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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71河東獅吼

「你要嫁給誰啊?喊得這麼大聲。」

門外響起熟悉的戲謔嗓音。虛掩的門隨後被推開。緊接著,劉飛鵬便大踏步走了進來,低頭看了眼滿地狼藉的麻將,不由輕笑出聲。

被老同學逮到像潑婦一樣河東獅吼的場景,潛小麥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難為情,反而馬上眉眼彎彎,笑成了一朵花︰「哇,稀客稀客,今天刮的是什麼風啊?」

劉飛鵬腳下硌到一顆麻將,俯身拾起,往桌子上一扔,嘴里輕輕蹦出三個字︰「羊—癲—瘋。」

潛小麥和鄒佰瓊听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嘴角控制不住齊齊抽搐,不約而同地反擊回去︰「你才是羊癲瘋。」

看著眼前惱羞成怒的兩人,孫紅梅和潛小芬不厚道地笑了。而肇事者劉飛鵬卻像沒事人一樣,徑自放下挎包和袋子,坐在沙發上動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

孫紅梅言笑晏晏,把茶幾上的水果往劉飛鵬面前推了推,比潛小麥這個主人盡職多了︰「好久不見,劉飛鵬。今天怎麼有空來南江?學校里的事都處理好了嗎?」。

「處理好了。我今天返回華陽。明天開始繼續實習,巴士路過南江,我一時興起,就想下來踫踫運氣,看看你們是不是都在家。沒想到,還真瞎貓踫著了死耗子……」

不等劉飛鵬說完,兩個隻果便「嗖嗖」地斜飛過來,有人非常不滿地控訴︰「你才是瞎貓,你才是死耗子。」

劉飛鵬正大口喝著茶,躲閃不及,胸膛被擊得「呯呯」響,還無端嗆了一下。某兩個「羊癲瘋」的小人和女人見了,才算稍稍泄了心頭火。

孫紅梅瞪了眼兩個童心未泯胡鬧一氣的人,繼續關切地問︰「那你現在是……保研,還是考研呢?」

劉飛鵬听了,唇線好心情地彎了彎,硬朗的臉龐散發出一股自信堅定的神彩,嘴里卻只是輕描淡寫吐了兩個字︰「保研。」

他的話音剛落,客廳氣氛立馬變成沸騰。

「太好了,功夫不負有心人……天理昭昭,老天爺還是公平的……」潛小麥激動得語無倫次,仿佛看到正義勝利一般,兩頰緋紅,一個人把小手掌拍得 哩啪啦響。

鄒佰瓊也不胡鬧了,三兩下搜集桌上的「賭金」,豪氣沖天地說︰「劉兄弟,我給你張羅接風宴去。今天我可是听了N多郁悶的事。現在終于迎來了你的好消息,心里痛快極了,咱們等下不醉不歸哈……」

劉飛鵬正想站起來推月兌,卻被潛小麥一把攔住。然後,便見她慧黠地朝鄒佰瓊眨了眨眼,道︰「接風宴就擺陳祖平的小飯店吧。你先跟他說好,咱們酒水自帶。我爸私藏了幾瓶陳年茅台,今天,咱們偷他一瓶樂一樂。」

劉飛鵬听了,連連搖頭,忙道不可,卻苦于沒人正視他的意見。鄒佰瓊嘿嘿一笑,歡天喜地沖出門。孫紅梅收拾好麻將,也準備起身回家叫王志高,料想劉飛鵬無事不登三寶殿,連帶著把潛小芬也一起拉了回家玩。

眾人散去後,屋里便只剩下潛小麥和劉飛鵬。兩人閑聊了一些家常,又各自細細訴說了近況。潛小麥手頭空著,便想盡盡主人的職責,拿過一把水果刀,削起那個剛剛被她當成「子彈」襲人的隻果。

她的神情專注。技術也不錯,縴細的手指靈活地轉動水果刀,長長的隻果皮又薄又細,一圈一圈像螺絲彈簧垂下來。片刻之後,一顆飽滿晶瑩的隻果便出現在了劉飛鵬的面前。

「快拿去。」潛小麥催促道,手里遞過來整個削完皮的隻果。

劉飛鵬卻是充耳不聞,坐著一動不動,一雙閃亮黑眸牢牢盯著她的縴縴素手。

「快點,我手胳膊都抬酸了。」潛小麥繼續催促。這家伙自從其他人走後,眼神就變得詭異莫測,搞得她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良久,在她幽怨控訴的目光中,劉飛鵬伸手接過了隻果,張嘴咬了一口細細地咀嚼起來。想必,這是農家今年剛收成的隻果,甘甜多汁,又帶著一股木香味兒,絲絲縷縷沁入心脾,連素來不喜吃水果的他也忍不住多咬了幾口。

「你這刀工和耐心,不去做外科醫生,實在太可惜了。」

「這是夸我嗎?」。潛小麥莞爾一笑。手里小心擺弄著削下的隻果皮,左旋右轉,上翻下飛,不多一會兒,一朵栩栩如生的花朵便呈現在了眼前。

「嗯。你是我見過削隻果技術最好的女生。你削隻果的樣子,讓人看了……很舒服……也很有食欲。」

潛小麥噴笑,有這樣夸獎人的說法嗎?

「照你這麼說,那開餐廳的老板,是不是應該請我去*台削隻果呢?」

「可以考慮。說不定餐廳業績會大漲哦。」劉飛鵬笑道,專注重復著咀嚼的動作,隨後又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她一定不知道,她削隻果時恬靜柔和的姿勢,還有那因為集中注意力而微微抿起的粉女敕嘴唇,是多麼容易打動人心。

「我還要,再給我削一個。」

「好。」

兩個隻果下肚,劉飛鵬已經有了幾分飽意。出于職業習慣,他去衛生間,涂上洗手液細細沖洗了雙手。再次坐下時,卻冷不丁一把抓住潛小麥的雙手,上上下下,手心手背,全部仔仔細細給檢查審視了一遍。

「干嘛呢?我手上有藏寶地圖啊?」潛小麥眉頭緊蹙,不滿地抗議。劉飛鵬今天不正常,整個人神經兮兮的。

但某人絲毫不顧她的抗議,猶自繼續翻看,甚至連十個指甲的色澤都不放過。揉揉捏捏,一陣疼痛的擠壓後,劉飛鵬終于緩緩松開了她的手,道︰「小麥,你有點貧血,以後工作不要太累了。自己注意身體。」

「有醫生這麼下辣手看病的嗎?你今天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啊?」甩著十個被掐得發疼的手指甲,潛小麥不滿地嘟喃。她保證,他要是敢這樣給病人問診,不出十分鐘,就會被華陽醫院掃地出門。

「據說,經驗豐富的醫生可以根據手紋和指甲辨別身體疾病。我也想試試,可惜功力太淺,又不懂手紋,所以看不出名堂。」劉飛鵬為自己的行為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神經!我身體好得很。」

「小麥,你是不是給彭辰排頭吃了?」

他這又是發哪路神經?潛小麥無語,連翻白眼的力氣都省了。

見她沒有反應。劉飛鵬只得自己硬著頭皮說下去︰「前天,我在溫州見到彭辰和沈周了。」

「哦。」原來他去溫州了。醉酒那天早晨,彭辰不告而別,至今快一個星期了。除了每晚例行的短信「晚安」問候,兩人再沒有了其他的交集。

「彭辰說他手氣不好,偷偷向我打听國內有沒有先進的手紋整容醫院。我想,這是你搞的鬼吧?」

潛小麥愕然。老天,這彭辰也太會折騰了吧。她只听過整容整胸的,他跑去整什麼手紋啊?但是……劉飛鵬為毛一口咬定是她搞的鬼呢?她臉上有寫字嗎?

潛小麥做「鬼」心虛,但嘴巴卻還是硬硬的死鴨子樣兒︰「哪有!我會這麼幼稚嗎?」。

一瞬不瞬盯著潛小麥瞬息萬變的面部表情,劉飛鵬苦笑,除了你,還有誰,能讓「人精」彭辰問出這麼離譜的問題。

暫且不說是誰的手紋不符合「迷信」規矩,單就兩人已經互曉手紋缺陷,便可窺知關系匪淺。在金田,雖然有所顧忌,但已經很少有年輕人迷信手相。即便是最講究「迷信規矩」的人家,也要在訂婚或結婚後,經過雙方父母應允,才能互換手紋和生辰八字信息。這樣子,為求吉利,經過雙方父母的重重把關和修飾,是很少有人傳出這方面問題的。而彭辰和潛小麥,尚未訂婚便已互相知曉,何嘗不是坦白直率、愛到深處斤斤計較的表現呢。

目前看來,應該是彭辰那方出了問題。前天的聚會上,彭辰興致缺缺,猛打哈欠,一臉沒睡飽的表情。沒刮干淨的胡渣,雖然不妨礙他一如既往的英俊斯文,卻多少帶了點頹廢黯然。

當時,他還暗自為潛小麥揪心一把,國慶放假她反常地沒有出去游玩,會不會整天窩在家里淚流滿面呢?哪知道,他今天出其不意,特地拐過來一看。人家紅光滿面好得很,還河東獅吼,閑閑在家擺起了「龍門陣」。

劉飛鵬撫額,他到底該為她前景坎坷的愛情偷偷高興,還是該為她多年來「萬葉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始終如一悲傷?矛盾啊,糾結啊……

「小麥,憑心而論,彭辰人不錯。縱然有點缺陷,也是瑕不掩瑜。」

「我知道。」潛小麥魂游天際,牛頭不對馬嘴。小心肝「撲通」「撲通」跳,惟恐彭辰腦子一暈,真跑去動手術,那她的罪過就大了。

「那你為什麼不在手紋缺陷上放他一馬?迷信的事雖然詭異,但並不科學。校園班對多不容易,就這樣放棄……會不會太可惜?」劉飛鵬承認自己純屬沒事找虐,說話間,心里打翻了五味瓶。

「誰和誰,校園班對了?」魂游中的某人听得不可思議!

「當然是你和彭辰!咱們班除了你們,還有誰?」劉飛鵬暈倒,敢情潛小麥把他的話全當成催眠了。

「你瘋了!」潛家三樓今天徹底成了動物園,此時,再次應景響起河東獅吼︰「你當我吃飽了撐著啊,沒事跑去和同學談戀愛?也不想想,一旦談崩了,我還要不要在老師同學面前混?」

看著滿面嬌羞、怒發沖冠的潛小麥,劉飛鵬烏龍地愣在了沙發上。這人跟人的腦子結構,怎麼差距就這麼大呢?這一瞬,他真心實意地,為彭辰感到可憐。

陳祖平的小飯店里,人逢喜事精神爽,席面互動氣氛非常自然。在座的人平時都能喝上一蠱,現在暢開了飲,更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潛小麥坐在角落里,听他們閑聊,隔三岔五也不時搭上幾句。一個小時的酒席吃下來,渾然身在曹營心在漢,就是不知道那位「漢王」現在又都在折騰些什麼。

不會真的去動手術吧,掌心表皮這麼薄弱,听說是很難的工程哎?但潛小麥又實在沒底,彭辰 脾氣一上來,誰知道會折騰出些什麼事?

今天好歹還是國慶假期,主治醫生大多休假,彭辰動作應該沒有這麼快吧?但誰又說得準,有錢可使鬼推磨,私人醫院沒準就可以特約加班啊。

嗷!煩死了!潛小麥心底的小怪獸仰天嗷嗷叫。

在她第三次煩躁地拿手機敲腦袋時,劉飛鵬實在忍不住,出聲道︰「別敲了!擔心就出去打電話。」

這一次,潛小麥倒是沒有死鴨子嘴硬。熟門熟路,爬上陳家頂樓陽台,來回踱步,斟酌著該怎麼開口。

五分鐘後,潛小麥再一次把腸子悔青。你說,如果她像小茉一樣滴酒不沾該多好,那樣子豈會落得個像今天這樣坐立不安、手足無措。更加該死的是,她明明沒有做虧心事,卻偏偏落得個做「鬼」心虛。

翻出熟悉的號碼,仿佛上「斷頭台」似的,潛小麥又磨磨蹭蹭、東模模西摳摳了一陣,直至樓下響起孫紅梅的叫喚,她才眼楮一閉按下撥出鍵。

「小麥?」幾秒鐘後,電話被接起,話筒里傳來了彭辰低沉驚喜的聲音,隱隱約約還有悠揚靈動的鋼琴聲。

潛小麥愣住,腦子一片空白,所有準備好的措辭全部不翼而飛。他怎麼可以叫得這麼自然開心,仿佛兩人間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哦,我是小麥。」馬上的,潛小麥就嚴重鄙視自己,這不是廢話麼。

「我知道。」彭辰好心情地低笑,仿佛看到了潛小麥手足無措的樣子。比了個手勢,示意經理過來接手他的工作,接著,他便轉身朝樓上走去。

「你在哪兒?吃飯了嗎?」。話一說出口,潛小麥便再次絕望地仰頭,天空瓦藍瓦藍,太陽兀自笑得歡。她向太陽呶嘴起誓,真的,我原本不是想說這句話的,是嘴巴它自己問出來的。

太陽笑而不語,打出一束熠熠的強光照在她臉上,眯得她睜不開眼。

「我在重慶,剛剛正在用餐。」彭辰倒是有問必答。

長腿還挺會跑路的嘛。潛小麥小小地月復誹了一下。

仿佛感應到潛小麥的疑惑,彭辰立馬又加了一句︰「今天重慶有新的西餐廳開業,我過來看看。」

潛小麥了然,那現在他肯定忙得腳後跟打架,便說︰「恭喜發財!那你先忙……」

「不要掛!」還不等她說完,彭辰就出聲阻止,快步走進辦公室,隨手掩上門,面容一改剛才的冷峻,放低了聲音喃喃地道︰「這可是你第一次主動給我打電話。」

「有嗎?」。仔細一想,還真是。怕打擾到對方,兩人一直習慣用QQ和短信聯系,偶爾的幾個電話,也都是彭辰打過來的。

「我記得一清二楚。」

「嘿嘿……」不能掛斷電話的某人,只能干笑了事。

「假期在家玩得開心嗎?」。

「還好。」對彭辰掌握自己的行蹤,潛小麥一點都不奇怪,誰叫她家里出了個胳膊肘兒往外拐的「傻蛋內奸」。

「‘黃金周’生意很忙,我還要巡視幾家店面。處理完外邊的事,我會盡快趕回去。」

「呃?……哦……」干嘛要跟我報告啊。

緊接著,電話里便是一片岑寂,兩人都不出聲,卻又一致地不掛電話,就那麼白痴地浪費著電話費。

「小麥,找我有什麼事嗎?」。良久,還是彭辰率先打破沉默。據他了解,潛小麥是絕對不會因為想他而打電話的。盡管,他很希望她那麼做。

「的確有事。」

「說說看,我听著。」

彭辰循循善誘。說也奇怪,他清朗的聲音,仿佛有股讓人平靜安定的特質。事到臨頭,潛小麥突然發現,其實也不是那麼難以啟齒。這不,都這麼長時間聊下來了,好像也不怎麼特別尷尬嘛。

「彭辰,不要去做手紋手術……要挨刀,也該是我去挨。」

彭辰頓了一下,隨即馬上反應過來,以她與劉飛鵬的交情,知道是遲早的事。只是沒想到,他隨口一問,劉飛鵬居然立即聯想到她。

「你不是很迷信嗎?那我就一勞永逸地解決。輕輕劃上幾刀,咱們一起做‘短命鴛鴦’,誰也比誰好不了多少。」彭辰淡淡地說,語氣里還帶了點嘲笑的意味。

「不要,很疼。」潛小麥想也不想地否決。

「一點都不疼。和某些人死命往我心窩上捅刀子比,這點疼,頂多就像被蜜蜂蜇了一下。」

聞言,潛小麥的心「咯 」往下沉,顧不得彭辰的明嘲暗諷,驚慌失措地追問︰「你還沒動手術,對不對?一定還沒有的,假期你找不到醫生的……」

連續幾天夜以繼日地工作,彭辰揉揉發疼的眼楮,不置可否地反駁︰「誰說我找不到醫生。」

聞言,潛小麥聲音哽咽,雙腿發軟,全身控制不住地簌簌發抖︰「彭辰,你是傻蛋,你是傻蛋,雞蛋,鴨蛋,鳥蛋,糊涂蛋……」

意識到這邊的不對勁兒,彭辰急了︰「小麥,你先別急,我還有下半句沒說呢。我是有找過醫生,但還只是詢問一下……」

這次,不等彭辰解釋完,話筒里就猛地響起了河東獅吼︰「彭辰,你騙我。你混蛋,你壞蛋,你是個從頭到尾餿到底的烏龜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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