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的空氣有些壓抑，高東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宋慶明似乎也不急著讓他說，兩人就那麼沉默著，目光踫到一起，分開，然後再踫上，然後分開。
「東陽哪，很多事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嚴重，我懷疑寫這封信的人，只掌握了一星半點，真要順藤模瓜下去，我們楚南省只怕又要出大新聞。」
高東陽臉色變了，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聲音略微有些顫抖︰「書記您的意思，真要查？」
「不！」宋慶明卻是非常果斷地擺了擺手，大聲說道，「東陽哪，這事情能查嗎？不能，至少現在不能！」
高東陽終于松了一口氣，一直懸著的心緩緩著陸。在此之前，高東陽還真有些擔心宋慶明一氣之下，說出過激的話來。還好，宋慶明還算理智。
也難怪高東陽如此擔心，不管齊家維做了什麼，也不管他背後站著誰，如果現在就興師動眾大動干戈，勢必會造成其他方面的混亂，至少會給楚南省剛剛穩定下來的干部隊伍造成新一輪恐慌。
要知道，現在腐敗已經不是點上的是，更不是個案！隨便抓一個查，都能查出一大串的問題，更何況齊家維還是交通廳長！
這就有個面子問題，總不能讓上面認為楚南省這也腐敗那也黑暗吧。無論是哪一個級別的領導，都不會重用給自己帶來麻煩的下屬，這是鐵的定律。
宋慶明在這個非常時刻，身為省委書記，面臨部級干部大調整的時候，是絕對必須以維持楚南省的穩定為首要工作！
「東陽哪，這個人我們暫時不要去管他，不過交通這個攤子，你得動一動腦筋了，再這麼下去，我怕這個行業會讓他們爛掉，到那時，我跟你都交不了差啊。」宋慶明緩緩說道，讓高東陽心里一緊。
高東陽馬上會意地笑著說︰「書記，我來給某些承建企業敲敲警鐘吧。」
「嗯。」宋慶明滿意地點了點頭，卻是話鋒一轉，「雁都市市委書記龔天柏同志已經向省委提出了正式的書面病退請求，昨天的書記辦公會上，已經通過了龔天柏同志的申請。」
「您是說龔天柏同志的檢驗結果已經出來了？」高東陽眼神一黯，月兌口而出。
「是肝癌晚期。」宋慶明的右拳狠狠砸在沙發上，看得高東陽牙齒一酸，「我這個領導對龔天柏同志關心不夠呀。」
「書記，雁都市可是人口大市，一把手位置老是空著可不行。」高東陽趕緊說道。
「嗯。」宋慶明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看似隨意問了一句，「東陽啊，對省府辦秘書長歐陽強同志，你怎麼看？」
「歐陽強同志有多年基層領導工作經驗，政治可靠，能力較強。」高東陽緩緩說道，「去雁都市任職市委書記，倒也是個合適的人選。」
「在下周的省委常委會議上，你來提名歐陽強同志吧。」宋慶明就笑著把事情定了下來。身為省委書記，對省委常委會的控制力，宋慶明還是很有自信的。
「好的。」高東陽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下來，卻也適當表示了自己的擔憂，「雁都市市長孫文哲是雁都市土生土長起來的干部，和市委書記龔天柏同志的關系不是很融洽，希望歐陽強同志能夠改善這種局面。」
宋慶明自然明白高東陽這話是什麼意思，禁不住皺起了眉頭。一個和市委書記關系不融洽的市長，也就是不能擺正自己位置的市長，這話已經說得很重！
可無論是宋慶明還是高東陽，一下子都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雁都市前任市委書記龔天柏就是宋慶明提拔起來的，而市長孫文哲則是謝茂林一系的人，現在龔天柏下來，歐陽強頂上去，謝茂林基本上不會在省委常委會議上提反對意見，這是官場潛規則，講究政治平衡。可同時，市委書記用了宋天明的人，那宋天明就不好動孫文哲，否則的話，雁都市的市委書記和市長都是宋天明的人，吃相就太難看了，也容易給人留下話柄！
龔天柏是個能力很強的領導干部，無奈身體狀況一直不太好，雖然身為雁都市的一把手，卻也沒有能夠力壓市長孫文哲。而歐陽強出任雁都市的市委書記，能不能夠鎮得住孫文哲，這還是個未知數。
「我還是相信歐陽強同志有掌控大局的能力。」宋慶明緩緩說道，「另外，據可靠消息，京城青年行政學院的系主任陸濤同志很快就會來我們楚南省掛職。」
「陸家的人？」高東陽吃了一驚。
「嗯。」宋慶明點了點頭，笑著說，「說來也真巧，陸濤同志還是李家濤在大學里的班主任老師。」
「這倒有些意思。」高東陽也禁不住笑了起來，陸家的人來楚南省，這可是一個不錯的信號，至少對于宋慶明來說。
「書記，您的意思是？」高東陽就試探著問了一句。
「陸濤同志去年就已經是正處級領導干部了，去雁都市出任縣委書記的資歷還是綽綽有余的。」宋慶明微笑著，「相信這個事情，省委常委會議上不會有反對的聲音，到時候我讓趙東方同志順便推薦一下陸濤同志好了。」
高東陽的眼楮微微眯了起來，一個小小的縣委書記的人選，還真沒有放在省委常委們這些大佬們的眼中，而只要常委們清楚陸濤是京城陸家的人，就絕對不會有誰會為這麼點小事去引起京城陸家的誤會！
高東陽就琢磨著，宋慶明既然和自己提這個事情，又是把陸濤和歐陽強相提並論，那肯定是要讓陸濤去雁都市的一個縣里擔任縣委書記，起一個攪局者的作用。
對于歐陽強來說，出任雁都市市委書記，要想盡快打開局面，還真需要陸濤這樣的攪局者。要是陸濤能夠在雁都市以一個縣委書記的身份，撬動市長孫文哲的利益集團，歐陽強或許就能夠把握住這一絲絲的縫隙，進而打開整個局面。
「小耒縣的縣委書記還空缺著，陸濤同志正好可以去補這個缺。」高東陽只是略微一沉吟，就笑著說。
「嗯。」宋慶明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高東陽一直和自己配合得非常默契，很多時候很多事情自己都不需要說得很透徹，一點就明，這樣的下屬誰都會滿意，嘴上卻說著，「我找時間和趙東方同志溝通一下，听听他的意見。」
高東陽心里一樂，宋慶明這不是月兌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誰不知道楚南省省委副書記趙東方是京城陸家一系的人？高東陽可以肯定，趙東方不僅會樂意推薦陸濤擔任小耒縣的縣委書記，還會承宋慶明這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