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東陽此時的心情也欠佳，甚至沒來由地訓了秘書一頓。
調研組已經在去瀏沙藥業的路上，高東陽心中有一股很是強烈的挫敗感。在高東陽看來，這或許將成為志高集團走向衰落的一個典型標志，甚至有可能成為引發楚南官場震動的一根致命的導火索。
「還好，志高集團的賬目清查已經接近尾聲，在短期內不會有太大危機。」高東陽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叮鈴，叮鈴！」辦公桌上的電話突兀地響起。
高東陽喝了口茶，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變得更加穩重一些，這才抓起了話筒。
「省長，您好，請問有什麼指示？」高東陽一听是謝茂林的聲音，馬上很是恭謹地說道。對領導保持起碼的尊重，這是一個優秀官員必備的素質。
「調研組的首長已經進了志高集團，你趕快過來吧。」謝茂林的聲音里听不出什麼情感波動，語氣淡淡的，「怎麼搞的嘛，志高集團的門口也太冷清了，連歡迎首長視察的標語都沒有一條。」
高東陽心里一陣狂喜，知道謝茂林這是雞蛋里挑骨頭，因為調研組的日程安排里根本沒有志高集團的事情，人家憑什麼要準備標語和彩條啊。
不過，高東陽相信尹雪萍這個女人在志高集團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省長，我馬上過去。」高東陽嘴里卻是沒有絲毫的不滿，笑著說，「首長還是這風格，喜歡搞突然襲擊。」
放下了手中的電話，高東陽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打電話通知司機把車開道政府大樓來，然後才叫秘書把準備好的關于志高集團的資料帶上，風風火火往志高集團總部趕去。
一路上，高東陽一直在琢磨著調研組首長怎麼會突然有了去志高集團視察的動機。高東陽刻意肯定的是，省委書記宋慶明在這中間是肯定沒有起到作用，否則的話，自己早就應該得到消息。
最後，高東陽回憶到上次和志高集團總裁尹雪萍談話的最後時刻，那個女人莫名其妙地提到了首長的外孫女宋含煙。這下，高東陽幾乎可以肯定，一定是尹雪萍想了辦法接近宋含煙，然後宋含煙影響到了首長的決定。
「這次走眼了。」高東陽心里對自己說，「尹雪萍這個女人不簡單哪，擅長公關。」
謝茂林打過電話，把手中堪比磚頭的大哥大丟給了前面副駕駛座位上的秘書。此時，小車已經進了志高集團大門，謝茂林不等小車停穩，就急忙推門跳了下去，匆匆往首長身邊走去。
志高集團的高層領導們聞風而動，在總裁尹雪萍的帶領下，就站在行政大樓外面的水泥地面迎接調研組首長的到來。
見首長正在和志高集團的高層們親切握手寒暄，謝茂林心里松了一口氣。
「省長好。」尹雪萍迎了上來，笑顏如花。
「都在生產吧。」謝茂林點了點頭，見尹雪萍臉上並沒有什麼異常，這才問道。
「是的，省長，十幾條生產線的機器都開著。」尹雪萍笑著回答。
謝茂林不再說什麼，快步越過一直陪同首長考察的省人大兩位副主任，走到首長身邊。
「遠遠看見‘志高’兩個大字，我就忽然想著應該進來看看，我這可不是搞突然襲擊喲。」首長笑著說。
「首長您這是在批評我呢。」謝茂林趕緊說，「我們沒有把接待工作做好，真是抱歉。」
「哪里的話。」首長笑呵呵的，「我是不想給你們添太多的麻煩，志高這兩個字，還是蠻又吸引力的嘛，不看遺憾哪。前年來的時候，廠區還沒有這麼漂亮嘛，那邊的廠房我記得當時都還沒有建好呢。」
說罷，首長大步往生產區那邊走去。一行人前呼後擁，卻也層次分明，井井有條，混亂中很是有序。
謝茂林在一直離首長最近的宋含煙身影上停留了好幾秒鐘，直覺告訴他，這次首長改變計劃，十有八九是和這個女孩子有關聯。
首長听得很仔細，看得也很仔細。
謝茂林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很奇怪的念頭︰「莫非首長听到了什麼，有意來這里？」這麼一想，謝茂林就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緒了，心里嘩嘩涌出很多雜念，甚至已經在期望首長真能看出什麼。
首長不時向尹雪萍提出一些問題，尹雪萍都一一作答，既不緊張也不矯情，讓人看到一張訓練有素的臉蛋，還有一個女企業家的卓越風采。尹雪萍的介紹既專業又精練，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再加上她的肢體語言，能讓人產生豐富而又奇妙的聯想。
殊不知，尹雪萍心里緊張著呢，因為有好好幾條生產線其實都沒有生產，在生產線運作的都是從倉庫里搬出來的成品。
而這個主意的始作俑者，就是李家濤！
作假做到這個程度，還是在中央首長面前作假，尹雪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女人都會演戲，尹雪萍這種漂亮的女人更是演戲的天才。在尹雪萍的臉上，始終露著謙和，恭順的微笑，甚至還染上了一層羞澀，讓她在冬日明媚的陽光下，又多出一分生動，一分嫵媚。雙眼中有種晶瑩的東西在流淌，顧盼之間就已經把要表達的東西都表達了，傳遞給不同的男人不同的信息。
謝茂林忽然覺得，自己似乎被人給耍了。這個幕後指揮人有可能是省委書記宋慶明，也有可能是常務副省長高東陽！
怪不得自己當初將志高集團從名單中拿掉後，宋慶明一個字都沒有提及，原來人家根本就不用說。
「名單就那麼管用嗎？不讓它管用的時候，它就是一張廢紙。」謝茂林恨恨地想著。
也不知道一直充當秘書的宋含煙湊到首長耳朵邊說了些什麼，首長的眼神突然看向了一個帶著紅色袖章一直在生產線上檢驗產品的年輕人。
「小伙子，過來，我問幾個問題。」首長笑呵呵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