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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為雅安祈福,雅安加油!身為四川人的我,是傷感的。
事情總算告一段落,首先來昭陽殿找未央的是衛國公宇文直,未央並不奇怪,也在意料之中。宇文直收到青娥傳去的風聲,更著急于挽回沌口之戰的顏面,未央故意在寢殿小睡了片刻,才慢悠悠的去前殿見他。
宇文直翹首以盼,見她來了,忙迎上去問︰「如何了?」
未央搖搖頭道︰「得等宇文護進宮。」
宇文直神色一變,「等他進了宮,哪里還有我的份?」
未央請他入座,宇文直性急哪得安然,未央也不理他,自己坐下,蝶舞奉上香茗,她押過一口才緩緩說道︰「聖上自有安排,你著急什麼?」
宇文直猝然站起,雙手緊握成拳,臉色一時青一時白,驚愕且憤怒,半晌方道︰「那就把他騙進宮來,在宮里殺了他!」
未央眉頭一蹙,眼神示意蝶舞,蝶舞慌忙往殿外去,未央這才轉頭責道︰「胡說什麼?傳入他的耳中我們焉有命在?」她怕宇文直性急,語重心長的說道︰「孝閔帝也曾如你這般想法,可最後換來的是什麼結果?宇文護內外勢力皆在,若想動他,除非剪除他的羽翼,內有聖上與他周旋,而蜀中和江陵只能靠你,你別沖動。」
宇文直起先怔怔听得入神,待她講完,神色又復清冷,隨即一想,也明白其中關鍵,只好點點頭,然還是不甘,頓足嘆道︰「那得等到哪年哪月。」
未央默然片刻,雪亮的仇恨如刻在心上,冷然道︰「等十年我也等。」
宇文直縱有不甘,還是去了南面,帶著宇文邕的密旨,走的隱秘,甚至來不及和青娥道別。而這邊宇文邕率一眾公卿大臣,出皇城三里,親往晉國府迎宇文護上朝,深宮之內的斗爭絲毫不曾影響到平民百姓的生活,長安城已開始張燈結彩,制作寒衣,預備著冥陰節的到來。
未央也用五色彩紙剪了寒衣,一大早離宮去了孝陵,將所剪制的寒衣,懸掛在小樹枝上,有的插在墳頭,又燒了些許紙錢。宇文空這一生太短,短的幾乎無從記憶,但他走在人生最快樂純真的時候,無謂經歷成長的煩惱和掙扎。
冷颼颼的風呼呼地刮著光禿禿的樹木,受不住北風的襲擊,在寒風中搖曳,地也都裂了縫隙,風像刀子一樣刮得臉上生疼。
蝶舞招來看守陵墓的執事宦者,賞了從宮里帶出來的錢帛,囑咐那人好生照看。這些宦者都是在宮里不討好被發來守靈的宮人,沒有照拂又哪里會對死人上心?哪怕里面埋得是天潢貴冑。
未央緊了緊身上的狐裘,忽然說道︰「將來我若死了,不要把我埋在這里。」
蝶舞一怔,神色隨即黯然,勉強笑道︰「今日是冥陰節,幽冥出沒,這話不吉利。」
恢宏磅礡之側蒼郁松柏之間,四下曠野千里的無垠,是這人世間最干淨的地方。也許曾經還有過死後以此為歸宿的一點妄念,如今是想也不曾想,將來躺在地宮棺冢里的絕不會是她,即然不能同穴,又何苦像凌美人、宇文空一樣只作為一個陪葬?
陪葬?她寧可拂一方境地,砌一堆黃土,也不需要這樣的悲憫。
自宇文護回朝,宮里似乎平靜下來,宇文邕對未央的寵愛一如往昔,但他們心里都清楚,這只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不過哪怕是片刻的安寧,他們也貪念著。
清冷素白的月光自廊檐垂簾間透落在鵝毛絨毯上,似霜如雪,亦被火盆微朦的紅光鋪灑得萌生了幾分暖意。回廊里和暖似三春明媚,並不覺得冷,未央倚在宇文邕懷中,倚在這廊檐下,旁邊小案香爐里龍涎香散發裊娜的白煙,如絲如縷,微揚著緩緩四散開去。
宇文邕將她摟在懷中,耳鬢廝磨道︰「以後若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未央用手指撥弄著他留長的髯須,笑問道︰「哪樣?」
宇文邕的神氣里斂住幾分誠摯,冥思半晌,捏住未央的雙手,一字一字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未央動容,心中觸動,眼中含情,緩緩接口道︰「與君相付,望君莫負。」
宇文邕似乎是唏噓,手中緊了一緊,點頭道︰「絕不辜負。」
這些日子,他夜夜宿在昭陽殿,連午膳、晚膳也都在一起,他們越來越有默契,這默契始于心底無限的愛意又或者是因為利益上的一致都不重要,未央只知道他是在擔心有一日突然會不見了她,這就夠了。
心中蕩滌著歡悅和感動,未央的頭抵在他懷中,似欲落淚,翻覆著,終究是無比的喜悅。忽然,宇文邕說道︰「不如……」他又突然住了口。未央怔然,側身抬頭,宇文邕的手臂卻有力,緊緊把她抵在自己堅實的懷抱里。
未央覺得空氣有些沉悶,呼吸盡是他身上的氣味。只听宇文邕遲疑了良久,才輕吐口氣,緩緩說道︰「帶上蝶舞,離宮去吧。」
「什麼?!」未央臉色一變,不可置信的又問道︰「你說什麼?」
宇文邕澀然一笑,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其實,我已經命蝶夢收拾好了東西。」
未央一時未能反應過來,心中驀然一緊,拉住他胸前的衣襟悶聲問道︰「為何?是不是有什麼意外?」
宇文邕像是痛心又像是安慰,拉住她的雙手道︰「不是,宮里都準備好了,我只是擔心你,只有你安穩,我才能放開手大干一場。」
未央一陣驚凜,愕然道︰「你要提前行動?」想起孝閔帝,她怎能安然,「不行!你不能一個人,何況……何況,空兒的仇,凌美人的仇,我也有一份。」
宇文邕坐直了身體,與她並肩,道︰「你的就是我的,讓你出宮,我才不會有牽掛。」他知道如此是不能說服她的,閉了閉雙目,再睜眼時,道︰「權景宣已經死了,消息很快會傳回來,我不能坐以待斃。獨孤整所領部眾已整戈待命。」又怕她不信,補充道︰「此事你可問蝶舞,我不想你操心,沒讓她說與你听。」
未央才制止了宇文直的莽撞,此番又見宇文邕如是打算,不由得猶豫起來,旋即堅定的搖頭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走,生死也都要和你一起。」
宇文邕眉心一擰,一把抱過她,讓她將頭靠在自己的肩膀,柔聲道︰「知道嗎?只有你離開,我才可以真正的安心,我們也都才有活命的機會。」頓了一頓,復又說道︰「五弟已經秘密回京,他的鎮國軍就在函谷關外,相信我,國賊一除,我就接你回來。」
未央拼命搖著頭,咬牙說道︰「誰回來和我都沒有關系,我只知道,我不能在此時離開。」
宇文邕陡然無奈,又是感動,像是做了什麼決定,冷肅的說道︰「不必再言,朕讓你出宮便出宮。朕不想李妃之事重演,更不想再後悔一次,朕已經命人在宮外替你安排好了一切,朕意已決!」
用李妃來堵住未央的嘴再好不過,宇文邕了解她,深知以她的個性絕不會在這樣的境況下容許他的好意卻是為了這點私心。明明是為了她好,偏偏要說的令人反胃。
果然,未央露出失望的神色,卻心有不甘的質問道︰「你只是這樣想的?」
「是。」
未央一瞬悵然,原來到頭來她還是及不上李妃,哪怕是給她與他共患難的機會也不給,原來只是為了不讓歷史重演,再讓他難受一回。帝王可以隨意的忘卻一切人和事,忘不掉的是傷口上撒鹽的那個刺痛罷了。
良久的沉默,未央最終垂下了眼眸,平靜的說道︰「好,妾身祝願聖上心想事成。」說罷起身,悵然所失的回身入殿。
宇文邕拉住她道︰「等我。」
未央拂開他的手,搖著頭道︰「聖上不必掛心。」
宇文邕攔住她,抬起她的下顎,凝注她的雙眸,重復道︰「等我。」
未央眼楮一眨,眸中泛起一層水霧,勉強的點頭。然而宇文邕卻不肯接受,扣住她的頭,讓她不能動彈,就這麼直直看著她水霧彌漫的一雙眼,看著淚滴自眼角滑下,額頭抵住她的額頭,一字字的說道︰「你會不會等我?」
未央捫心自問,也許曾經有那麼一兩次,她想過要逃離這個宮廷,當真正有機會可以的時候,她是否真的就可以放下一切?可是,即便是逃了,她還能去哪里?
切膚之痛的仇恨,還要不要報了?鳳凰于飛的情意,還要不要守了?
當自由變成了需以生命換取的昂貴期盼,那麼當你可以自由的時候,會不會就真的可以拋下心中的執念?
佛歇說得好,放下執念,才是真的自由。
事實上,又有幾人能夠做到?
天和二年冬。今年的冬天,雪季來的特別的早,洋洋灑灑深邃博大地,格外寒冷。
未央一身素服,獨獨裹了那件狐裘,搭住蝶舞的手,于青城門外回望宮闕。肅穆高絕的宮牆上,除了森然木訥的金戈羽林率,不見其他的人影。
「他不會來了。」未央喃喃道,像是說給旁人听,又像是說給自己。
羽林率換了許多新鮮的面孔,未央都不認得,看來宇文邕的確是籌謀好了一切,支開自己,究竟是想心無掛礙,還是擔心重蹈覆撤?其實兩者之間並無區別,但在未央看來,兩者用心卻明顯不同,更不是單純,即然籌謀的萬無一失,又何須支開自己,唯一能夠解釋的,她的存在,是宇文邕對于李妃的心結,是他不能隨心所欲放手施為的理由。
「娘子,上車吧。」蝶舞再次勸慰道。
未央看了她一眼,忽然問道︰「你舍得離開嗎?」。
蝶舞怔了一怔,以為她問的是獨孤整,便道︰「舍得,奴婢只為娘子。」
看來舍不得的這件東西該是彌足珍貴的,故此才會有求不得之說,就如蝶舞,心知求不得某些東西,因此舍得,又知自己的心在何處,故此舍不得。如此推論,那個人的心,應當不在自己這里,心這件東西,多麼的彌足珍貴,可她的心呢?在哪里,或者,究竟放到哪里去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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