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窩碩鼠
隨著雁都市電視台專題欄目的連續播出，小耒縣人心沸騰，老百姓罵娘，官員干部一個個人心惶惶
整個報道劍指小耒縣※?號倉庫，播放了實習記者徐蕾所采訪到得到的第一手資料。
當然，專題報道里並沒有提及具體的職務和姓名，不過明眼人都能夠把里面的人物對坐入號。
縣委書記陸濤火了，在自己辦公室里把常務副縣長劉銘章給狠狠訓了一頓，整個縣委大樓都為之震動。
劉銘章滿頭大汗，灰頭灰臉地從縣委書記陸濤的辦公室里走出來，臉色非常不好看。
第二天，陸濤就召集了專門的縣委常委常委會議，議題只有一個，那就是如何深挖※?儲備倉庫里存在的問題。
「同志們哪，我們小耒縣儲備糧的這個蓋子不能捂了。」陸濤把手中的茶杯往會議桌上用力一頓，眼神從一個個常委臉上掃過，帶有蕭殺之氣，「當然，這也不是任何人能夠捂住的。」
整個會議室里鴉雀無聲。
好半天，縣長王志遠才咳嗽了一聲︰「那個——，我們小耒縣的110號倉庫確實存在嚴重虧庫現象，這也是歷來就有的。糧倉里的那些人，也確實有些貪得無厭，我建議要好好剎住這股歪風邪氣，對相關人員進行嚴厲黨紀處分。」
「志遠同志這個建議非常好。」陸濤就馬上接話說，「我提議馬上成立由紀委牽頭，，審計，公安等部門參與的聯合調查組，專門查處110倉庫的儲備糧問題，同志們都表表態吧。」
整個會議室里再次鴉雀無聲。
表面上看來，縣長王志遠是支持縣委書記陸濤，陸濤一提出不能捂蓋子，王志遠就馬上說要對糧倉的相關人員進行黨紀處分。
陸濤卻是不滿足王志遠的這個提議，在肯定王志遠的提議下，要求馬上成立聯合調查組。
「小利同志，你談一下你們紀委掌握的相關情況吧。」陸濤把眼神看向了紀委書記尹小利，沉聲說道。
尹小利這三個字听起來像個女人名字，實際上卻是個爺們，還是個膚色比一般人黑的爺們。或許是因為職業性質的緣故，尹小利一天到晚很少露出笑容，整天板著一副黑臉，好像有人欠他錢沒還似地
「按照書記的指示精神，我們縣紀委把這些年來收集起來的相關材料進行了匯總。」尹小利不緊不慢地一邊說一邊從公文包里掏出一打打印好的資料，沉聲道，「各位都先看看吧。」
李家濤趕緊跑了過去，從尹小利手中接過了資料，開始分發給在座的縣委常委。
李家濤是縣委書記秘書，因此，充當了整個常委會的會議記錄員角色。在所有縣委常委的秘書當中，也只有縣委第一秘才有這個殊榮，可以列席常委會議，在會議桌旁搬條板凳坐下。當然，打雜的事情也由李家濤來做
別看一個小小的會議記錄員角色，卻是可以在文字上面玩些游戲的。漢字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學問，往往一字之差就可以造成謬以千里的效果
常委們都不動聲色地翻看著到手的資料，波瀾不驚。盡管，這些資料上反映出來的一些事情讓人觸目驚心
身為小耒縣縣委常委，事實上每個人都對倉庫里這些陳年爛事有不同程度的了解，也都有所心理準備
小耒縣※?號倉庫作為省級糧食儲備庫，每年夏糧征購，糧庫都要組織職工收購糧食。一般是三個人一個收購組，一人驗質，一人過磅、開票，一人監磅。只有三人共同簽字的票據，才可以到出納處領取現金。目的是便于互相制約。
武大周任糧庫主任後，起初以有點費用不便入賬為由，安排親信虛開糧食收購發票，侵吞國家糧食收購資金。隨著胃口的不斷增大，伸手的次數也越來越多。第二年夏征時，他先是在糧庫存糧3600多公斤，拿到代存糧本後，又以要交定購糧為名，在不繳代存糧本的情況下，安排職工王春梅給他開出同等數額的糧食收購發票，取出現金後據為己有。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次，糧庫副主任謝東歡來到職工楊來信等人的收購磅前，主動對他們幾個說，你看這幾天咱們忙的，也顧不上交公糧，等下班時先把自己的公糧開出來吧于是，快下班時，楊來信等人開了4張收購發票，分別交給村里頂了自己家的統籌提留任務。就這樣，在領導的「帶動」下，虛開自己家的定購糧交售發票，交回村里頂統籌提留任務，幾乎成為每年糧庫職工貪污國家糧食收購款的借口。
糧庫職工吳凡閩在夏糧收購時，不僅在3天之內開出了自己家和爹爹、哥哥、叔叔等親戚家的公糧票，還用老鄰居洛奇樣的名字，開出了價值近500元的公糧票，將票原價賣給胡八。糧庫副主任武大周利用掌管票據之便，懷揣收購發票到處串門找人合伙開假票，一個晚上就曾分別和三個收購組合伙開假票50余張。有一次，糧庫副主任刁所海、司機範集中找到收購員王春梅，說要和他們組的人一起開些假票分錢，王春梅怕領導知道不敢開。刁所海就開導她說，你干一年才領幾個工資呢，我作為副所長都不怕，你怕什麼？
一時間，虛開糧食收購發票在110糧所成了公開的秘密。一位剛上班不久的收購員告訴記者徐蕾︰「糧庫開假票早成了公開的秘密，領導帶頭開誰不開？誰不開誰就是傻子。開假票時，誰都不用說，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開假票就開始啦。我一上磅，就不由自主想開假票，別人開假票都發財啦，不開白不開，誰不開假票誰吃虧。」
正是在這種心理支配下，虛開糧食收購發票，空打糧食入庫單的現象在110糧所愈演愈烈。有一名在糧所看門的職工，因為參與收購的職工家里有事請假，到收購組幫了幾天忙，就與人合伙虛開糧食收購發票3000多元。有一次，劉鳳梅、孔愛葉等人合伙開假票，因為所有熟悉的人名字都已用過，劉鳳梅的姐姐劉香梅幫助從報紙上找了十幾個人名，也分得了一份假票。收購員關建華，第一次應邀去開假票時，連摩托車都不敢坐，走在路上腿都是軟的。過了一段時間，發現根本沒人管，她才徹底放了心。
110糧庫職工幾乎人人參與，三人或多人合伙虛開糧食交售發票，不僅用于充抵自己、親屬、親戚家應交的定購糧，還把多開的糧食收購發票低價賣給鄰居和村組干部，有人甚至在街上以低于國家定購糧20％的價格公開叫賣。調查發現，一收購員在接受別人幾次水果後，就連續幾年為其虛開糧食收購發票，讓其交給村里頂統籌提留任務。
除了直接虛開糧食收購發票領取現金外，糧庫領導、職工還利用單位管理混亂之便，采取收購不過磅、私改收購票據、用陳化糧充保護價新糧套取糧款等辦法，大肆貪污國家糧食收購款。保護價收購期間，糧庫違反國家有關規定，直接從私商糧販手里按保護價收購小麥。糧庫職工範瑞平便利用數袋的機會，一次為糧販劉新奇多報數量40袋，自己從中分得贓款2000元。糧庫職工李廣志，為了賺錢，把飼養場用于喂豬的陳化糧，以每公斤0.2元的價格賒出後，以保護價的標準賣給糧所，從中賺取差價。
通過這種種伎倆，國家用于保護農民利益的糧食收購專項資金，便以每年幾十萬元的速度，一次次的流入這些糧倉「碩鼠」的私囊，變成他們家中的摩托車和高檔家用電器。而一些真正賣糧的農民，領到的卻經常是一張張白條。國家按保護價敞開收購農民余糧的政策，幾乎成為一紙空文。
「同志們哪，看了這些資料，我很痛心。」陸濤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我算了一下，如果資料屬實，那麼我們小耒縣110倉庫要出上百萬人民幣的經濟大案了」
「書記，我擔心的是我所掌握的這些資料還只是糧倉里的冰山一角。」尹小利卻是面無表情地說道。
「這還得了。」陸濤勃然大怒，「查，堅決一查到底。」
「我支持陸書記的意見。」縣長王志遠馬上接話道，「同時，我建議由常委副縣長郭忠同志擔任聯合調查組的組長。」
「王縣長這是什麼意思？」紀委書記尹小利卻是馬上臉色變了，沉聲道，「如果是書記或者王縣長您親自擔任聯合調查組的組長，我沒有任何意見。這件工作是我們紀委的工作範圍，您讓郭忠同志擔任組長，是不是對我們縣紀委的工作能力沒有信心？」
常委副縣長郭忠蠕動著嘴巴，準備馬上接受王志遠縣長分配下來的任務，卻被尹小利這句話給逼的把冒出嗓子的話給生生逼回了肚子里，非常難受和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