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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芙听了,連更是慘白的嚇人,目露驚恐,額間的汗珠細細密密的沿著白皙的臉頰流下,呢喃道,「你們不可以打我,不能打我,不能……打……。」

話還未說完,人已經暈了過去。

梳雲一驚,青芙身子骨不差,怎麼才嚇了兩下就暈了,連板子都還沒上身呢,忙蹲下去看她,輕搖了她兩下,人未醒,梳雲不由得瞥頭看宛清,微蹙了眉頭,問道,「少女乃女乃,青芙暈過去了,是不是拿水潑醒?」

宛清一雙清泠的眼楮看著伏在地上的青芙,耳邊回旋的是她呢喃重復的那句不能打她,還有她驚恐懼怕的眼神,不能打她?為何不能?

再看她手護著的位置,宛清心下一凜,心中有什麼呼之欲出,瞥頭望了一眼莫流宸,隨即站起來走到青芙跟前,蹲下,用袖子掩著她為青芙把脈的手,宛清越把心越冷,連溫婉的目光都帶著絲寒意,梳雲見了,小聲的問道,「少女乃女乃,可是有什麼問題?」

「扶她到椅子上坐著,」宛清吩咐完,直起身子走到莫流宸跟前,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輕輕的撫模著,沙啞著聲音小聲道,「相公,青芙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宛清心就跟沉到谷底似地,浸在前年寒潭里,眼圈也跟著紅了,青芙可是老夫人挑來給他做通房丫頭的啊,這才送來幾天,如今竟查出來有兩個月的身孕了,老夫人這是置他于何地啊,斫賤她不算,還非得連她自己的親孫子也要一並踩在腳底下嗎?她當真有當他是她孫子嗎?

宛清一抬頭便看到莫流宸眼里一閃而過的痛色,該是心寒了吧,圍繞在他四周的不是流言蜚語就是冰刀寒霜,也難怪他只要出了內屋的門,便是一副兩眼不望人,裝傻充愣的神色了,那些丑陋的嘴臉,瞧了也是污了他那雙清冽妖魅的眼楮。

莫流宸見宛清眼里的疼惜,一股暖意直沖心田,連那股子寒意也給沖淡了,沖沒了,抽回被宛清緊握著的手,輕輕的把宛清掉落的眼淚給擦了,溫柔地撫了撫她的眉,「原就丑了,哭就更丑了,既然她有了身孕,我們就該把人給她送回去,還有那幾個,今兒一並給處置了。」

宛清笑著點頭應下,轉身吩咐梳雲找兩個人把青芙給抬著,並派了南兒前去問問,老夫人是在她自己屋里,還是在王妃屋子里,原本宛清想著老夫人怎麼說也是他的祖母,嘴刻薄點對她臉色差點,只因著她是庶女的身份配不上他。

只要她心里有她相公,她多少都敬著她點兒,就是心里如何氣就是拼了命也忍著,經過今兒這一天,宛清對她已經半點敬意也無了,她拿莫流宸和她當草,她又何必對她有好臉色,又何苦逼迫自己去恭謹待人,也得看她值不值得她以禮相待,人家擺明了就是欠收拾。

南兒跑的快,宛清才出院門,南兒就氣喘吁吁的回來了,紅著臉喘著氣道,「老夫人這會子還在王妃屋里。」

宛清推著莫流宸就往王妃屋子里走去,王妃見宛清和莫流宸又回來了,忙走過來,問道,「可查出是誰殺了秋月?」

宛清點點頭,臉色就有些僵硬,「查是查出來了,只是……。」

「只是什麼?」王妃急急問道,要不是這兒的事一直耽擱著,她早去宛清院子了,宸兒難得與宛清相處的好,有人害宛清不是見不得宸兒好麼,他們今兒敢在宛清粥里下毒,明兒難保不會害宸兒。

那邊老夫人見宛清和莫流宸一來,王妃就瞥下他們去看宛清和莫流宸,才議道一半的事又擱下了,王妃今兒像是吃了鐵板似地,無論她們說什麼就是不應,老夫人周旋了半天也沒有結果,心里一直憋著的火氣,這會子終于找到地方發了,哼了鼻子道,「倒是來的勤了,一日來幾回,回回耽誤正事。」

言外之意,就是宛清他們幾日都不去她那兒請安,反倒是來這兒礙她的事了,宛清冷哼一聲,走上前俯福身行禮,目光淡淡的瞅著老夫人,「孫媳這回可不是來瞧母妃的,孫媳來可是有正事的,比三叔的事嚴重多了,您前幾日不是送了兩個丫鬟給相公做通房麼,其中一個暈倒了,查出來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呢,孫媳都嚇壞了,相公可是貶了她們做三等丫鬟去鋤草挖地的呢,今兒頭一回見面人家就有了身孕,這麼敗壞門風的事發生在我們院子里,孫媳和相公連趕著來認錯了。」

說完,又朝王爺行禮道,「正好父王也在,這事兒媳沒法子處理了,和相公商議了半天,想著這人既是老夫人送的,又點名送了做通房的,這孩子也是在我們院里才知道的,老夫人又一直盼著含飴弄孫,這孩子將來生下來,不如就養在兒媳名下了,到時候就是王府的長孫了,也算全了老夫人的心願。」

宛清這一回下的藥猛,你不是要重孫兒麼,塞通房不夠,還塞平妻過來,沒想到你送的丫鬟有了身孕了吧,你敢送,我們就敢接,你不怕髒了王府,我就敢讓這孩子做王府的長孫,看不活活氣死你們。

老夫人一臉通紅,眼角直抽抽,王爺氣的攥緊了拳頭,額頭青筋直跳,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一張上等花梨木的桌子頓時四分五裂,宛清嚇了一跳,那邊莫流宸把宛清往身邊一拉,瞪了王爺就道,「你嚇到我娘子了!」

王爺被瞪的一怔,抬眸望去,就見莫流宸柔聲寬慰宛清道,「不怕啊,這孩子不管怎樣咱都留著,老夫人既然送了個現成的來,也省的咱們費那個事了,王府里有了長孫,老夫人也就不會找個說你有不足之癥的大夫來了,也不會想著法子把嫁不出去的人都塞我們院子里,她們既是喜歡我們院子喜歡我們的床,我們干脆讓給她們好了,從今兒起,咱們睡地板,多墊幾床被子也不冷。」

王爺真是氣得頭頂青煙直冒,可又不敢大聲罵人,怕嚇著莫流宸,那邊老夫人也是听的心驚膽戰的,眼楮直勾勾的看著王爺,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還有三老爺都傻掉了,老夫人送給宸兒的通房丫頭懷孕了,當初宸兒貶她們去鋤草挖地的事府里可是傳遍了的,如今懷了身子,那定是在老夫人院子里懷上的,那可是敗壞門風的事啊。

老夫人今兒才說他們敗壞門風,如今倒是輪著她自己了,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呢,送一個不干不淨的丫鬟給孫子,也虧的她做的出來,幸虧宸兒小孩兒心性,瞧不上那些丫鬟,不然這盆污水當真淋個透身了。

四太太冷哼一聲,方才老夫人也是對她冷眉橫眼的,他們是分了府的,可根還在錦親王府呢,憑什麼她兒子欠了債就拿公中的去補上,那就是個無底洞,有了先例,以後他就更肆無忌憚的賭了,左右有人幫著他,她不過實話說了兩句,老夫人就恨不得讓人來轟她,她怎麼說也是個侯夫人人,豈容她說擺臉色就擺臉色的,她心里也憋著氣呢,這麼好的機會,她怎麼會放過,隨手拿了繡蘭花的帕子擦了擦嘴,嘴角的笑意冰冷的。

附和著莫流宸的話,四太太譏笑道,「絳紫軒可不是寶貝著呢,擠破頭的都想往里面去,通房丫鬟是一撥一撥的往里面塞,想不花錢如流水都難,這敗壞門風的事也是絳紫軒傳出來的,也難為你們一發現這事就來認錯,怕是今兒被嚇著了吧,你們哪有錯了,四嬸子都瞧不過眼了,宛清進門這才幾天呢,罪都受了好幾通了,到現在連門都還沒回,也就你好脾性都忍著不說。」

宛清也被她說的眼眶紅紅的,原本還不委屈,這麼一听,委屈大了去了,但還是忙擺手道,「宛清是晚輩,長輩有命,宛清自當從命,每日服侍相公起床更衣耽擱了去給長輩們請安,宛清已經過意不去了,哪敢有絲毫的抱怨,出嫁前,娘親就再三教導宛清要事事孝順長輩,遵守王府的規矩,宛清還怕自己做的不夠好,惹的長輩們厭惡呢。」

說完,低眉順眼的站在莫流宸身後,一副小媳婦的樣子,一個個都說她不守規矩,今兒她就把規矩擺到底。

那邊王妃也是氣的說不出話了,溫婉的臉上布著一層寒冰,對王爺道,「前幾日才有太醫說妾身兒媳得了不足之癥,要不是她先前知道,當真就被人給害了,這才幾日時間,宸兒院子里就有丫鬟懷孕了,還是送給宸兒的通房丫頭,臣妾可還從未听說過有送懷了孕的通房丫頭與人的,就算想抱重孫兒也不是這麼個抱法,這麼敗壞門風的事就是宸兒與宛清願意當,臣妾也要為他們討個公道。」

王爺看著王妃眼里的決絕之色,也知道她忍了這麼多年,就是因為宸兒的原因,如今宸兒和宛清被人欺負,她哪里還忍的下去,看著她眼里的哀色,他的心也跟著一滯,僵僵麻麻的感覺傳遍全身,轉頭冷冽的看著老夫人,「那丫頭當真是你送給宸兒的?」

老夫人瞥眼見青芙,眼里盡是寒冰,當初送人的時候可是幾十雙眼楮看著的,她就是想否認也不成,她哪里知道青芙會做出這樣下作的事來,便呵斥道,「如此不守規矩不知廉恥的丫鬟,拖下去杖斃。」

莫流宸一听,當即橫了眼楮,那邊就有兩個婆子來拖青芙,見莫流宸的神色嚴厲,又悻悻的退了出去,怕二少爺發火砸人呢,他輪椅邊可是新端的一杯滾燙的茶啊。

沒人听她的吩咐,老夫人氣的眼楮里流火直竄,就見王妃沉了臉道,「青芙如今已經是宛清院子里的人了,她才是院子里的主母,不勞您費心,青芙肚子里懷的可是您的重孫兒呢,您當真舍得杖斃她?」

老夫人又是一哽,氣的臉色發青,嘴皮直哆嗦,王妃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回身吩咐道,「將青芙弄醒,看是誰敢躥到老夫人院子里胡作非為,連累宸兒和宛清的。」

王妃吩咐完,就有兩個丫鬟上去,輕輕的搖著青芙,可不敢弄出太大動靜來,人是老夫人送給二少爺的,雖然二少爺將她貶成了三等丫鬟,只要二少爺硬要認她,那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論是誰的,都得當著長孫的名頭,誰讓這人是老夫人送的呢,誰讓二少爺脾氣古怪呢,一切都是未知數啊。

好半天,才將青芙喊醒,青芙醒來見這是王妃的屋子,一時怔怔的,想起先前宛清要打她板子,一時間嚇的跪倒在宛清的腳下,乞求道,「少女乃女乃,求您饒了奴婢一命,不要打奴婢板子。」

宛清臉上帶著輕柔的笑,扶她起來,又拿帕子給她擦臉,柔聲細語的道,「你可不能跪我,你肚子里的孩子寶貴著呢,要是個男孩那就是王府的長孫了,老夫人的心肝寶貝呢,我哪敢打你板子啊,倒是我那針線活瞧著還過的去,回頭親自給他做幾件小衣裳算是賠罪了,你也是,有了身孕也不早說,累著了孩子我們罪過可就大了,好在發現的及時,沒有鑄成不可挽回的錯誤。」

青芙听的一怔,少女乃女乃知道她懷孕的事了?王爺王妃還有老夫人都知道了?他們願意認他,青芙面上一喜,當即跪倒在地,紅了眼楮連連磕頭道,「謝老夫人,王爺王妃願意認他。」

宛清一時愕然,拿著帕子的手還舉在半空中,撇過頭眨巴著眼楮瞧著莫流宸,莫流宸也是一頭霧水啊,青芙這個反應……當真讓人捉模不透呢,宛清見青芙的樣子,突然靈光一閃,眼里就了絲笑意,小步子挪過來,小聲嘟了嘴道,「相公,恭喜你了哦。」

莫流宸臉一沉,妖媚的鳳眼瞪著宛清,里面有小火苗在燃燒,就听宛清捉狹的道,「恭喜你要當叔叔了,我要當嬸子了。」

要不是王府的種,就是借青芙十個膽子,她怕是也沒那個膽量冒認老夫人的重孫兒,看她的樣子,這孩子怕是大哥的呢,哎呀,這下好戲有的瞧了,宛清四下瞄瞄,搬了個小繡墩挨著莫流宸坐下,莫流宸見了她那不懷好意的笑,捏了她的鼻子道,「再去拿些果子來,我要吃。」

這都到午飯的時間了,也難怪他餓了,今兒怕是沒幾個人吃的下去飯了,他們吃不吃得下去飯她才不管,她只管好他們自己就可以了,就是天大的事也犯不著他們跟著餓肚子。

宛清笑著回頭示意梳雲,梳雲忙端了一盤果子來,宛清就坐在那兒,一雙水靈的眼楮咕嚕嚕的轉著,一邊給莫流宸剝果肉,剝的霹靂巴拉的響著,也沒人在意,就是有人望過來,宛清也回之一笑,相公最大,我又是最賢惠的,無視我們就好。

見青芙跪在地上半天,也沒人扶她起來,宛清把果肉喂到莫流宸嘴里,笑著吩咐梳雲道,「還不快去給青芙搬個凳子坐著,她如今可不是一個人了呢,就是她不坐,小小少爺也是要坐的啊,再去找個大夫來,先前我嚇了她一下,也不知道有沒有嚇壞孩子,得抓幾副安胎藥吃吃。」

梳雲笑著搬了凳子到青芙跟前,又扶著她坐下,方才轉身去吩咐人請大夫去了,少女乃女乃在發飆了,平常人發飆都是氣紅了臉,獨獨她們少女乃女乃不一樣,越氣時笑的越是燦爛,外人根本不知道少女乃女乃那是氣極的表現,這老夫人就該好好治她一回,不然真不將她們少女乃女乃方才眼里了。

那邊老夫人還有王爺王妃就沒回過神來,再見青芙一臉感激的朝宛清福身道謝,那就是認定了這孩子是他們的重孫兒孫兒了,可孩子不是宸兒的已經是肯定的了,那這個孩子是誰的?

宛清一邊剝著果肉,突然想到什麼,忙把盤子放在了莫流宸的膝蓋上,走到青芙跟前蹲下,親昵的拍著她的手,笑的一臉的可親,「是不是秋月發現了你……。」

宛清才說了一句,青芙就睜大了眼楮,驚恐的看著宛清,宛清忙拍了她的手,「別擔心,我既是說了不打你板子就不打你板子,秋月冒犯了咱們的長孫,就是死一萬次都不夠,我又怎麼會怪你呢,是不是?

我就是想問問清楚,上回二少爺趕你們去鋤草挖地的時候,其余五人都面有慍色,心存抱怨,獨獨你松了一口氣,那時候你就知道自己懷了身子了,怎麼不跟我說,這幾日累著了吧,回頭得好好補補才是,你是跟我回絳紫軒,還是住老夫人的院子,還是住世子爺的院子?」

宛清最後一句問的小聲,除了青芙,其他人估計都沒不見,青芙一時間不察,完全被宛清這麼好說話的態度弄蒙了,她自然是想住世子爺的屋了,便點點頭,紅了臉低了頭道,「奴婢想住世子爺的屋,可是……。」冰嫻郡主沒幾天就要嫁進來了,那時候她該如何自處。

當真是莫流暄的種呢,宛清嘴角微勾,瞥頭去看莫流宸,這廝武功高著呢,想來應該是听見了,眉頭一挑,綻放出一朵絢麗的笑容來,見莫流宸翻了個大白眼,往嘴里拋了個果肉,宛清悻悻的轉過頭來,又拍了青芙的手,「你就把心放寬了吧,老夫人寶貝著你肚子呢,世子爺年紀也不小了,如他這般年紀的人家的孩子都會跑了,老夫人也急啊,這不可勁的往我屋里塞人呢,你好生養胎,回頭大家還不把你當寶貝似的供著。」

青芙總算是放了心,老夫人想抱重孫子的事不假,便對宛清露出一個笑來,宛清轉身回繡墩上坐好,笑著抬眸,就見那邊王爺一臉的怒氣,宛清心咯 一下跳著,王爺的武功高著呢,怕也听見了她們方才的談話了。

不過,她不怕,听見了就听見了,反正她們又沒設計誰,故意給誰難堪,他們可沒那本事往青芙肚子里塞個兩個月大的孩子,所以依舊的給莫流宸剝果肉,莫流宸見宛清那樣兒,搖頭暗嘆,但是眼里的笑意是怎麼也掩不住的,隨即塞了個果子到宛清嘴里,「亂七八糟的事也忙了大半天,你也餓了,本來就瘦了,回頭越餓越瘦了。」

宛清點點頭,可不是餓著了,要不是不能表現的太過了,她還真想把飯菜端來,一邊看好戲一邊吃飯呢,就听那邊王爺怒吼道,「還不快去把暄兒喊來。」

沈側妃一听,心里就有些擔驚受怕,青芙肚子里的孩子不會是暄兒的吧,他應該不會做出這麼糊涂的事來吧,便穩著心神,朝王爺道,「暄兒先前是在這兒的,有事出去了,這會子應該不在府里了。」

「那就派人去找!」王爺是真生氣了,方才宛清和青芙的談話,別人听不見,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青芙可是明白著想住進暄兒的屋的,那這孩子不是暄兒的又是誰的。

沈側妃見了愈加的擔心起來,心都拽緊了,瞪著青芙恨不得將她瞪穿了才好,宛清好整以暇的吃著果肉,看著戲,一盤不夠,梳雲又去端了一盤子來,吃的歡暢著呢。

老夫人被王妃哽了那麼一句話,到現在都氣的沒回過神來,在看宛清將青芙當成少女乃女乃似地對待著,就更是氣的嘴唇都發青,可偏生半句話也說不出來,那樣子,宛清瞧著心情空前的舒暢,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憋屈了那麼久,總算是看到別人吃癟的時候了,她也是有底線的,她做人原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人若犯我,能忍三分便忍三分,倘若再三欺犯,不好意思,容忍夠了,那是你找死,你愛站在懸崖邊,那我好心就幫你一把吧。

宛清和莫流宸吃果肉吃到肚子撐了,莫流暄都還沒回來,宛清就剝著果肉,剝了小盤子遞到王妃跟前,笑道,「母妃,您忙了一上午也沒停歇會兒,午飯怕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了,您先吃些果肉墊墊肚子,這可是相公親手剝的呢。」

王妃見了,眼楮就有些濕潤,拿了顆果肉放進嘴里,嚼了嚼,撫模著宛清的頭,笑道,「真是個好孩子,難為你們受了委屈還時時想著母妃。」

宛清臉一窘,還是好孩子呢,她都多大了,王妃把莫流宸當小孩,連帶著把她都當小孩了呢,不過委屈是有的,只是他們都沒放在心上罷了,綠帽子是送了來,不過他們可沒接,這不正給她們送還回來嘛。

那邊王爺听了宛清的話,把目光落在了那小盤子上,目光變得晦暗莫名了起來,王妃瞧了,接過宛清端著的盤子,直接就擱在了桌子上,也沒說要請王爺吃,她自己也只吃了一個。

宛清坐回小繡墩上,又是好半天,莫流暄才進來,沈側妃見了,當即邁步上前,王爺眼楮一橫,沈側妃就臉色僵硬的端坐回去了,那邊莫流暄恭謹的行禮道,「父王派人找兒子可是有什麼急事?」

「不孝子,還不跪下!」王爺拍了桌子,嚴厲的呵斥道。

莫流暄愣了一下,父王可從來沒用過這樣的口氣與他說過話,他心里就有一絲不好的預感,不由的抬眸掃了一眼沈側妃,她正咬唇不語,眉宇間不掩擔憂的神色,老夫人氣的臉皮僵硬著,唇瓣都在顫抖,二夫人三夫人還有三老爺都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眼里帶著指責,四夫人端茶不語,神色淡然。

宛清看他背脊挺直,當真有些欽佩他,王爺都發火了,他還有膽子掃視人,不過,今兒可沒人會開口替他求情,宛清眉毛一挑,一臉欣喜的朝莫流暄道,「大哥,恭喜你喜得貴子啊。」

莫流暄一怔,冷冷的望著宛清,宛清伸手指了指青芙,他一望去,青芙就有些拘謹,雙手絞著帕子,眼神都不知道罷哪兒好,不過眼里難掩那抹欣喜。

莫流暄冷冷的回頭,「弟妹說笑了,大哥可還未娶親呢,哪來的孩子啊。」

青芙一听,嘴角的笑意立時僵硬了,眼里就噙了淚水,嘴唇也咬住了,老夫人王爺王妃都認了,他不認麼,晶瑩的淚珠就那麼滑落了下來,落在大紅的地毯上,呈現出暗紅色。

沈側妃听了,眼里就有了三分喜色,抹著眼淚朝王爺哭道,「王爺,暄兒品性端正,又怎麼會做這麼下作的事,沒得是人串通好誣陷暄兒的,您可要還暄兒一個清白啊。」說著,暗拿眼楮瞪宛清。

宛清嘴角微揚,竄通好了誣陷莫流暄說的可不就是她和莫流宸了麼,青芙懷了身子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了,再看她哭泣的樣子,怕是因為孩子得不到認可而傷心吧。

宛清站起來,稍稍整理了衣裳,朝沈側妃道,「大哥品性端正,自然敢作敢當,當然也不是誰都可以糊弄的,青芙懷了身子已經經大夫確認了,是不是大哥做的大哥多少也心里有數,不是則罷,若這孩子當真是大哥的,還望父王能給青芙一個公道,全了老夫人含飴弄孫的心願。」

說完,不等王爺答應,宛清已經走到青芙跟前了,溫柔的笑著,寬慰道,「世子爺事務繁忙,或許不記得有這樁事了,老夫人和王爺王妃還有這麼多人都看著呢,你就放心大膽的說,否則這孩子被人誤認為野種,你和孩子都逃不了一個死,就算我有心護你都難。」

青芙不傻,她自然知道要是莫流暄不認這個孩子,她和孩子都逃不掉一個死,心下感激宛清,直直的跪了下去,朝王爺王妃哭訴道,「這孩子確實是世子爺的,兩個月前,奴婢還記得那日是去二少女乃女乃娘家下納征禮的日子,世子爺吃醉了酒,奴婢幫老夫人送解酒藥去,世子爺拉著奴婢不讓奴婢走,這才……。」

後面的話,已經說不下去了,實在是難以啟齒啊,老夫人也想起來有這回事,看著莫流暄的眼神就帶了絲失望,莫流暄也憶起來了,臉色也陰沉的嚇人,冷冷的注視著青芙,那邊沈側妃陰著聲音道,「來人,把這丫頭拖下去杖斃,不知道哪里混來的野種竟趁著世子爺醉酒就栽贓在世子爺的身上。」

沈側妃說她的,可沒人來按著她的吩咐拖人,她不過就是個側妃,這里可是王妃的屋,哪里有她說話的份,先前老夫人要拖人,王妃都不讓,那些丫鬟婆子傻了才會來拖人。

沈側妃見她喊不動人,氣的恨不得把這些婆子都拖出去杖斃了才好,王妃冷冷清清的瞅了她一眼,輕哼一聲,「事情都還未查清楚,你著什麼急,這里這麼多人,王爺也在,難道還冤枉了暄兒不成。」

王爺冷眼瞅著莫流暄,眼里難掩那抹失望之色,莫流暄見了心一緊,當即跪了下去,「父王,兒子一時糊涂……。」

這是認了呢,他倒是識時務,宛清坐在小繡墩上,看著青芙在莫流暄承認的那一刻終于松了口氣,嬌女敕的臉上綻放出一朵笑來的樣子,心里突然有些感觸,隱隱有些同情,被一時的喜悅沖昏了頭腦,經過今兒這一事,怕是沒人會待見她了。

莫流宸見宛清心軟的樣子,一記白眼橫過來,心太軟了,沒得哪一天被賣了,還替人家數銀子呢,青芙明知道身懷有孕還應老夫人的話去做通房丫頭,被秋月發現了,竟殺人滅口,若不是這孩子被發現,看她的樣子,這個孩子是要留下來的,最後保不準就栽在他頭上了。

宛清自然也知道自己不該同情的,便訕訕的笑著,那邊王爺氣的火冒三丈,「來人,把他拖下去杖責三十,三天之內不許上藥。」

老夫人一听,就急了,沒多少日子暄兒就要迎親了,三十杖打下去,非得皮開肉綻不可,難不成到時候讓帶傷迎親啊,他怎麼這麼狠心啊,便道,「這原也是你的錯,若不是你心軟,暄兒何至于到現在都沒娶親,身邊沒個照應的,我這個當祖母的自然要時時照看一二,這才讓那些個不知廉恥的丫鬟有了可趁之機,你不心疼暄兒,反而要杖責他,也太狠心了點!」

宛清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老夫人也太是非不分了,死的都能讓她說成活的了,便朝莫流宸道,「相公,老夫人果然是最疼你的呢,有了好丫鬟都緊著給你做通房,我當時說了讓大哥先挑,老夫人都不願意呢,現在連大哥的孩子都送給咱們了呢,咱們得好好謝謝老夫人才是。」

王妃听了宛清的話,眼角冷淡淡的,端著茶優雅的喝著,嘴角帶著譏誚,冷冷的朝老夫人道,「你當真疼宸兒麼?先前宸兒和宛清可是什麼都沒做就得了一頓好罵,你送個懷了身子的丫鬟給宸兒做通房,他們都還念著你想抱重孫兒,暄兒自己都承認了青芙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了,王爺不過才打了他三十大板,怎麼狠心了,王爺可是年年提給暄兒娶親呢,倒是您和側妃一直壓著,不知道誰的心更狠。

母親您如今年歲也大了,身子也大不如從前,何不少操些心,在府里怡養天年呢,非得參合著宸兒院子里的事,我這個做人家母親的都不急,你這麼急著塞人去做什麼,塞人也就算了,還塞個有身孕的,是成了心讓宸兒難堪吧,好在宸兒沒踫,不然這事當真就說不清了,宸兒和宛清怕是真要去祠堂跪一年了。」

王爺一听,還未軟化的心又硬了起來,青芙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出了這檔子事她也難逃指責,送通房丫頭也不事先問問清楚,才導致出了這樣敗壞門風的事,還連著宸兒跟著受了一回罪,大手一揮,「拖下去,給我重重的打。」

「王爺,暄兒就算有錯,也不用打三十大板這麼狠吧,沒二十天他就該迎親了,到時候,你讓他帶傷拜堂嗎?上回宸兒迎親已經成為王府的笑柄了,你想讓暄兒也這樣麼?」老夫人瞪著王妃不死心的繼續求情,那邊要來拖人的小廝也住了手,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宛清一听老夫人的話,臉就冷了三分,莫流宸娶她何時成了王府的笑柄了,就因為他戴著面具坐著輪椅拜堂嗎。

王爺听得瞪目欲裂,臉也陰沉了下來,宸兒的腿疾原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王府里上上下下的都絕口不提,反倒是老夫人時不時的拿宸兒的腿疾說話,雲謹原就不待見他了,她再多說幾回,怕是連他的面都不願意見了,這麼些年,怕是對她太好了,讓她忘了自己原有的身份了。

「傷未好,本王會讓寧王府延期,拖下去。」王爺厲聲吩咐完,又對老夫人道,「王妃說的不錯,您年紀也大了,是該頤養天年了,佛堂清淨,你去那兒好好修養一年吧,多抄抄佛經。」

老夫人一听要送她去佛堂,臉一白,嘴瓣哆嗦著說不出話來,這麼多年王爺待她就如嫡母一般尊重有加,從來沒跟她大聲說過一句話,今兒不過錯送了個丫鬟給宸兒,他就狠心的將她送去佛堂,這一屋子的人看著,要她的臉往哪兒擱啊,還有王爺方才看著她的眼神比冰刀還要嚴厲,讓她不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外面很快的就響起了板子聲,沈側妃心疼的眼圈都紅了,就听王爺要將老夫人送去佛堂,沈側妃這下就更急了,老夫人可是她的靠山呢,她要是關去了佛堂,要是有個什麼事,誰幫她啊,便求情道,「王爺,老夫人也是為了宸兒著想才送通房丫頭的,事先也不知道會這樣,您素來孝順老夫人,佛堂雖清淨,可也太過冷清了點,老夫人身子骨弱,那里又潮濕,怕是不適啊。」

王爺皺著眉頭看著她,半晌才出聲道,「你去陪老夫人住,就不冷清了。」

沈側妃一咽,脖子都哽紅了,王爺讓她也去佛堂住,當真半點沒將她放在心上過,王妃有什麼好,除了長的有點像她外,哪一點和她相似了,這麼多年來王妃一直不冷不熱的對他,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宸兒那個半傻子身上,他哪回進王妃的屋,王妃有開口留過他一回?他要來便來要走便走,難道王妃的心,他都瞧不見嗎?她的心,他也看不見嗎?

沈側妃咬著嘴唇,只覺得口里滿是血腥的味道。

那邊三夫人急的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似地,老夫人一旦被關,那三老爺的事還有誰可以幫著求情啊,回頭賭坊真鬧上門來可怎麼辦才好,賭坊可不是鬧著玩的,會真砍了三老爺一條手的,當初真不應該往宸兒屋里塞人,不然也不會塞了這麼大一個問題出來,王爺以前對老夫人是何等尊重,如今一關就是一年,那三老爺以後誰護著,西府怎麼辦?

三夫人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直拿眼楮去看三老爺,三老爺怕啊,他最怕的就是王爺黑著臉的樣子,沒準他一開口,直接就將他關黑屋子了,關上個七天,每日就三個饅頭一碗水的日子他嘗過一回,打死他這輩子也不想再進去一回了,可是沒有銀子如何還賭債,西府如何過活,那些個美人還等著他的銀子去買胭脂水粉首飾呢。

老夫人不走,也沒人敢來拖她走,她還在等,還希望著王爺念在她養育他多年的份上回心轉意,沈側妃替她求情,王爺半天不開口,她心里就生出幾分希望來,沒想到王爺卻是讓沈側妃陪著她去佛堂,王爺這回是鐵了心了。

她搬去佛堂住不打緊,王爺沒有禁她的足,對外也是宣稱靜養那就是給她留了三分臉面,可是老三的事怎麼辦,便舌忝著臉道,「回去我就搬去佛堂住,老三畢竟是你弟弟,你就看著你過世的父親面子上幫他這一回吧。」

王爺瞥頭去看三老爺,三老爺正端正的坐在位置上,目不斜視,好吧,手腳都有些打顫,他是不敢看王爺的黑臉色才這樣的,王爺無奈的松了口,朝王妃道,「那莊子和鋪子就給他吧。」

王妃淡然的點頭應下,回頭吩咐玉蓉將地契拿來,連手都未過直接示意交給了王爺,王爺看著她那不冷不熱的樣子,心又是一滯,隱隱有痛楚蔓延,以前有宸兒在,王妃還和他說上兩句話,後來宸兒腿受傷了,人也不那麼清明後,王妃一心就牽在了宸兒身上,和他的話越來越少了,仿佛就跟陌生人一樣。

王爺拿著地契,瞪著三老爺,「若是再有下一次,就是父王來求情都沒用!」

三老爺接著地契的手一抖,額間一滴汗珠倏然冒出來,要不要這麼嚇人啊,要是父王來了,還不就直接把他帶走了啊,三老爺渾身一激靈,背脊發涼,暗瞪了老夫人一眼,提誰不好,偏提先王。

老夫人見地契交到三老爺的手里了,也就放了心,可是二夫人和四夫人就心存不滿了,那可是公中的鋪子莊子啊,憑什麼白白的便宜了西府,西府東西原就得的多了,還處處偏袒他們,可是王爺發了話,她們也就不好再說話了,只得端著茶喝著,努力平復心中的那股子怨氣,這事先這麼著,回頭伏老夫人回來,再往大了鬧,她該她們得的跑不掉。

宛清見事情差不多了,想著推莫流宸回去了,手才把在輪椅上,就想起來一件事,回頭朝王妃道,「母妃,上回老夫人和二嬸三嬸一共送了六個人來,相公送了兩個給三叔,留下了四個,如今出了這檔子事,那幾個我和相公也是不敢再留了,可她們畢竟是幾位長輩送的,不好還回去,宛清想找了人牙子來,把她們賣了,再重新買幾個小丫頭。」

二夫人和老夫人一听,眼楮又凝了起來,可又不好再說什麼,今兒出了這事,他們心存顧慮也是有的,宛清話又說的明白,人她們既然送了,那就不能再送回去,賣了這幾個再重買幾個放院子里伺候,只可惜那幾個丫頭了,都是身邊伺候慣了的,原想著放他們院子里還能有點兒用處,今兒听她這麼說,連買回來的心思都不能有了。

王妃听了點點頭,「是該打發了,以後誰要是再往你屋里塞人,可不能傻乎乎的應下了,就算寬厚大度也不是這麼個**啊。」

宛清點點頭,有了王妃這話,以後誰都別想往他們屋里塞人了,除了王妃自己,不過瞧王妃的樣子短時間內應當不會這麼做,要是王妃真的塞人給他,他會不會接著啊,宛清拿眼楮去瞄莫流宸。

莫流宸歪著頭靠在輪椅上,眼楮璀璨如光華,見宛清望著他,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定是又拿他的話當耳旁風了,莫流宸白了宛清一眼,哼道,「傻妞,哪天回門還不快跟母妃報備一下,別又臨時有事去不成了。」

听見莫流宸喊她傻妞,宛清氣的鼻子都歪了,瞪著他,你才傻呢,深呼吸,不跟他一般見識,宛清朝王妃道,「這個月十五日要是沒什麼事,兒媳和相公就那日回門了。」

王妃听莫流宸要陪宛清回門,心里就有了三分欣喜,宸兒願意陪她回去,她自然樂意見了,可一听是十五日,臉上就有了一抹擔憂,那日……怕是不成。

王爺眼里也有了擔憂,望著莫流宸美艷絕倫的臉,還有那眸底星星點點的碎光,想著他每月都有一日受盡苦楚,王爺的心就跟刀絞似地,「改日吧,那日宸兒不合適外出。」宛清就疑惑了,這廝有什麼事不適合外出的,難不成是因為腿上的毒每月都要發一回,正想著要不要挪期,可半月坊那日開門已經是確定了的啊,再說了,當初這廝也沒有反駁啊。

宛清拿眼楮去瞄莫流宸,就見他精致的側臉白皙如玉,隱隱有光華流動,他頭微微一側,妖媚明麗的鳳眼黯了三分,嗡了聲音道,「有什麼不適合的,又不住在顧府,幾個時辰就回來了。」

王爺還是有些擔憂,雖然宸兒每回發病都在夜里,可是累著了怎麼辦,哪日回門不可以,為什麼一定要是那日呢,但見莫流宸堅定的樣子,王爺也知道只要是他決定的事,怕是難改變了,要是他硬是不讓,宸兒不定好些日子不理他了,便模著他的頭囑咐道,「那日記得早些回來,不要累著自己了。」

莫流宸听了,一雙漂亮的鳳眼灼灼的看著宛清,聳了鼻子道,「娘子,你會照顧好我的吧?」

宛清嘴角微扯,丫的,你照顧我還差不多,武功高不說又是錦親王府的嫡子,誰敢欺負你啊,但還是滿臉溫和的朝王爺行禮道,「父王,兒媳一定會照顧好相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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