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李家濤趕緊一把拉住了陸濤，這才沒出問題。縣委書記在搶險現場摔上一跤，雖然很上鏡頭，卻會造成在下屬心目中的形象和威信力下降，得不償失
「書記，您先休息一下。」常務副縣長劉銘章湊上前來，主動請纓，「堤壩的加固，我來負責吧。您放心，一定不會出問題。」
陸濤還沒有說話，李家濤就馬上接話道︰「有劉縣長您親自出馬，肯定會馬到成功，大功告成的。」
李家濤之所以這麼說，並不是貿然開口，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一來是今天有雁都市電視台的記者在，陸濤這個縣委書記該出的風頭已經出了，不能吃相太難看，總要給屬下的其他官員干部一個表現機會。只要二號水庫的大堤不崩潰，就是陸濤這個縣委書記最大的勝利。
二來常務副縣長劉銘章身上具備陸濤所沒有的優勢，那就是劉銘章有多年的基層工作經驗，對這種抗洪搶險自然不是第一次經歷，有著豐富的經驗。因此，抓具體的搶險工作，劉銘章比陸濤更加合適。
三來陸濤現在還沒有完全掌控住小耒縣的局面，這對一個縣委書記來說就是不能把握大局，是一個不合格的縣委書記。劉銘章主動請纓，從某種程度上也是向陸濤這個縣委書記靠近。如果能夠取得劉銘章這個常務副縣長的支持，對陸濤來說，毫無疑問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四來這種工作是很得罪人的，可以說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苦差事。與其讓陸濤這個縣委書記得罪人，倒不如讓劉銘章去做這個惡人
當然，李家濤考慮問題很長遠，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機會與問題往往是並存的，很多時候，問題就意味著機會的來臨。
李家濤這麼一說，陸濤微微皺了下眉頭，卻也是很快就舒展開來︰「那就辛苦劉縣長了，我去石筍村看看，等我確認所有的村民都已經撤離到安全地段，我們就開閘泄洪
應該說，公安局長曹東陽在疏散石筍村的老百姓這件事情上確實盡心盡力，辦事也非常穩重老到，效率很高。
大多數老百姓還是能夠理解政府的行為，也非常支持曹東陽的工作。只是，也有少部分人覺得無法理解，怎麼都不肯離開自己的家。
曹東陽沒有辦法，後來干脆直接讓手下的警察銬人抬走了事這樣，在一處地勢很高的平地上，除了密密麻麻的人頭外，平地中間還蹲著幾個戴著手銬的人
這年代，就是有那麼一些人，總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不過，這個時候曹東陽也很苦惱，因為人群中間不斷傳出惡毒的咒罵聲音。法不責眾，曹東陽總不能把所有罵他的人都銬起來，那樣會引發眾怒，繼而造成局面不可收拾的嚴重後果。
見縣委書記陸濤來了，曹東陽算是狠狠松了一口氣，大步迎了上來。
「書記，石筍村的人已經清點完畢，實有一千一百二十八人，這里一共有一千零十八人。」曹東陽很是恭敬地匯報說，「其他的一百零一十個人，都是青壯勞力，正在大堤上協助搶險」
「辛苦了。」陸濤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用力地和曹東陽握了握手，「東陽同志辦事，我還是放心的。」
曹東陽心里一酸，差點沒有掉下眼淚來。這個時候，曹東陽覺得陸濤這個縣委書記還是挺可愛的
「鄉親們，我是小耒縣的縣委書記陸濤。」陸濤走到了平地中央，大聲喊道，「讓大家深更半夜離開自己的家，我這個縣委書記心里也很難受哪，是我們縣委縣政府平時的工作沒有做好，在這里我向大家道歉了。」
說著，陸濤對著人群深深鞠躬一次。
「一號水庫的水位早就超過了警戒水位，已經相當危險。如果一號水庫的大堤缺口，現在的二號水庫大堤也無法承載沖擊。因此，讓大家離開家里，也是縣委縣政府不得不采取的措施，這完全是為鄉親們的生命財產安全考慮的。」陸濤的表情異常沉重，一種壓抑感在人們心頭流淌著。
「只要人在，就比什麼都要好。」陸濤接著說道，「失去家園我們可以重建，黨委政府都不會拋下你們不管的。」
「陸書記，您深更半夜冒著這麼大的雨跑到我們石筍村這個窮鄉僻壤來，是個好領導，我們都感謝您。」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走了出來，「可是，我們石筍一直居住在這水庫下面，以前也下過暴雨，比今天的雨還要大，都沒有出什麼問題。這些房屋都是我們安身立命的地方，要是被洪水給沖走了，我們想不通啊。」
還不等陸濤接話，李家濤馬上插嘴說︰「你說的很有道理，我也深表同情。可是，這一次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樣。今年入秋以來，雨水一直很多。無論是一號水庫和二號水庫，都因為泄洪渠的堵塞，沒有能夠及時泄洪。在昨天下雨之前，兩個水庫里的水就接近了警戒水位。下了這麼整整一個晚上的暴雨，兩個水庫都已經暴漲，再加上一號水庫上面的山洪爆發，一號水庫堤壩已經危在旦夕。你們想一想，要是一號水庫的堤壩崩了，二號水庫不提前泄洪，二號水庫的堤壩能夠經受住洪水的沖擊嗎？」
「按照你這麼說，二號水庫必須馬上泄洪？」中年人听明白了李家濤說的話，臉色變了，「可是這些泄洪渠已經堵塞多年，哪里泄洪得出去？」
「所以啊，整個石筍村被淹沒是一個必然的結果。」李家濤就大聲說道，「當然，泄洪和洪災是有本質區別的。如果是堤壩倒了，洪災突然爆發，基本上所有的房屋都會倒塌。可如果是泄洪，水流速度相對慢，不是那麼湍急。只要房屋的地基老實，還是不會倒的。只是，按照水庫的儲水量估算，整個石筍村至少會有四分之三的房屋被淹沒，這是肯定的。」
陸濤見人們安靜了很多，就馬上把話題接了過去︰「鄉親們，現在二號水庫大堤上有三百多個解放軍戰士和武警官兵、消防戰士，還有幾百個自願參加搶險的老百姓正在對堤壩進行加固。我堅信，堤壩不會垮，我這個縣委書記也一定與堤壩共存亡。對鄉親們在這次洪災中受的損失，國家都會進行一定程度的補償。關于大家的吃住問題，縣委縣政府也會做出妥善的安排。小耒縣縣政府已經緊急調撥十萬斤大米和其他相關生活用品，今天就會發放到你們的手中。你們要相信黨和政府，我們一定能夠眾志成城，共同度過這個難關的。」
被陸濤和李家濤這麼一做工作，石筍村的人們情緒安穩了許多。因為李家濤通知及時，九峰鄉的鄉干部們都很快到達了石筍村，做了大量的工作。在撤離的時候，大多數人家都把家里的貴重物品給帶了出來，盡可能地減少了經濟損失。
最難得的是，石筍村所有的男女老少，一個不少地都撤離出來了這就是最大的勝利
「書記，我去堤壩上通知他們開始泄洪。」李家濤見差不多了，就笑著對陸濤說。
「你也小心些。」陸濤欲言又止，最終只說出這麼一句暖人人心的話。
這個時候，陸濤這個縣委書記和石筍村的村民們呆在一起，確實更加合適一些。
等李家濤匆匆忙忙趕回二號水庫的堤壩的時候，堤壩的加固工作已經完成，所有的人都撤離了堤壩，就等著下令泄洪了。
見李家濤回來了，常務副縣長劉銘章和蘇爾蝶都迎了上來。
李家濤看了蘇爾蝶一眼，沒有做聲，而是走到劉銘章面前，很是恭敬地說︰「劉縣長，石筍村的村名都已經轉移到了安全地段，可以開閘泄洪了。」
隨著常務副縣長劉銘章的一聲令下，天馬上二號水庫的六個泄洪閘門同時泄洪。雁都市電視台的攝像機都馬上對準了劉銘章，劉銘章在空中用力擺手的一瞬間形成了定格
果斷，有力，魄力十足
然後，攝像機才開始轉向六個泄洪閘口，徐蕾清脆的聲音隨著擴音器傳出很遠，甚至掩蓋住了風雨聲
水流滾滾，沖出了水閘，奔騰不息向前向前……
泄洪渠很多地方都已經堵塞很高，很快，洪水就沖出了泄洪渠道，四下流了出去……
放眼望過去，堤壩下面都是白茫茫一片……
整個石筍村範圍，因為地勢低矮，自然成為水流流向的方向。此時，人們的心頭都非常沉重。畢竟，被洪水掩蓋的是石筍村人們的家園……
堤壩下面的水位也在一厘米一厘米的升高，牽動人們的眼球。
此時，天漸漸亮了……
早晨七點。
「 」「 」「 」「 」……
一時之間，天地為之變色，人們的臉色都變了，眼楮不約而同地看向一號水庫的方向。
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是一號水庫的堤壩終于不堪負荷，決堤了……
還好，這個時候，二號水庫的所有水閘都已經開啟，水位也已經下降到接近警戒水位的地方，加固了的二號水庫堤壩在上流湍急的洪峰到來之時巋然不動，穩如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