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已經過去兩周。初三(10)班的一切都步入了正軌。
面對密集式兩節、三節連上的課程,同學們雖有微詞,但一陣時間堅持下來,現在都已經慢慢變得習慣。
都說,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那麼,世上本沒有習慣,堅持得久了便成了習慣。
于是,初三(10)班的同學釋然,從此心甘情願過上了「孤島」生活。而這又完全取決于一中老師縝密的思維能力。六層U字型的教學樓,初三(10)班被安排在了六樓最角落。前有老師辦公室把關,後有段長辦公室坐陣。初三(10)班的男生就是再驍勇好玩,這會兒也成了郁悶的籠中獸。
對此,每節課仍然堅持爬樓梯的潛小麥深有體會。課間十分鐘經老師們三不五時一拖堂,那點可憐的時間就只夠大家上次洗手間了。一下一上樓梯,男生們抱著球還沒沖到操場,上課的鈴聲便震天響了。幾次三番下來,大家便也偃旗息鼓了。
晚上第四節自習課,不少人開始「張牙舞爪」打哈欠,潛小麥就是其中之一。
開學第一周,課業負擔還不重。趁著這個時間。她加緊速度把所有課本從頭到尾翻了一遍,過程很輕松,沒有發現攔路虎。算算離中考還有一年時間,于是,她決定這個學期繼續放任自己輕松,只要名次保持前十就行了。
進入第二周,她便恢復常態,開始從圖書館大堆大堆往回搬課外書。畢業班學生的書桌一向疊得高過人頭,潛小麥眼觀八方,耳听四面,躲在後面向來是看書、上課兩不誤,休閑輕松的書籍,一天往往就能蠶食掉一本。
丟失了角落陣地,看書看得累了,再沒有窗外的風景可以眼養休息。不過不要緊,車到山前必有路。潛小麥最新的娛樂就是拿起彩筆,抽出繪畫本,刷刷刷地畫起電視劇人物。
「畫什麼呢?這麼高興!」南薇薇湊過頭來時,白卡紙上已經呈現出一位輕靈飄逸的古裝美*女,一襲白色繡花圍兜長裙包裹著玲瓏有致的曲線,外罩胭脂紅雲袖紗衣,腰系紅羅帶,手挽薄霧紗。頭上青絲挽成了兩個矮髻,紅梅花鈿輕貼額頭,看上去很是古怪精靈。
「是紅娘嗎?」。
「去!忒沒眼力。」潛小麥啐了南薇薇一句,繼續小心勾勒著女子頭上的紅絲帶。
「是誰嘛?好漂亮。快說快說。」南薇薇急不可耐地想知道。
「潘迎紫版的少女武則天。」
「怪不得眼熟。我好喜歡她哎。去年暑假除了練琴,就天天守著電視機了。沒想到少女武則天原來這麼不諳世事。純真無邪。小麥,你說,她當初如果不進宮該多好?你覺得她嫁給張學文好,還是程南英好?」
南薇薇做完今天的作業,閑著也是閑著,就湊過來輕聲開始八卦。在學校的高壓政策下,一中表面上那種男女之間授受不親的冰層雖然還在,但在某種人們尚不可解的春風吹拂下,底下漸漸融化的河水,已經暗流洶涌。不知不覺中,少男少女們逐漸走進了彼此的眼底,也紛紛開始關注起情感類的話題。
「人生若只如初見,這事誰說得清楚。」潛小麥隨口回了一句。
「這就是石榴裙嗎?好漂亮!我也好想穿哎。小麥,你分明說想好好學習才不設計服裝的,但你現在分明整天不務正事嘛?」
南薇薇呶了呶潛小麥課桌上大堆的課外書,還有那本已經翻到最後一頁的「語文書」。雖有書皮「掩護」,但還是一眼就能看出書頁已經是上了年月的松軟發黃,和嶄新課本的堅硬雪白完全不同。這種移花接木的小伎倆,怎麼瞞得過近在咫尺的她呢。
潛小麥嘿嘿一笑,慢條斯理地說︰「磨刀不誤砍柴工。短暫的休息是為了能走更遠的路。」說完,還不忘停筆細細咀嚼自己說過的話。砸巴著嘴補充︰「真是至理名言,應該記下來。」
南薇薇嫌惡地皺了皺眉,世上怎麼會有這種自戀自夸的人,偏偏這種人還成了自己的好朋友和同桌。不過,潛小麥的學習效率她可是舉雙手雙腳地佩服。早在她替自己家設計服裝時,自己就知道,這個女生不簡單。但沒想到她會如此與眾不同,學習賺錢兩不誤,而且還游刃有余兩邊都混得很出色。只要稍稍加把勁兒,上學期期末她就能考到第9名。那麼如果有一天興致一起,來個真正爆發的話,班上能與之一比的,大概只有後面排排坐的三個吧。
南薇薇眼角余光向後面瞥去。不看不要緊,一看更郁悶。一大堆埋頭急趕猛趕作業的同學中,初三段的狀元、榜眼、探花,再加上一個劉飛鵬,正小聲嘻嘻哈哈地玩樂著。
「喂,笑什麼呢?」南薇薇問劉飛鵬,光看他們那賊兮兮的笑容就知道有好事。
「來來來,你們也來玩。」劉飛鵬熱情地招呼著,往前探出身子,一掌拍在潛小麥的肩上。
「有什麼好玩的?」
「不是好玩的事兒,閑聊而已。彭辰看的書後面,有個問題︰如果讓你去孤島生存,只能帶三件東西,你會帶什麼?」劉飛鵬說明情況,其他三個好事者的眼神也是炯炯發亮,好奇兩位女生會作怎樣的回答。
「鋼琴、食物……還有水。」南薇薇歪著腦袋考慮了一會兒,掰著手指頭列出了三件東西。
劉飛鵬和朱守斌頻頻點頭︰「我們三個選的差不多。生存才是第一位,我們倆選了水、刀、火。」
「只能帶三件嗎?我想帶上爸爸媽媽弟弟妹妹,畢竟現在什麼事都以‘人’為本。」潛小麥越過高高的書堆,抓起彭辰攤在桌面上的書。一看,是笛福的《魯賓遜漂流記》。只不過,這是全英文的。翻到最後頁,果然有個讀者調查。
「不行。三個已經很寬裕很奢侈,選一個才叫殘酷呢。」對潛小麥的肯求,彭辰馬上予以否定。
「那……我會選擇一條狗、一粒種子、一些鹽……」
潛小麥話音未落,迎面就挨了南薇薇一顆爆粟︰「潛小麥,你沒良心。居然寧可帶一條狗,也不帶我。」
眾人憋笑不已,潛小麥無緣無故挨揍,也是有冤要訴︰「狗可以和我作伴,種子可以給我希望,鹽可以保障我的生命。我不帶你才是為了你好,那種環境,孤島殘陽與世隔絕,你三天就受不了。」
南薇薇歪頭正兒八經地思考起來︰「也對,我到了孤島,只有被狼叨的份兒。但狗太不可靠了,還得以‘人’為本。你帶上老公吧,讓你老公給你找食物找水……」
潛小麥黃果樹瀑布般流汗。南薇薇,你腦子想象力真夠一流的。
四個男生卻是捧月復捂嘴大笑,引得班級其他同學不時往這邊側目。好不容易,劉飛鵬緩過氣來,打趣地跟南薇薇說︰「你跟沈周想到一塊兒去了。他說要開著裝滿油箱的越野車,搶個美女去做奴隸,他自己只要曬曬日光浴喝喝美酒就行。」
南薇薇窘紅了臉,杏眸圓瞪,為這個巧合,狠狠白了沈周一眼。沈周肉厚皮更厚,大赤赤的無所謂。仍舊露著他的大白牙哈哈笑。
那邊,朱守斌靈光一閃,做起了同類比較︰「這樣一說,我突然覺得咱們也生活在‘前狼後虎’的‘孤島’上。不過,咱們最起碼還有夢想與朋友,還能看雲起雲落,太陽東升西落,天空瓦藍與深藍,還有現在夜空中的繁星點點……」
「停停停,照你這麼說,咱們被‘圈養’著,還構成了幻想中的‘詩意孤島生活’?」沈周馬上受不了朱守斌的散文詩調調。
兩人誰也不服誰,緊接著就是一番唇槍舌戰。難得有熱鬧看,劉飛鵬和南薇薇立馬保持中立,坐在旁邊觀戰。
這邊,潛小麥細細翻了翻手中的《魯賓遜漂流記》,全英文的頁面中,不時穿插著名詞解釋與句型分析,遒勁大方的字母書寫與彭辰如出一轍,想是讀書時隨手記下查閱的。
「好厲害哦,能讀得這麼通透。」普通高校英語專業學生也不過如此吧。
潛小麥的聲音很輕,彭辰卻耳尖地听到了︰「我只是隨便讀讀打發時間。你不是也在看英文版的《飄》嗎?」。
潛小麥詫異,瞄了眼疊在書堆中間的大塊頭︰「這也能看出來啊?」
「很明顯,橘紅色精裝書殼。我也是看過它後,才自己去買的。」
「老實說,上面鋼筆畫的圈圈橫橫,是不是你搞的怪?」潛小麥憋著笑,大義凜然地替圖書館教工追問。
彭辰的臉刷地一下紅了,清澈的眼楮閃爍著波動,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一時沒注意哈……你讀到哪兒了?」
聞言,潛小麥的好心情飄過幾朵烏雲︰「我讀得拉拉雜雜,很費勁兒。很多詞匯句型不懂。」
彭辰月兌口而出︰「慢慢來,我教你。以前我也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都是問顧老師的。」
學習上的事情潛小麥向來不客氣,甭看她仗著經驗多學習很輕松,但說到英語,她基礎本來就差。還真不如縣城這些從小就拿護照時刻準備著的留學預備軍。于是,坦然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