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斥侯回報,羽白木都裝扮成牧民,在淖爾邑出現,購買了大量食物和劣馬,趁亂,我們的斥侯進營一探虛實……」
「這不可能。」突椏西詫異地打斷了他,「羽白木都不是蠢貨,怎麼會讓閑雜人等入營?」突椏西略一思索,揮手示意手下繼續。
「我們的斥侯只進入營門口堆雜物的地方,但也可瞧出他們營帳立得中規中矩,中間是圓形,以尖錐形向四邊擴散。中帳應在最中間,防守嚴密。最弱的地方該是東南角堆雜貨的地方。」
「強則示弱,弱者顯強。他們此舉的目的是什麼?」突椏西在帳中踱步,「誘敵?固守?撤退?」徘徊良久,自言自語道︰「固守,以待奚族。不錯,他們在等更居南部的奚族北上參加王庭盛宴,兩部合在一處,我等便不好攻襲。」想到此處,命令︰「傳令,我部向北前進百里,以怠其心。我們方可趁機而動。」
霫族營,正在敲鑼打鼓,唱歌跳舞,吃肉喝酒,好不熱鬧。一人進來回報︰「頭,黑夜回報,突厥兵向北去了。」
「向北?」唐心一哂,「且看他執馬揚鞭,我自巋然不動。他這是要我們放松警惕。他們會來的,或許就在今晚,若是不來,我會失望的。」
是夜,狂風大作。霫族營卻是靜極,只有幾盞風燈忽明忽暗地閃爍著。到了近處,才能听到細微的馬打響鼻聲。
突椏西領兵掩蔽至霫族營十里外,正詢問斥侯,「怎麼樣?他們有什麼動靜?」
「回稟將軍,他們白天殺牛宰羊,喝酒唱歌鬧騰了一天,夜里倒是安靜,沒什麼異常。」
「他們正等著我們。但是他們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會進攻。我們且休息一陣,等他們疲勞之時,我們便可一鼓而下。霫族兵弱,只有飛狼軍百人隊稍強,我們卻是王庭的五百精銳,此戰必勝。」啟民可汗與諸長老風聞出了一支飛狼軍,戰無不勝,便決定將危險消滅與萌芽中。于是才有邀各部會盟之事,又派出這一勁旅,借盜匪之名消滅飛狼軍,他們只要其首領唐金的首級。至于羽白木都的生死他們並不在意。
四更天,黎明前的黑暗,人困馬乏之時,突如雷鳴般的聲音遠遠傳來,片刻間,突厥兵五百騎如一陣風般刮進霫族營。四下一片黑暗,中帳卻是燈火通明。一人獨坐于帳外,爐火小壺,正在烹茶品茗。見突厥兵到,長聲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尊駕可是唐金?」突椏西揮手令屬下四處搜尋,一邊問道。他知道自己可能中計了。但若此人便是唐金,此行便不算無功。
「正是在下。閣下怎麼稱呼?」唐心執壺倒了一杯茶,以手示意,「請坐。」
「在下突椏西,此地簡陋,唐先生不如隨我另尋一清靜高雅之處品茗煮酒,如何?」突椏西不敢靠前,示意手下上前捉拿唐心。
「可惜,可惜。」唐心搖頭,寸掌大的駑弓從袖中滑出,一抬手,一支飛箭正中突椏西前額,他摔下馬來,當場氣絕。他手下一愣神,便嚎叫著不顧一切地撲上來。唐心一腳踢飛面前的矮幾,人卻落入坑中。霎時間,她落下的坑中便騰起一片火光。然後便有無數的火箭射入營中,一時營中火光沖天,突厥兵頓時亂了,五個百夫長揮手間斬了幾人,壓住亂勢,狂抽戰馬,從火小之處沖去。眼看就要沖出營地,忽然從一側沖出數百發狂的牛馬羊,瞬間便沖散了突厥兵。五個百夫長知道事不可為,各自逃命去了。
原來唐心擺的便是空城計。那日一接到斥侯回報,趁敵方斥侯被捉,敵人不明消息的那一個時辰,她便說服羽白木都南下與奚族會合後一齊大張旗鼓地北上去赴叼狼大會,突厥兵會有所顧忌其他部落的反應,反而不會輕易下手。她自己與飛狼軍在此,定下了空城計後,她便假扮羽白木都去淖爾互市草場,買了大量食物和牛馬羊,做出要固守待奚族的情形,而且,她的空營太過安靜會惹人生疑,所以她多買牲畜又唱歌跳舞就是為了掩飾空營。突椏西冒險來攻,是因為他不能再等。他此來若不能成功,便只有殺身成仁。
「頭,已經清點過,五百零一人,一個都沒走月兌。只是還有幾十個活的,怎麼處理?」黑固倫問道。
「殺」唐心眼皮未抬,依然靠在一棵象是**的樹干上休息。這樣的樹一到春天,便又會春意盎然的活過來。但是人死了,便如煙般消散了。
黑固倫眉頭跳了跳,卻未說話,領命去了。
唐心的心由來都是硬的,心如鐵石是她必修的課程。但她並不是個嗜殺的人。在她知道突厥兵以盜匪的裝扮出現時,她就下令挖了一條地道,由她在營中誘敵,務必全殲來敵。最好己方不傷亡一人,這樣,日後便可將此戰推月兌的一干二淨,霫族處于弱勢,絕不能讓突厥有借口出兵霫族。那將是滅族之災。
一把火把所有的殺戮化為灰燼。看著那快燒焦的土地,唐心皺了皺眉。「黑固倫,你帶所有人去百里之外刨些草皮來,務必要把這里變成原樣,明年的春天這里還是草茂葉深,不能有任何破綻。你們在那邊再放一把大火,然後化整為零偷偷潛入突厥王庭屬地,等候消息。告訴每一個兄弟,你們沒有經歷過任何戰斗,一直和羽白大人的親衛在一起。」
「頭,我記下了。」黑固倫深躬一禮退下。他此刻才明白唐心的顧慮和遠見。
唐心帶上鐵勒快馬加鞭去追趕羽白木都的大隊。她要及時出現在她該出現的場合。
突椏西的騎兵隊從此消失,成為一個無人解開的謎。牧民所津津樂道的是遠在百里之外的那場大火,都說足足燒了兩天兩夜,其實他們把兩場火連在一起想了,以訛傳訛之下,便有人說是天火把他們帶上了長生天。
一個月後,各部落陸續到了鄂爾渾河流域的突厥王庭,那里曾是突厥還沒有分裂為、西突厥時的王庭。隋文帝時,長孫晟建議聯弱抑強,以離間計使得強大的突厥一分為二,扶持弱小的突利可汗染干對抗西突厥都藍可汗,並封他為啟民可汗。後又允許他率部族南渡黃河居住在夏州、勝州一帶。之所以要選擇前王庭作為會盟這地,恐怕也有啟民可汗借此挑釁西突厥之意。
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