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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聲慘叫過後,血染玉階。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剩下的小侍從頓時嚇軟了腿,不住地磕頭,幾下工夫,額頭和面前的地上都多了一灘血色。

「饒命?」沐千雪持著出鞘的寶劍,一臉的煞氣,精致的眉目間殺意凜然,「朕親征北疆,大勝而歸,回來听到的第一個消息,竟然是大皇女病逝?」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侍從除了求饒,幾乎哭出來。

「你的確該死!」一聲厲喝,劍鋒如雪。

空曠的大殿里頓時恢復了平靜。

「啊!」就在這時,後殿傳出輕輕地驚呼聲。

「緋兒?」沐千雪立即收了劍,一轉身,身上的氣息也變得柔和起來。

「千雪……」慢慢的,從後殿走出來一個精致的男子,一身正紅色宮衣,秀雅嫻靜,只是因為見了血,眼中略帶著一絲不安。

「緋兒,宮中出了那麼大的事,為什麼不盡早通知我?」沐千雪放柔了語調,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妻主對著自家夫郎說話一般,連「朕」的自稱都省去了。

鳳後凌緋,這是她一生中最愛的男人,與帝後之名無關。

「陛下親征,萬不可因後方之事打亂了戰場。」凌緋一面招手吩咐下人進來收拾現場,一面挽著她的手往後殿走,淡淡地回到,「穎兒小小年紀就……唉,倒是柳侍君,因為悲傷過度,也精神失常了,我沒辦法,只好將他軟禁在偏殿中,著太醫診斷,不過……」

「罷了,且看他的造化吧。」沐千雪打斷了他的話。

她愛的人只有凌緋,若不是凌緋無女,便是為他散了三宮六院何妨?既然皇女夭折,那生父自然無用。只可惜……她今年已年近三十,卻膝下無後……

「千雪,先歇歇吧,天涼了,喝杯酒暖暖身子。」走進內殿,凌緋斥退侍從,親手替她除下厚重的外衣,用熱水帕子擦了臉,隨後捧過酒壺。

「就知道是緋兒最體貼。」沐千雪笑了笑,也暫時按捺下了心底的煩躁,接過酒杯。

酒是一直燙在爐子上的,帶著溫溫的暖意,一口下肚,果然身子骨都暖和起來。

凌緋輕輕一笑,順手將滿滿地一杯酒放回桌上。

「怎麼,緋兒不喝?」沐千雪怔了怔。

「這酒可是專程留給陛下的,凌緋怎敢享用呢?」凌緋說著,退後了幾步,唇角微揚,似笑非笑。

「緋兒在說什麼呢,我的不就是……」沐千雪的話才說到一半,忽的一頓,臉色大變,整個人都晃了晃,身形不穩地撞在榻上,有些狼狽地坐下。

「陛下這是怎麼了?還沒喝就已經醉了。」凌緋慢條斯理地道。

「酒……」沐千雪指著酒杯的手指微微顫抖,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有毒?」

凌緋沒有答話,秀眉微揚,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腳下也慢慢地後退了幾步。

「為什麼?」沐千雪緊緊地抓著胸口的衣襟,指關節因為太過用力而泛著慘白的顏色,心髒的悶痛和強烈的窒息感讓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凌緋冷冷地望著她,「是你毀了我的人生,十年了,我一直等著這一天,你說為什麼?」

沐千雪可以感覺到舌頭開始麻痹僵硬,張了張嘴,卻已經發不出聲音。

二十年前,她在將軍府後院里見到年幼的凌緋就一見鐘情。

十年前,先皇暴斃,她匆匆登基,立刻就立了凌緋為鳳後。

十年,雖然貴為帝後,但也如尋常人家的夫妻一般,舉案齊眉,恩愛非常。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慢慢地閉上了眼楮,意識在黑暗中漸漸遠去,隱隱約約中,只听見一個冰冷的聲音︰

「沐千雪,我恨你。」

那樣深刻入骨的恨意,實在無法想象是那個溫柔如水的男子發出來的。

「緋兒,這樣好嗎?她死了恐怕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間,殿中卻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呵,我就是要她死了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死。听說……糊涂鬼可是沒法轉世投胎的。」凌緋冷笑道。

沐千雪猛地睜眼,看見的是紗簾之後走出來的身影,與自己七分神似的相貌,正是她唯一的同父所生的親妹妹,瑞王沐千雨。

「男人恨起一個人來還真是可怕。」沐千雨哂笑了一聲。

「怎麼樣,外面都準備妥當了?」凌緋問道。

「當然,今夜守衛皇宮的禁軍都換成我的人了,保證不會有人察覺。」沐千雨自信道,「可以安排下一步了,倒是你……」

「放心,能在她身邊十年,你還信不過我嗎?」林給回過頭去,笑得妖嬈燦爛。

「……嗯。」許久,沐千雨才點了點頭,卻在錯開眼神的一剎那,隱晦地流露出一絲殺機。

看著兩人自如的交談,沐千雪突然回過神來,一扭頭,卻見「自己」依舊倒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那麼,「我」是什麼?

好一會兒,她才抬起了手——修長的手掌,半透明的,穿過去,可以隱約看見地面,甚至連地毯的花紋都清清楚楚。

所以……自己是已經死了?

就像是凌緋說的,因為糊涂鬼並不能轉世投胎,所以滯留人間嗎?糊涂鬼——確實呢。同床共枕十年的親密愛人,竟然不知道他恨她恨不得她死,天下間還有比這更糊涂的人嗎?

「緋兒……」耳邊傳來女子溫柔低啞的聲音,「明天,等一切結束,等我登上皇位,你……緋兒,你還是鳳後……」

「嗯……我知道。」凌緋的笑顏宛若一汪春水,剩下的話語都化作了纏綿的音節。

沐千雪死死捏著拳頭,冷眼看著那兩人就在自己的尸體邊上親熱,臉上的表情漸漸陰冷,隨即古井無波,最後竟然化成了微笑。

沉浸在溫柔的假象中的凌緋也許沒有發現,但她卻沒有錯過沐千雨眼中淡淡的嘲諷之色。

鳳後?

不管他們要如何造成女皇身亡的原因,但無論如何,沐千雨只要不想冠上弒君的罪名,又豈敢將先皇的正室納入自己的後宮?何況瑞王早已成婚,瑞王妃可是當朝丞相之子,沐千雨要立他人為後,哪怕不是凌緋,就不怕失去半數朝臣的支持嗎?

她無後,但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人,卻不止沐千雨一個。

凌緋,這就是你真心愛的人,只可惜……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

「抓刺客~」刺耳的喊聲頓時驚醒熱吻中的男女。

「來了!」沐千雨一把推開凌緋,低喝道,「我去執行計劃,自己小心一點。」

「放心吧,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凌緋柔聲道。

沐千雪如同看戲一樣,眼見沐千雨換了一張嚴肅的臉孔奔出殿去,眼見凌緋困難地扶起她的尸體走進里間,扔在地上,迅速推倒桌子,打爛花瓶古董,撕破紗帳,做出戰場的混亂模樣,最後從床底模出一把式樣普通的無鞘長劍,猶豫了一下,舉手,凌厲地一劍插入尸體的心口。

沐千雪只是冷眼看著,明明她已經是鬼了不是嗎?可為什麼心髒還是會感覺到痛呢?不過,痛了也好,痛到了極致就麻木了,以後也不會再痛了……鬼還有「以後」嗎?

「轟~」就在這時,殿門居然被狠狠地撞開。

凌緋手一抖,寶劍「 當」一聲落地。

「你……」闖進來的人見到這一幕,不禁瞪大了眼楮。

「姐姐?」凌緋也愣了一下。

沐千雨不是說禁軍都換成她的人了嗎?那身為東營統領的凌藍怎麼會在這里。

「你……陛下?」凌藍的目光從弟弟臉上移到地上的尸體,眼中充滿了錯愕。

「怎麼,心疼了?」凌緋一挑眉,神色漸漸從容,語氣卻染了陰冷和恨意,「也是呢,畢竟是你愛了二十年的女人,姐……不,哥哥。這麼多年,為了這座名存實亡的將軍府,放棄男子的身份,放棄自己的一生,還真是辛苦你了呢。」

「緋兒,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凌藍緩緩地道。

「那麼,哥哥要把我如何?」凌緋一聲輕嗤。

凌藍閉了閉眼楮,再睜開時,一片悲哀︰「弒君是滿門抄斬的大罪,不過凌家滿門也就是你我兩人而已,只要我們一起死在這里,就不是弒君,是……」

一句話沒說完,猛然間,一截劍尖從胸口冒了出來。

「千雨!」凌緋失聲道。

「不殺他,死的就是我們。」沐千雨抽出長劍,冷冷地道。

「你、你們……」凌藍捂著傷口,不可置信地看看已經站在一起的兩人,想拔劍,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卻撞翻了燭台。

「呼~」艷紅的火舌舌忝到了撕毀的紗簾,漸漸蔓延開來。

沐千雪站在火光中,看著沐千雨一把將依偎在她懷里的凌緋推入烈火中,奪門而出,看著凌緋痛苦地打滾慘叫詛咒,看著凌藍跌跌撞撞地摔到自己的尸體旁邊散落了如瀑的長發,最後看著自己的身體由下而上開始消失。

千雨,若有來世,我會讓你嘗遍我今日之痛。

凌緋,若有來世,我會讓你永失所愛。

凌藍,若有來世……漸漸模糊的眼前,似乎又呈現出二十年前的將軍府。

秀雅的男孩靜靜地遞給她一塊藍玉,那是她一世珍藏的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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