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然猛地抬起頭來,指著風無裳道,「是她,把我騙到這里來的!」
南門濂眉一蹙道,「小師傅,我親眼所見你來找我家娘子,怎麼成我家娘子騙你來的了?」
風無裳唇邊依然掛著淺笑,挑了挑眉道,「相公,讓她繼續說下去,我也想听听,我是怎麼騙她的了?」
雙然委屈道,「本來是太子妃想要在這里會面世子,可是太子妃又不知道怎樣出來後不會讓太子疑心,才想出這個辦法,拿我做掩護,說是風夫人和風二小姐來邀她一聚,這樣就可以順理成章,然後讓我找一個寺里僻靜的地方,不會讓人發覺。我就定了這個去處,帶太子妃過來,也把地點告訴了世子,以為只要帶到門口就好,留下他們單獨說些話,誰知道最後發生了這變故,太子妃居然將我推了進去,還讓世子對我……」
她嚶嚶的哭起來,「我不知道會是這樣,我當真不知道太子妃和世子私下里相處是要做些什麼……」
此地無銀三百兩,雙然這是要借著南門陶對她做的污穢事兒來抹黑風無裳!
反正眾人眼里,她衣裳不整已經是個既定的事實了,保不準他們心里是怎樣定位她的,想必也不會好到哪里去。既然已經掛上了不貞潔的牌子,那麼何必還在乎些什麼?不能夠把那個人給拖出來,干脆就拉上風無裳好了!因為是她,在背後推了她一把讓她成為這個樣子!還有那個惡心的男人!
風無裳始終是淡笑著,不怒也不惱,輕輕淺淺的目光下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她緩緩道,「既然這樣,我是怎麼認識你的?」
月光下,她水霧朦朧的眸子散去了些雲霧,可依然讓人看不真切。被那樣的眼神注視,雙然有種無所適從的赧然感,好像不論說什麼在想些什麼,都是被面前的人給看透了似的。盡管這些是她憑空捏造,可南門陶要自以為是的保持自己在謝綰萱心中的形象,就一定會跟著她的話把一切都推在風無裳身上,而且當時的環境下,也是風無裳和她兩人,沒有第三個人在場,誰能夠作證明!南門濂也只是在開始時看見了她罷了!
這樣想著,她膽子更大了幾分,道,「太子妃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跟太子待在一起,如何認識我,這還需要我作說明麼?」
風無裳頷首,「需要,當然要,你且說吧。」
雙然思緒快速轉動,很快答道,「我在庵里本就是負責些雜事,太子妃一人的時候,小尼還未來得及退下,便被叫住說了剛才小尼所說的話,小尼不懂得拒絕,又想著師太所說幫人也是惠恩,所以應承下來,是小尼愚鈍……」
「世子,是這樣的麼?」
雲向歌偏頭問向南門陶,似笑非笑,眸子里帶著戲謔。
南門陶眼珠子一轉,嘆了一口氣沉重道,「其實我本來也不想說出來,還想瞞過去,畢竟于太子妃聲譽有損啊,更何況是我的弟媳呢,豈不是對不起堂弟……」
這人,前一刻還在問謝綰萱有無看見他邀請的字條,後一刻就在誣陷是風無裳主動邀他相見,臉皮真是如城牆一樣厚。
風無裳心下不齒,卻覺得這樣的人真是太好利用了,枉為曾經與東颯帝皇位競爭的勁敵冀北藩王之子,也不知他父親如今是個怎樣的人物。
南門濂奇道,「剛才堂弟不是還在詢問謝小姐關于紙條的事情,我站在這里都听見了,小師傅不會沒有听見吧?」
雙然沒來得及說話,南門濂又道,「我還听謝小姐問堂哥是怎麼處理的,不會是我听錯了吧?」
雲向歌執出證言,「我也听見了。」
「那就不是我耳力的問題了,堂哥,這個你要怎麼解釋?」
南門陶吞吐道,「這個……」
「世子是想問我,關于姐姐的事情,赴約應該要做些什麼?只是我也不甚了解,才問世子後來是怎麼處理的。」謝綰萱忽然發現自己說了什麼,捂住了嘴驚訝道,「真抱歉,我剛來時還不太了解情況,居然當場問出這樣的話來,實在是太失禮了……」
俗話說,一個謊言的出現,會有很多的謊言來彌補,不論是大是小,如今就是這樣一個情況。
一句欺騙,風無裳親眼看著他們三個人一起圓謊,哪怕事先沒有商量過,卻統一口徑,只將矛頭對向她一人,無論如何要把這盆髒水潑在她的身上。或許,還會更多人。
傅倩拉著雙然起來道,「小師傅也別再蹲在地上了,不是什麼大錯,只是有些出人意料罷了……」
「姨娘這話,是說犯了錯的是我麼?」風無裳冷冷笑道,「外人不論說什麼姨娘都會相信,前幾次都是,這次也不例外,姨娘真是我的好姨娘,對自己家的人格外苛刻些。」
傅倩手一頓,眉頭一擰,「裳兒,你這話說的有些過分了!」
「難道不是這樣的?」風無裳反問道,「是啊,好像也確實不是這樣的,因為姨娘在外只是這樣對我罷了,對妹妹可是寬容的很,哪怕她曾陷我于不義,還要我連日奔波來讓她免責,真是一個偉大的母親!」
寧風師太捏著佛珠,「太子妃,切勿讓憤怒控制你的心智,沖動會成為刺傷人的利劍。」
「師太,是我過激了。」風無裳致歉道,「我也不是憤怒,只是想陳述心聲,可萬物由心起,讓人听出了這層意思再自我否認,也未免太牽強了些。不過師太,我想問一句,只憑言辭來推斷事實,究竟是可信不可信?」
「信則有,不信則無,有些東西你信了,未必是真的,有些東西你不信,也未必是假的。」寧風師太神情一斂,鄭重道,「雙然,為師只問你一句,你剛才所說的話,可是句句屬實?你可能當著菩薩的面向為師起誓,絕無半句誑語?」
「師傅,我……」
風金縷安撫道,「雙然姐姐不要害怕,我在庵里待了這麼些時日,雙然姐姐一直待我很好,耐心的教導我很多事情,我想雙然姐姐一定不會是個說謊話的人,師太向來也很器重雙然姐姐的,不是麼?雙然姐姐,你只管說就好了。」
風無裳嗤道,「妹妹你何時這麼信任過我?若能有這麼一次,我真是要好好禮佛了。」
風金縷悵然道,「姐姐,我做錯了一次,也不祈求你現在便能氣消原諒我,說到底也是我的不對。不論怎麼說,只要你心里好受便行,我不會有微詞。」
傅倩揉著風金縷的發,慈母形象光輝閃耀,「如果你因為金縷責怪我,裳兒,我也不會有意見。」
「真是讓人感動,」雲向歌拍著巴掌,嘲諷道,「那麼,能讓這個小尼姑說話了嗎?」
這句話雲向歌不說,風無裳下句話也會拋出來,總是把話題給她越扯越遠,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多麼做作似的,這對母女真是生靈活現的演繹了笑話這個詞。
「師傅!」雙然彎下腰道,「雙然已破了庵里的誡令,愧對師傅和眾姐妹,還請師傅將雙然逐出庵去!」
她又避重就輕的跳過先前的問題,犯了色戒是破誡令,撒謊亦然,她真是鐵了心一條路走到底了!
「雙然姐姐!」風金縷驚道,「你在這庵里待了許多年,這就是你的家,你怎麼能出庵!」
寧風師太嘆道,「雙然,你這是何苦……」
雙然眼里劃過一抹厭惡,雖然快,卻被風無裳捕捉了個清清楚楚。她稍一想,雙然又抽噎道,「雙然不願讓庵里蒙羞,還請師傅答應雙然這個請求,以免日後蜚短流長,毀了庵里的清譽!」
「姐姐你看!」風金縷護著雙然埋怨道,「如果不是因為你,雙然姐姐也不會要出去!師太,您可千萬不要答應,雙然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為什麼是因為我?」風無裳無辜道。
傅倩解釋道,「裳兒,金縷也是心直口快,她想到什麼便說什麼,素來便是這個性子。你是姐姐,知道她不會拐著彎說話,就原諒她吧。」
「是啊,我是姐姐,什麼都該懂得,什麼都該原諒,不然就不算是個稱職的姐姐了。姨娘是這個意思麼?」風無裳莞爾一笑,直視著她的眼道,「不過姨娘說的也是,妹妹是想到什麼說什麼,所以說明這些話是她內心里真正的想法,所以說明,她確實是這樣看我的,一切的錯都是在我,是嗎?」
風金縷說不出來哪里不對,風無裳一直平靜看她的眼讓她沒由來的心里發麻,情不自禁就抱著傅倩的手臂求救道,「娘親,我不是故意說出這話讓姐姐生氣的……」
傅倩的手搭在她的手上,「金縷,裳兒是通情達理的人,不會因此怪罪于你的。」
雲向歌輕笑一聲,他是懂了風家人是怎麼對她的了。風臨淵的態度還沒看明白,可是風家這一對娘倆,還真是讓人覺得不屑啊……
風無裳平平淡淡的看她,問道,「那麼,我有什麼錯呢?妹妹可否說個明白?」
風金縷怯怯道,「你不該推雙然姐姐進去……」
「那麼,是因為我的一推,讓小師傅落入了如此的境地嗎?」風無裳驀地聲調一揚,「還是說,因為我的一推,把她的衣服給扯了下來!」
風金縷吶吶道,「姐姐將雙然姐姐推進了世子的懷里……」
「哦?所以月兌了她衣服的人也不是我咯?」風無裳冷笑一聲,「既然你們一定要將這個話題攤開來講,那麼也不需要我為你們留情面了,只能說一切自作自受!我再問你一句,這里有誰,是親眼見到了的!」
傅倩臉一白,手下沒控制力量,掐了風金縷一把,掐的她痛呼一聲。這個不開化的,剛才那一句話,得罪的豈止是風無裳一人!
風無裳眉間冷厲之氣讓人難以逼視,擲地有聲道,「姑且不論如果我一推,對雙然小師傅造成了怎樣的傷害,可是最終導致她這樣的,難道是我嗎!更何況,我沒有這樣做呢?從頭到尾,都是雙然小師傅在這里一個人自說自話,描繪了整個所謂的事實真相,哄得大家都相信了她,從頭到尾,有人可問過我的意思?從頭到尾,有人可是拿出了什麼東西來?誰能告訴我,你們是憑借什麼相信的?」
「娘子,你受委屈了。」南門濂疼惜道。
雲向歌懶洋洋道,「我可是一直站在你這邊的哦。」
「那麼其他人呢?」風無裳一一掃視過去,「世子?謝小姐?妹妹?姨娘?哦,我想起來了,你們可都是一口咬定是我和世子約會呢,連世子都這樣說,更像是真的了不是?世子,你說是我邀請你,請問我是怎麼個邀請法?是寫了紙條嗎?」
南門陶囁嚅道,「那張紙條我給扔了,你當然可以否認……」
「所以說是用紙條了?」
南門濂詫異道,「堂哥,你確定?近傍晚才到庵里,屋子才收拾好,從哪里找來的紙墨?」
「她也可以找人代寫……」
「如果找人代寫的話,世子又怎麼確定是我了?」風無裳心中的惱怒轉化成了對籠子里老鼠的逗弄,撩撥一下,看它翻不出自己的手掌,睜大了眼道,「看我這記性不好的,又給忘了,世子從沒見過我的字跡,將其他人的當做我的也是正常!」
這時,南門濂看見了什麼,跟風無裳說了一聲,往剛剛出現在灌木叢旁的訾羽走去。兩人背過身子,說了幾句話,南門濂再走回來,表情沉重道,「那是我的貼身侍衛,他在一個廢棄的簍子里發現了這個。」
南門濂攤開手,指尖拿起一小塊的白紙,展開來問道,「堂哥,這是你的筆跡嗎?」
南門陶面色一白,那赫然是他準備要邀請謝綰萱來他房里時打的草稿,隨意就扔在外面了!
謝綰萱也是一驚,這個沒腦子的蠢人!這種東西哪是能亂扔的!正式的一張,她早給撕碎讓水沖走了,哪能會有這種疏忽,可是卻敗在了南門陶這爛人身上!開始還想借著他給風無裳下套,現在情勢突變,怎麼讓自己月兌身才是明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