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聞沒有服下丹藥,而是凝望著蝶舞,凝望著這個自己一直珍愛的少女淡淡笑了笑。舒 疼痛到了極點,就會覺得麻木。所以,他已不再覺得疼痛了。往事如走馬燈一般在他腦海中飛速倒轉,據說,人死前,一生所經歷過的事情就會流過腦海。或許,這次他是真的要死了吧。
降生在王城,身為一國的皇子,本該過著衣食無憂,太平安樂的日子。可是,他在不怎麼記事時,就失去了母親。那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日子過得太久了,他已漸漸淡忘了母親的容顏。沒有想到,母親的音容笑貌在此刻,又清晰地映入腦海。
自幼失去了母親的呵護,他便想更多的引起父親的關注。在這個以武為尊的玄天大陸,引起別人注意的最好方法莫過于刻苦修煉武功。然而,他卻天生戰氣法力低下。不論怎麼刻苦修煉,都是毫無進展。為此,他被兄弟們諷刺為廢柴。父王雖然沒有因此看不起他,卻也沒有因此特別對他照顧。
習武之路走不通,他只有棄武從文,專心研究藥了。在藥理之途上,他可謂是一帆風順了。但是,他卻偏偏出生在以醫療法術著稱的水韻。在這個治傷,解毒,都可以通過水系法術實現的國度,根本不需要耗費材料和精力去煉制丹藥。
從他第一次在坎梁王宮見到蝶舞,就被她那堅強**的性格和傾國傾城的容貌所吸引。最重要的是,這個少女從來沒有像旁人一樣輕視和譏諷他。相反的,正因為如此,她反而對他十分親近。只是,他也清楚地認識到,這的一個少女對自己來說,終究是鏡花水月,永遠都不可能屬于他。饒得如此,只要能陪伴在她的身邊,只要能看到她明媚的笑顏,他就心滿意足了彗。
回想起來,冷漠聞心中苦笑︰自己的一生,還真是悲劇到了極點。
凝望著蝶舞,冷漠聞記起,在選王大典上,他曾為她擋下那道致命的冰錐。被她用回風流雪救活後,他甚至有些懊惱,覺得,若是就那樣死了,至少可以將自己的名字永遠刻在她心里。所以,現在這樣,也算是自己的心願得償吧。
「雲姑娘,我喜歡你……」冷漠聞用盡所有的力氣湊到蝶舞臉龐,在她冰雕玉琢般的臉上輕輕吻了一下。他始終不敢吻她的唇,因為她在他的心中太過神聖,不可玷污。可是,他嘴角的血還是在蝶舞臉上涂上了一抹血漬。他想去替她擦淨,卻再也沒有力氣抬起手。就算有力氣,他渾身的衣服也都被鮮血染透畢。
「對不起……」
冷漠聞說出了最後三個字,蝶舞就感覺他的手指驟然變得冰涼,她的心也跟著冰冷了下去,一股撕心裂肺的心痛從心底翻涌上來。對不起?他犧牲生命保護了她,為什麼還要對她道歉?說出這三個字的,應該是她才對。在他前一次為她保護她而冰錐入骨險些喪命的時候,她就曾發誓,要好好保護這個習慣了謙和忍讓的少年,讓他不再受到傷害。到頭來,他竟然還是為了保護她而喪命。
懷里的人變得冰冷沉重。徹骨的悲痛在體內翻涌,無處發泄……這樣的景象為何會如此熟悉?仿佛,許久之前,就曾經發生過。到底,是多久之前?
「五哥!」冷子興雖然跑到了近前,卻沒有能俯身探看。因為熾焰槍的攻擊並沒有停下來。光華流轉,防御壁再次展開,七星紫玉環的力量再次發動,擋住了第三波攻擊。
回頭望著火海滔天的情景,蝶舞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說不出地熟悉。恍惚間,似乎想起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想起。
輕輕放下冷漠聞的尸身,蝶舞拔下頭上的蝴蝶釵,輕盈一揮,幻化成了修長古樸的幻妖劍。抬眼冷漠地望向石台上的熾焰槍和熾焰槍上方懸浮的九尾狐幻影。蝶舞突然縱身,箭一般穿過火海,到了熾焰槍之旁,揮劍朝熾焰槍斬了下去。
兩件神器相踫,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整座山洞也跟著搖撼起來。
「你要做什麼!你可知熾焰槍是火神賜給人類的神器。損壞上古神器會遭報應的!」見蝶舞居然要于自己拼個玉石俱焚,九尾狐有些慌了。她的靈魂被封印在熾焰槍內,若是熾焰槍斷了,她也要跟著魂飛魄散。
「蝶舞妹妹!熾焰槍是我紅蓮的鎮國神器,不能損壞!」看到蝶舞盛怒之下,居然要毀了熾焰槍,湛清靈不禁驚呼出聲。
冷子興也變色道︰「師妹!別要!」
全不顧及周圍人的勸阻和撲面而來的火舌,蝶舞雙手緊握幻妖劍,催動全身力量斬下。伴隨著神器踫撞的轟鳴聲與九尾狐的尖叫聲,熾焰槍赫然從中折為兩段。
「啊!」九尾狐撕心裂肺的叫聲響徹整個山洞,「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抱滅族之仇!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嘶喊聲中,火舌朝熾焰槍回卷收縮後,猛地爆破開去。將眾人朝洞壁拋射出去。蝶舞離熾焰槍最近,更是如流星般被轟了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肋骨碎裂,直***心肺,張嘴噴出一大口鮮血。
身體撞在牆壁之上後,蝶舞就頭朝下栽向地面。若不改變落地的姿勢,必定會摔得腦漿迸裂。心中雖然明白,蝶舞卻沒有力氣再動彈,只有閉著眼楮等死。嘴角飄起一絲苦笑,心道︰報應好快!
沒等蝶舞撞在地上,已有人將她接在了懷里。睜開眼楮,蝶舞就看到一襲飄揚的黑衣,一張美得令人神魂顛倒的臉,和一雙紫水晶般的眼眸。耳畔傳來那人弦音般悠揚的聲音,帶著些許責備之意,卻滿含著愛憐︰「還是那樣亂來……」
「天痕……」心情一陣激蕩,蝶舞就昏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楮時,蝶舞依然倚靠在凌天痕懷里,只是已經置身洞外。頭腦一片昏昏沉沉,一時分不清,方才所發生的事情到底是真的,還是在做夢。想起冷漠聞的尸體在懷中冰冷,她真的希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然而,稍稍側頭,她就看到冷漠聞停放在一旁的尸身,還有若狐手中那斷成兩截的熾焰槍。
胸口一陣刺痛,蝶舞將頭埋進了凌天痕懷里。什麼都不想去看,什麼都不想去想。
一路被凌天痕抱著回到居所,蝶舞一言不發。直到凌天痕將她抱進屋里,關上房門,她才抬起頭,抓著凌天痕的衣袖輕聲問道︰「天痕,你能不能讓漠聞起死回生?」
凌天痕沒有出聲,只是將蝶舞放在床上,輕輕去解她的衣襟。蝶舞就一動不動地乖乖坐著,任他為自己寬衣解帶,任他的指尖滑過自己的肌膚。
盡管冷子興已經使用回風流雪為蝶舞治療,凌天痕還是覺得不放心。查看了她的身子,發現她的骨骼都已復位,皮膚的燒傷也都差不多恢復了,這才松了一口氣︰「我可以讓他起死回生。但是,你讓他起死回生之後,打算怎樣對他?」
蝶舞輕輕搖頭︰「我沒有想過。但我不希望他為我而死。」
「但這卻是他的心願。」將蝶舞攬入懷里,凌天痕柔聲道,「他喜歡你,卻一直不敢說出口。對你刻骨銘心,卻只能看著你投入別人的懷抱。你怎知,他活著便比死時快活?他心甘情願為你而死,你何不就此成全他?何況,他的魂魄已入鬼界。若是此時強行將他的魂魄召回,反而會打破他原本應有的輪回之道,害他成為荒魂。」
蝶舞默然不語,良久才道︰「嗯……也對……說到底,還是我的錯。若是我不曾來到玄天大陸,當初便那樣死在異界,也不至于害他喜歡上我,為我喪命。」
凌天痕輕輕撫模著蝶舞的秀發︰「蝶兒,你這是在責備我不該用移魂血圖之術將你的魂魄從異界召回?」
「不是!」抬頭凝望凌天痕那雙深邃的紫眸,蝶舞突然想起了那夜在香車中與百里飛雲的纏綿一吻,心里涌起了深深的愧疚,「我不僅沒有力量保護別人,還總是害身旁的人為我受傷,根本就是禍水。你,你不應該對我這麼好的。」
「蝶兒指的是,你與飛雲兄的事情?」凌天痕淡然的神色沒有露出任何不自然。
蝶舞咬著嘴唇點了點頭︰「無痕刀一直掛在我身上。就算天痕不在我身邊,也一樣知道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對不對?」
「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為什麼不生氣?為什麼不發火?」
「我為什麼應該生氣,發火?」
「因為我用情不專!因為我水性楊花!我心里明明喜歡天痕,明明跟你定了兩年之約,還無法拒絕飛雲,還對他動情!我明明只將漠聞當做朋友,卻沒有察覺他對我的心意。直到他為我而死,我才……」
「蝶兒,你冷靜點兒……」伸手抓住蝶舞的,凌天痕吻住了她的唇,讓她無法在說下去。用唇齒溫柔地安慰著她,傳達著如水般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