉景之面色一凌,身上的鎧甲在即將落下的黃昏下映出冰冷的光芒,他有條不紊的命令將士們整好了隊形,然後便嚴陣以待的等著敵人的進攻。
風輕雲和風藍瑾已經從馬車上走下來,換上了普通士兵的衣裳,在人群中一點都不扎眼,很容易令人忽視。
而風輕雲要的便是這樣的效果。
「劉將軍,我只能幫忙到這里了,後面的事宜還要將軍多多費心。」
風輕雲只能幫到這里,因為這次的陣法出自藍瑾之手,而昨日的刺殺只用費腦,所以她即使幫忙了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但是現在不同了,等一下黑衣人們進攻的時候用的便是實打實的戰斗,到時候她不能幫一點點的忙,否則便很容易露出馬腳。
劉景之體諒風輕雲和風藍瑾不會武功體諒的點點頭,感激的道,「公主已經幫了很大的忙了,昨日和今日若不是公主和這位公子在恐怕我軍已經傷亡慘重了,公主找個地方躲起來吧,不然等一下刀槍無眼傷了公主,便是末將以命相抵也不能贖罪。」
風輕雲不能暴露武功而風藍瑾身子弱,兩個人自然是沒有異議的點點頭,趁黑衣人們還沒有下到峽谷中的時候,找了一個比較隱秘的兩塊石頭夾縫里,劉景之不放心的用石塊將大石頭的縫隙給堵上,等看不到兩個人的身影時才放下了心。
「兄弟們,準備好武器,我們便是拼死也要保護公主。」
劉景之揚著刀大喝一聲調動起士兵們的士氣!
行軍打仗最重要的便是士氣,方才他們已經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現在正是乘勝追擊的時候,這兩天來眾多的兵將早就忍受不了刺客們的刺探和暗算了,再加上相處一個多月以來風輕雲確實以智慧打動了他們的心,因此對于保護風輕雲他們自然是樂意至極的。
若不是風輕雲在也許他們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誓死保護公主!」
「誓死保護公主!」
「誓死保護公主!」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天地,將士們士氣高昂和黑衣人們的驚懼形成鮮明的對比,黑衣人首領還算聰明,從山崖上下來的時候也沒有弄亂了隊形,一群黑衣人呈包圍之勢將整個和親隊伍包圍在其中。
在方才風蝶看到風輕雲示警的時候便和風翎一起合力打開了陣眼,此時的他們已經暴露在空氣中,因此黑衣人們一下山便看到眾人們正面罩寒霜,揚起刀柄冷冷的看著他們。
兩方人馬幾乎是剛踫面便沒有任何交流的打了起來。
頓時!
血染大地!
冷厲的刀鋒從一個個人的身體中拔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溫熱而濃稠的鮮血噴了一臉一身,血腥味的刺激下不管是黑衣人還是將士們都興奮的大開殺戒。
也許男人是比較適合這樣的生活的,殺戮,無情,冰冷!
刺鼻的鮮血染紅了最後一縷黃昏,整個峽谷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清冷的月光從烏雲里穿了出來,像是在給眾位將士們照亮敵人的所在。
有人拿火把點燃了枯草,火勢隨著山風頓時蔓延開去,數千人在廝殺,漫天的大火成了他們的裝飾,冰冷的刀鋒和熱烈的火焰兩個極端的存在卻近乎詭異的協調。
黑衣人首領本來前來刺殺便是為了阻止和親,因此一入戰局便目標明顯的攻向眾多侍衛們包圍起來的華麗馬車。
黑衣人的兵器是長鞭,他的鞭子用的極好,每一鞭都凌厲而殺意盎然。
他長鞭一揮,帶著深厚內力的鞭風便掃向馬車,凌厲的鞭風帶著刻骨的殺氣,若是風輕雲真的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若風輕雲當真坐在這個馬車里,那麼這一擊成功,馬車定然應聲而碎,與此同時恐怕連風輕雲都會被鞭子帶上的真氣給震斷心脈。
石頭縫里透過縫隙看著外面戰場的風輕雲凝了眉眼,冷冷的望著黑衣人首領,聲音不知道是夸贊還是諷刺。
「好歹毒的殺手!」
風藍瑾詫異的看了風輕雲一眼,以他對她的了解,一旦雲用這種沉沉的聲音說話便是動了殺心。
他望著招招致命狠辣的黑衣人首領也不禁皺緊了眉頭,這黑衣人武功極高但是招式卻很不入流,每一招鞭子便狠狠的掃向眾士兵們的,只能听到「啪」的一聲巨響,便有士兵抱著滾在地上哀嚎。
風藍瑾皺緊了眉心,此人好生卑鄙無恥!
殺人不過頭點地,風藍瑾自己雖然不是殺手但是幾個兄長卻殺人無數,不說眾位兄長便是他體弱多病自幼為了生存亦是殺過人的,但是他們殺人從來都是給個痛快,絕不會如此卑鄙的折磨別人。
怪不得雲會看不下去。
風藍瑾雖然外表似謫仙,卻沒有仙人的菩薩心腸和過多的同情心,除了他關系的人其余人他一概都不多看一眼,所以僅僅是微蹙了下眉頭便恢復了淡淡的表情。
戰場上的黑衣人首領的長鞭迅速而凌厲。
然而就在他鞭子即將落下的那一瞬間,一柄長刀從中間狠狠的架住他的攻勢,他落鞭的力道頓時消散,望著完好無損的華麗馬車他不由得怒從心來。
長鞭一揮便和劉景之戰到了一起。
長鞭和長刀相接,兩個人均拼了全身的內力,兩人面色不由得有些發白,一擊過後黑衣人首領漲紅了臉倒退了三步,而劉景之卻噴了一口血倒退了五步。
高低立顯!
黑衣人輕咳了一聲,眸光中閃過一絲嘲弄,壓低嗓音緩緩道,「原來劉景之將軍的武功也不過如此!」
劉景之面色不變,粗野的用手臂擦去了唇角的血跡,樣子狼狽中竟然透著些許的野性和不羈,他冷冷的望著黑衣人首領,森冷的長刀在火光中閃過冰冷的光芒。
「便是我武功不如你又如何?想殺我你還沒有這個本事。」
劉景之的武功雖然不如黑衣人首領但是也差不了太多,只是黑衣人首領的兵器柔韌而他的武功剛硬,剛好克制住他的強勢。風輕雲想起昨日夜襲的那個黑衣人首領,他的腰間也別了一根長鞭,這明顯就是為了對付劉景之比較剛硬的內力和兵器,再想起方才黑衣人和劉景之說話的時候刻意壓低的聲音,風輕雲唇角露出一抹了然而嘲諷的冷笑。
這人明顯和劉景之是舊識生怕他認出來所以才會壓低聲音,而天漠皇朝想要和親失敗的人除了宇默染還會有誰?!
他若是在半路上截殺了劉景之不但可以斷了宇默奕的一只手臂,更可以把和親途中護送不利的罪名推到劉景之的手上,而劉景之是宇默奕的直系下屬,到時候難道不能治他一個御下不嚴之罪!
而且蕭凌夜和宇默奕關系不錯,她又是宇默奕好友的妹妹,她和蕭凌夜成親對宇默染一點好處都沒有,怪不得他會派人刺殺她了。
望著石縫外漸漸倒下的黑衣人,風輕雲唇角露出一抹森冷的笑容,憑這些人恐怕殺不了她呢,不知道宇默染派出了這麼多人刺殺她卻一個都沒能回去,他會是什麼反應。
呵呵……
黑衣人一個個的倒下,黑衣人首領自然也看出自己這一方的處于弱勢,他眉宇間劃過強烈的憎恨,本來一切都計劃的好好的,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想要撤退卻被劉景之狠狠的纏住,他狹長的眸子厲色一閃,長鞭帶著強勁的勁風便襲向了劉景之,劉景之的內力不如黑衣人,所以不和他硬拼,身子一閃便要躲開長鞭。
然而那一鞭卻是虛招,在劉景之身子微動的那一瞬間黑衣人首領的眸底深處劃過淡淡的陰冷,他手腕一轉,長長的鞭子猛地轉了一個方向,手腕一抖鞭子便被內力震得筆直,而鞭子的劍端正帶著澎湃的內力擊向劉景之的心髒!
風輕雲的面色驟然一變!
「不可!」
風藍瑾面色緊張的緊緊的按住風輕雲蓄勢待發的手,語氣加重了重復一遍,「不可!」
若是現在出手了,那一切的一切就全都白費了。
到時候不但承天皇會派出七鷹截殺她,就連身處在天漠的哥哥和娘親都逃不過承天皇的毒手,所以藍瑾說的對,她確實……不能!
風輕雲痛苦的閉上眼楮,虛軟的垂下手指,指尖的幾枚閃著銀芒的銀針隨著她的手勢緩緩的掉落在地上……無聲……
風藍瑾擁住風輕雲的肩膀,把她的頭捂在自己的肩膀上,「別看!」
既然不能阻止,那麼至少別去看這血腥的一幕,最起碼以後回想的時候沒有這般的痛苦。
然而,石縫之外卻沒有傳來劉景之的悶哼聲。
「哧——」
一支羽箭劃破空氣的聲響在凌亂慘叫的戰場卻顯得格外的生動而鮮明。
「 ——」
羽箭帶著強勁的力道狠狠的撞翻了黑衣人首領的長鞭,那首領面色一白,整個手臂都以詭異的姿勢垂在身側,明顯是斷了右臂。
風輕雲眸光如電的轉過頭去,不禁抽了一口冷氣,黑衣人首領也算的上是一流的武林高手,然而此刻的全力一擊不但被一支羽箭輕易的化解還賠上了一只胳膊,那射箭之人武功該有多強?
風輕雲自認自己也能做到這般,但是數數江湖上的人物,能這般輕輕松松的一招便擊敗並且能將黑衣人首領致死的人屈指可數。
至少在風輕雲認識的人里除了天鷹七殺便只有蕭凌夜和宇默奕。她不禁側首望去,從石縫里只看到一人一馬疾速的向這里奔來,馬上的男子在火光的照耀下能清楚的看到俊朗不凡的五官,他眼神清澈如水如同剛出生的嬰兒一般無邪天真,帶著不諳世事的純淨,五官卻出奇的俊朗,鼻梁高挺嘴唇輕薄。一身淡色系的勁裝裹身,手中挽著弓箭,背後還背著幾支羽箭。
不知怎的風輕雲看到這個人的臉覺得有些眼熟,但是她絕對可以肯定自己沒有見過這個人。
他背後的三支羽箭被他一下子抽了出來,怒馬奔騰間便搭上了弓箭。
瞄準!射擊!中箭!
一串動作還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便快如閃電的般的快速完成。
然而他卻避開了黑衣人們的死穴,羽箭也只是射到了黑衣人們的肩膀上。
伴隨著他羽箭的射出,是他清澈的聲音。
「喂,你們快住手!」
躲在石頭後面的風輕雲忍不住嘲笑了一聲,這個年輕人是太過單純還是太過單蠢?難道他以為他叫人住手,這些人便會住手?簡直是天方夜譚。
果然!
听了年輕公子的話之後兩方人馬連理都沒有理他,各自揮著兵器趁著對方有一瞬間的怔愣把長劍和長刀狠狠的刺進對方的身體中。
再狠狠的拔出來。
鮮血頓時噴射出來,染紅了對方的鎧甲森森。
見識到年輕公子的武功風蝶和風翎不敢大意,快速的解決掉身邊的黑衣人便躋身到劉景之的身邊,風蝶一劍送黑衣人首領歸西,防備的看著年輕公子,輕聲道。
「此人不知是敵是友,武功高強大家還是小心一點。」
劉景之和風翎點點頭。
那年輕公子見風蝶殺死黑衣人首領不禁大怒,他策馬奔來不染世俗的眼楮清澈見底,怒氣如火,「喂,你為什麼要殺了他?」年輕公子指了指地上抽搐著的黑衣人首領。
風蝶冷冷的防備的看著他。
「我不殺他難道讓他來殺我嗎?」
年輕公子被噎了一下,半晌才道,「可是他的手已經廢了啊,已經對你造不成威脅了。」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你——」年輕公子被氣的不清,「那你也不能殺了他啊。」
石頭後面的風輕雲忍不住扶頭痛哀,這是哪家的公子怎麼可以無知成這樣?!
「這只能說明這個男子自幼被保護的非常好。」
風藍瑾仿佛看出了風輕雲的心思,在她的身側淡淡一笑,笑聲溫柔而帶著淡淡的羨慕。
風輕雲倒不擔心年輕公子是敵人了,哪個人會派出這樣的殺手來刺殺他們?听到風藍瑾語氣中淡淡的寂寥,她心中一動,緩緩道。
「藍瑾,如果你想生活的簡單一些,我可以讓你們月兌離組織!」
其實這個想法不是一天兩天了,一開始她救了他們確實是存著讓幾個兄弟幫她復仇的心思,但是後來感情慢慢的深了以後她變開始愧疚了。
像他們同齡的孩子都在父母的懷里尋求撫慰的時候,他們七兄弟卻在師傅魔鬼般的訓練下學習武功,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她的仇恨。
她不禁想,她是否太過自私奪了他們應當有的快樂?!
而且她的仇恨是一條不歸路,以後不是功成身退便是死無全尸,她可以為了救娘親而送上性命,但是七兄弟和娘親並無任何關系,讓他們也為了她的仇恨去拼命,這未免太過分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七兄弟可以退出,盡管失去了他們的幫助她好比失去了左右手。
聞言,風藍瑾面色驟然一變。
驚訝,驚慌,恐懼,不敢置信,憤怒一直到絕望,面色轉換不定,青白相交。溫柔和煦如永遠都不會發脾氣的風藍瑾第一次對風輕雲發了火。
「你說什麼?」
風輕雲沒有想到風藍瑾的反應會這般大,一時愣在原地沒有說話。
「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從你的生命中徹底消失?」
風藍瑾面色第一次這般的陰沉,蒼白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青色的死氣。
風輕雲擔憂的想要給他把脈卻被他一手拂開。
他冷冷的道,「你以為這樣是為了我們兄弟們好嗎?我們從記事開始起便是為你奔波,是你給我們兄弟七人取了名字,是你求了師傅收留我們,也是你給了我們相應的身份和地位讓我可以不像小時候那般受人欺凌。」他面色忽然變得落寞和淒涼,「你就是我們七兄弟的命,可是如今你竟然想讓我們離開你的世界,風輕雲,你真的以為你是為我們好嗎?」
這是風藍瑾第一次叫風輕雲的全名,他胸腔急劇的起伏著,忽然忍不住拳頭抵在唇邊悶咳了幾聲,映著滔天的火光,風輕雲看到一絲絲血跡從他的指縫間流出來。
她的心猛地一下便慌了!
六歲的她面對群狼的時候沒有慌,九歲的她面對第一個被她殺死血流不止的人她沒有慌,十二歲她一場大病險些離開人世她沒有慌,每次月圓之夜她承受著噬心之痛的時候她沒有慌。
但是此刻,面對這個孱弱蒼白唇角溢出血色的少年……她慌了,亂了!
「我不是……」
她想說她不是那個意思,可是喉間卻哽的說不出話來。她不過是希望他們可以想外面的那個年輕的男子一樣,可以恣意快活的生活,可以不必每天都擔心著被殺也不用每天都計劃籌備著該如何去結束別人的性命,她只是……只是想讓他們可以不必想她這樣生活的每天都這樣辛苦,難道她……錯了嗎?
「瑾,我錯了!」看著風藍瑾唇角的血跡越來越多,風輕雲驚惶了,「我錯了我錯了,你別激動是我的錯,我不該說這些話讓你傷心,我以後再也不提了!」
藍瑾的身體最是孱弱受不得半點的刺激,這些年來他們多少人為了他的身體奔波忙碌,便是身為邪醫的師傅都治不好他的先天不足。
為此,他們這麼多的人讓他放下了兵刃開始學習其他的東西,為的就是讓他活的簡單一點,不受太多的刺激,他們做的很好,藍瑾的病已經有幾年都未曾發作過了,可是……可是今天卻因為她的一番話氣到吐血。
風輕雲緊張的恨不得替他受過,只能一句句的重復,「我錯了我錯了……」
「雲,若是有一天我遇到刺殺有生命危險,你會棄我而不顧嗎?」
怎麼可能?!
風輕雲震驚的抬頭看向風藍瑾。
風藍瑾卻笑了,他撫上風輕雲墨黑的長發,「看,你自己都做不到!」
「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對我們的心便如我們對你的心一般,以後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不然不止是我,大哥他們身體沒病的也會被你氣吐血的。」
風輕雲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唇角艱難的扯出一條弧度,幾不可見的點點頭。
以後……再也不會如此傷他們的心了……
緩緩的給風藍瑾輸了內力,風輕雲的視線便轉到了戰場中。
戰場中不知何時竟然涌進來無數鐵騎,在他們的幫助下鐵騎很快便鏟除了所有的黑衣人,只有那個年輕公子在那氣急敗壞的哇哇大叫著。
「住手啊,你們怎麼可以隨便殺人?!」
等黑衣人們被屠殺殆盡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僕人裝扮的男子才策馬小心的走到那個年輕的男子身邊,安撫的笑道。
「公子,我們是來迎接天漠的公主回大頌完婚的,踫到刺殺公主的刺客當然要殺,你想想啊公子,若是我們不是提前來早了些替公主在後方清理了那些個相對公主不利的人,想必如花似玉的公主已經慘死的這些壞人的手下了。我們做的還是挺對的啊。」
年輕公子仍舊對地上的尸體耿耿于懷,依舊正義的道,「但是他們也是父母生養的,我們殺了他們,他們的父母豈不是要傷心死了。」
那僕人顯然是對自家公子的性子習以為常,所以只是笑笑,任由自己公子在那里黯然神傷。
風輕雲這才了然,原來他們是大頌派來接應她的,本來她還覺得這次刺殺未免太過簡單了點,原來竟然是他們一行人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清理掉了。
劉景之已經推開石頭把風輕雲和風藍瑾拉了出來,風蝶和風翎一眼便看到風藍瑾有些青白的臉色和他唇角的血跡,不由得面色大變,眼露焦急。
「七哥,你怎麼了?」
風藍瑾淡淡的擺擺手,「沒事!」
兩個人轉頭看向風輕雲,發現她面色無波這才放下了心來。
風輕雲側首望向被派來接應她的年輕公子,仔細觀看之下才發現為何覺得他如此面熟,這年輕公子長的和蕭凌夜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氣質完全不同。
蕭凌夜屬于邪魅不羈優雅尊貴的類型,而眼前的這個年輕公子卻是滿身正氣正義凜然,顯然和蕭凌夜是兩個極端。
風輕雲眸光一閃,想必這個男子便是江南藩王之子蕭朗了。也就是那個蕭峰的獨子,听說蕭峰疼愛蕭朗入骨,自幼便保護的極好,本來風輕雲還將信將疑,此時看到蕭朗便完全明白了,恐怕蕭峰對他的寵愛比起傳聞有過之無不及,否則也不會養成如今這般性格。
風輕雲打量蕭朗的時候蕭朗也在打量風輕雲,他看到風輕雲容貌的時候驚訝的從馬上跳下來,眼中閃過一絲驚艷,笑容明朗而干淨。
「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比我娘親還要美麗的女子。」
風輕雲微微一笑,她倒是挺喜歡這個笑容爽朗的蕭朗,笑道,「世子這是在夸獎輕雲嗎?」
蕭朗雙眼猛地一瞪,驚訝的道,「你怎麼知道我是世子?」
「你的容貌和睿王殿下有幾分相似。」
「那你該猜我是夜哥哥的兄弟啊,怎麼會猜到我是他堂弟?」
風輕雲在心里搖搖頭,和太過單純的人說話果然累啊。
大頌皇子總共就那麼幾個,現在蕭凌夜回到盛京,太子肯定是一步都不會離開盛京給蕭凌夜可乘之機,而和王身份尷尬不適合前來迎親,剩下的幾個皇子都被當今太子該謀害的謀害該暗殺的暗殺,哪里還有活著的?!
見風輕雲不語,蕭朗轉移了話題,他指了指地上躺了一地的尸體,面色黯然的道,「公主難道不覺得愧疚嗎?都是因為你才會有這麼多人死掉的。」
風輕雲哭笑不得,還不等她說話身邊的風藍瑾便緩聲道,「難道公主站著不動被刺客殺死才是正確的嗎?」
蕭朗一時無言。
風輕雲看著他變幻不定的臉色,有些好笑的問道,「世子,若是您被這麼多人追殺,您待如何?」
蕭朗面色糾結,整張英俊的臉幾乎要皺到一起,半晌之後才糾結著回答。
「如果他們殺了我便能解恨,那我就讓他們動手好了。」
此言一出便是能言善道口齒伶俐的風輕雲都無語凝噎……
凝視了蕭朗半刻之後發現他不是在開玩笑,才緩緩笑著擠出一句話。
「世子果然不愧蕭朗這個名字!」
「你怎麼知道我叫蕭朗?」蕭朗面色一紅,側首看了風輕雲一眼看著她絕美的容顏,小聲的道,「你不會是在天漠早就暗戀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