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李家濤從心里嘆了一口氣，臉上卻一直保持著微笑，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真誠一些︰「真的沒有。我和羅穎才認識不久，原來也不認識。」
「希望你能好好回憶一下，我們查到，羅穎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你的。就是她失蹤前48小時以內的事情，也是唯一一個她從香港回來以後打給外界的電話。」鄭隊長皺了皺眉頭，臉上已經沒有了笑意。
「什麼？」李家濤卻是一下子抓到了鄭隊長話里的信息，「羅穎是在回到國內後才失蹤的？」
話一出口，李家濤就有些懊悔，要是這個鄭隊長一直順著這句話追問下去，還真有些麻煩。如果是別人，李家濤可以讓鄭隊長去調查這個人。可李家濤是從郭曉露那里最先得到羅穎失蹤的信息，而郭曉露的身份是李家濤最為顧忌的，不可能讓她走到明面上來。
還好，鄭隊長似乎有些不耐煩了，也不願意和李家濤兜圈子，直接說︰「就是上個周末晚上七點鐘左右，你好好回憶一下。今天我找你過來，就是想了解一下情況，你要相信警方會為你保守**的。」
李家濤就有些哭笑不得了，這個鄭隊長很明顯是有點懷疑自己和羅穎之間有什麼天大的秘密，可是自己的確沒有接到過羅穎的電話，自己比鄭隊長還要著急呢。
無論鄭隊長怎麼提示，李家濤都是一副茫然的表情看著對方。
鄭隊長嘆了一口氣，只好換了一個話題︰「你和羅穎是怎麼認識的，這個你總記得吧。」
李家濤就有些為難了。怎麼認識的？那是瀏沙市市委書記劉德明安排的考察計劃撮合的，可是李家濤顯然不能這麼輕易對警方說。
「就是飯桌上認識的，羅穎去香港之前，我們才認識，交流了一些觀點，比較投緣。」李家濤只好說道。
「只是投緣，沒有其他事情。」鄭隊長卻是馬上追問道，似乎非要弄出點什麼蛛絲馬跡來。
「鄭隊長，我不知道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李家濤就有些不高興了，帶著情緒說，「你要是有足夠的證據，可以把我請到局子里去說。但是現在，我也很想知道羅穎到底去了哪里。我和她雖然認識不久，只見過幾次面，但是對于她的安危，我也很關心。羅穎是替礦工們討薪的律師，也是律援助機構難得的一位富有正義感的律師，我倒是希望你能從這個突破口好好查一查。」
鄭隊長看了李家濤一眼，眼神里帶有一絲不屑，甩出一句︰「上個周末晚上七點，通話時長1分35秒，你好好回憶一下吧。」
說完，鄭隊長把他自己的電話號碼留給了李家濤，沉聲說︰「希望你能和我們公安機關密切配合，最近最好不要離開楚南省。」
李家濤被氣樂了，冷笑了一聲︰「這算是規定時間規定地點，交待電話內容嗎？」
鄭隊長可能也知道他這句話有些過分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雙規，你夠資格。可是，我可沒有雙規別人的資格。」
鄭隊長的玩笑在李家濤看來一點都不好笑，不過，鄭隊長畢竟是在努力化解李家濤心頭的火氣了，李家濤就沒有反駁他。
「好好想想吧，一個女人把最後一個電話打給了你，你卻說完全忘記了。能讓女人信任的，為什麼總是你這樣的？我還真希望，你不是那種外強中干的男人。」鄭隊長接下來的這句話卻讓李家濤火冒三丈。
不過，李家濤還是理智地壓制住了自己心頭的怒火。當然，李家濤如果把劉德明這個市委書記抬出來，或許能夠讓鄭隊長嚇一跳，但那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于事無補。
人在官場，除非為了達到某種政治目的，都非常忌諱暴露自己的後台老板，暴露了後台等于戰場上暴露了秘密武器，使別人掌握了應付的則。
官場中人一個個莫測高深，即使沒有什麼秘密也要假裝高深莫測，使政治對手模不清虛實。
更何況，李家濤並沒有把瀏沙市的市委書記劉德明看做是自己的後台老板，又何必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呢？
李家濤倒是有些同情鄭隊長了。鄭隊長的年齡應該超過了四十歲，卻還只是個刑警隊副隊長，在第一線上滾爬，這可能也和他的性格相關聯。
或許，鄭隊長在刑偵方面具備很強的專業能力。可是，在中國，最不缺乏的就是某個領域內的專業人士。當然，那些特殊領域除外。
李家濤早就清楚認識到在官場中生存，現實和理想之間是存在巨大沖突的，什麼樣的經濟基礎給什麼樣的人才提供生存環境
在很多時候，官場上的專業人才都很難找到用武之地
這話或許有些偏激，但大多數情形下它會成為真理
專業人才因為理性地思考問題，處事謹慎小心，如果不能迅速得到重用，一般會受到性格，所學專業的限制，往往被官場定律排斥出局，最終變得碌碌無為。
沒有多少專業知識的干部，行為處事不會過多地考慮政策因素，更不會受到專業知識或者律的約束，能夠打擦邊球，迎難而進，在基層政治中如魚得水，反而成了有魄力有號召力的象征。再加上專業干部高不成，低不就，非專業干部則像是萬金油。
于是，在基層官場上政聲日隆的，大多數是中專、黨校這些非專業出身的干部。
基層官場政治生態並不適合個人專長的發揮，專業知識正在被非理性的決策消耗和吞噬。很多專業性人才，就這樣的碌碌無為，荒廢的不僅僅是專業，更有可能是青春和生命。
就人生而言，快樂和幸福是人生的終極目的。可就人的社會行為而言，經濟是社會行為唯一的目的。
當政府手里依然掌握著巨大的資源，和掌握著社會資源分配的權力，讀書做官依然是熱門話題，升官發財仍舊是一種普遍的社會現象，因為做官以獲取經濟利益是一種回報率極高，而且風險極小的投資
所以，李家濤果斷放棄念本科的機會，而是選擇進入了京城行政管理學院讀部屬專科，就是想要有一個更高的，可以接觸到官場中更加核心的人物。
提拔官員如同賞月，近水樓台先得月。或如就餐，筷子夾得到的菜，人們就多吃，筷子伸不著的地方，要站起去夾，影響周圍人的情緒。
所以，官場中人要麼居于權力的核心，即培養干部的關鍵崗位，近水樓台才有可能很快得到提拔的機會，如果遠離權力核心，被培養的干部就是遠離筷子的菜，獲得提拔的幾率非常小。
因此，李家濤並不認為自己重生以來，處心積慮向楚南省的某些核心官員靠攏有什麼不對，更不會因此而否定自己的人品1
事實上，李家濤一個專科畢業文憑，能夠一畢業就享受副科級待遇，而且參加工作後不到半年就是小耒縣縣委辦綜合一科的副科長這樣一個副科實職，並且坐望正科實職，就是因為他是縣委書記陸濤的專職秘書，享受了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好處
而且，李家濤馬上就要進入省委黨校學習，學習過後很有可能得到提拔重要，這也是因為李家濤得到了楚南省省委副書記趙東方的青睞，仍舊是享受了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好處
無論是通過讀書直接進入官場，或者是通過買官往上爬，最終通過控制社會資源分配的目的，生意人在掌握了一定的經濟資源後，也把雄厚的資本以投資的方式向官場滲透，借助官員的權力達到影響和控制政府資源分配，獲取經濟效益的最大化。這都是同樣的目的，不同的手段而已
只不過，官員干部成為政治家之前，必然要在現實官僚體制內煎熬，必然有一個漫長而痛苦的磨練過程。
為此，李家濤做了充分的準備
出于禮貌，鄭隊長還是把李家濤送出了市局大門。
臨出門的時候，鄭隊長居然又冒出了一句讓李家濤哭笑不得的話︰「忘記介紹一下，我不只是瀏沙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副隊長，還是鄭勝斌的遠房叔叔，勝斌那孩子每次過年回家，都會提到你這個同窗好友，說你是他們班上乃至整個京城青年行政學院這一屆最杰出的學生。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李家濤只能苦笑一聲，「鄭隊長辦案子很講原則性，我也是敬佩不已。」
「你上次得罪了雨花區的王副局長是吧。」鄭隊長又壓低了聲音，「那家伙是欠揍。不過，在官場上行走，能少樹立一個敵人就少樹立一個吧。那家伙還是很給我面子的，要不，找個時間一起喝一杯吧。」
李家濤這次卻是果斷搖頭︰「打他的人不是我，是楚南省軍區的人。怎敢勞煩鄭隊長去欠下這個人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