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寺老方丈的話潛小麥並沒有放在心上,但那句「好好保養、注意健康」頗合她的心意,回到學校便馬上付諸了行動。
周一中午,金田一中食堂的角落。
看著潛小麥面前豐富的三菜一湯,南薇薇和劉飛鵬面面相覷︰「今天是什麼好日子?」鐵公雞竟然舍得拔毛了,還一拔就是一大茬。
對于兩人的少見多怪,潛小麥充耳不聞,埋頭一頓猛吃。自從山上下來,她就重新制訂了食譜。除了家里帶的菜,她決定每餐在食堂挑兩個時鮮,以備增加自身的營養。今天的中餐,她選的是青炒四季豆和冬瓜排骨湯。這突如其來的改變,讓南、劉兩人很是意外。
南薇薇扒飯之余,騰出左手贊許地拍了拍同桌的肩膀,搖頭晃腦地說︰「孩子,你終于開竅了。」
戲謔的語氣听得潛小麥直翻白眼,也是笑笑地反諷回去︰「你以為我願意啊。你要牢記︰姐吃的不是菜,姐吃的是安心。」
突如其來的無厘頭,讓南薇薇差點噴飯,杏眼一瞪︰「就這麼舍不得你的‘鐵公雞’傳統?」
「當然。」某人臉不紅氣不喘地大方承認,還用筷子翻了翻面前的四季豆,說︰「我數過了,這一小碟良莠不齊的四季豆就12根,撐死不出3兩,拿油一炒撒上調料,食堂竟叫上3塊錢。這陣子,有批發商到我老家收購,才兩毛一斤。搞得我現在牙磣得慌,嚼在嘴里活生生像在嚼硬幣。」
南薇薇滿頭黑線,一副「你中錢毒太深」的表情。倒是劉飛鵬贊同地點了點頭,眸里閃著笑意地附合︰「的確挺貴的,絲瓜湯里下個蛋也能叫上5塊。好在,咱們學校不缺有錢人。」
豌豆公主是不能指望她體會民間疾苦的。難得劉飛鵬贊同自己的話,潛小麥也難得地多說了幾句︰「真物有所值,那貴點倒也無所謂,每餐吃新鮮點對身體肯定有好處。但就怕繡花枕頭一包草,外表光鮮漂亮,里頭給咱們吃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這話怎麼說?」公主眨著天真純淨的眼楮問。
「簡單舉個例子吧。」潛小麥抿唇一笑,決定滿公主的好奇心。遂惡作劇地戳了戳南薇薇快餐盒里的紅燒茄子︰「這菜看起來美味可口吧?不過,你能想象它的前身嗎?它的前身啊,沒準兒就是爛得發臭的茄子哦,小工們拿刀把爛的部分一剁,剩下的洗洗切切就變成你盤里的了。」
南薇薇被同桌一驚一詫的說法震眯了眼,嘴角開始無比強烈地抽搐。看得坐在對面的劉飛鵬肩頭直聳,悶笑不已,閃亮的眼神射過來示意潛小麥繼續加油。
收到電波後的潛小麥沒有辜負唯一觀眾的強烈要求,喝了口湯潤潤嗓子,又閑閑地開口了︰「薇薇,在食堂你可千萬不要亂點菜。油滋滋的菜可能是地溝油創造的,粉女敕女敕的肉往往加了鹽酸克倫克羅,脆生生的豇豆看起來很爽口吧,不過它們也許是用氧化樂果喂大的哦……」
一串的化學名詞砸來,南薇薇再也吃不下去,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破口就罵︰「該死的潛小麥,你要我從此吃不下飯,活活餓死是吧。那你自己怎麼還吃這麼多?」
未等潛小麥想好回話,劉飛鵬便笑嘻嘻地幫她作出了解釋︰「她是在練功,吃多了免疫力就會增強。以後就是原子彈爆發了,憑她那臉皮和內功,一定可以頑強地活下來。」
三兩句話逗得南薇薇嬌笑不已,筷子直直地伸過來,挾了潛小麥便當盒里的菜︰「這是什麼?你不讓我吃食堂的菜,我就吃光你的菜。你自己家帶的菜總不會有毒了吧?」
「油燜筍塊和炸小魚,放心吃吧,絕對純天然。」潛小麥笑笑地回答,決定不再開她的玩笑。伸過手去把便當盒往劉飛鵬眼前湊了湊,示意他也嘗嘗。這麼下意識地往那邊一看,倒是發現了個問題︰「劉飛鵬,你媽最近是不是都不管你了?都兩個禮拜了,天天吃咸菜,你不嫌膩啊?」
兩人是班上唯二來自農村的學生,從初一入學開始,交情向來不錯,說話都是直來直去。劉飛鵬听了不以為意,夾了塊炸帶魚往嘴里塞,口齒模糊地說︰「我媽最近很煩,沒時間管我。」
「給她買宮寶吧?」南薇薇不著邊際地說。
「為什麼?」大家都不解。
「更年期綜合癥,她好你才好啊。」南薇薇說唱俱佳地念著廣告詞,解釋道︰「前陣子,我媽心情不好,我就是買這個讓她恢復笑臉的。」
劉飛鵬專注地重復著咀嚼的動作,好一陣子,喃喃地問︰「那個吃了對耳朵有好處嗎?」。
「呃?」這又是哪歸哪兒啊,最近大家說話都喜歡跳躍式的嗎?南、潛兩人一頭霧水。
想起母親的近況,劉飛鵬的情緒霎時變得低落,濃密的長睫輕顫,聲音有些微的沙啞︰「我媽最近耳朵不好使,別人說話她常常听不清,總要重復好幾遍才搞明白狀況。去醫院抓了好些藥,但吃了都沒什麼效果。」
「哪里的醫院?醫生怎麼說?」潛小麥暗嘆,自己最近是怎麼啦,老是踫到生病的人。在白雲山變得千頭萬緒的心情好不容易才恢復平靜,現在竟又踫到了一個。但到底還是開口問了。
「……村里的。說是肝腎陰虛。」
「哦。那最好到大醫院耳科看一下,那里檢查設備先進,醫生水平也更專業。」潛小麥輕道。相同的出生背景所形成的默契,使得兩人有些話不喻而明。在農村,農家人誰舍得將千辛萬苦賺來的錢送進大醫院燒啊,無不都是在小診所里小打小鬧稍稍作下診治。能治好是萬事大吉,治不好都是拖了又拖,拖到不能再拖了,才咬咬牙去大醫院。
「我看過這方面的書,知道一點。如果你們家親戚都沒有遺傳性的耳聾,你媽媽近段時間也沒有過藥物性中毒,那一般是不會太嚴重的。除了醫生說的肝腎陰虛,還有一種情況,就是膽熱上犯引起的耳鳴頭昏。這種病人往往顯得分外心煩易怒。」
「真的?膽熱上犯也會听不清楚?我媽這陣子暴躁易怒倒是真的,心情不好,都不管我了。」劉飛鵬飯也不吃了,急急忙忙地問。
「嗯,是有這種情況。」潛小麥既不藏私,也不故作謙遜,直直地對劉飛鵬說︰「我知道一個民間偏方,是很常見的「野菊花柴胡清肝湯」。藥材簡單,去山里自己都能找到。藥性也溫和,一般不會有副作用。你們可以再去問問醫生,看是不是這種情況。」
「好好好。」劉飛鵬滿臉喜色︰「我等下就去車站托人帶信回去。」
這時候,一直在旁邊靜靜听著的南薇薇朝潛小麥開口了︰「你懂的可真多,是課外書上看到的嗎?那以後我也學你,上課都看課外書好了。」
聞言,潛小麥哭笑不得︰「傻瓜,這種事情我寧可不懂。」久病成良醫,這哪是好事。
潛小麥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對南薇薇接下來的追問都是三緘其口,甚至還左顧右盼起來。突然,她轉過頭,視線跟一個穿粉紅外衣的女生撞上。只見對方眸光閃爍,急急低下了頭。不由皺了皺眉頭對劉、南兩人說︰「我怎麼感覺那個女生在盯著我看呢?」
這話引來劉飛鵬一聲爆笑︰「你自我感覺太好了吧。人家女生無緣無故看你干嘛,要看也是看我這個大帥哥。」
這句自信到冒泡兒的話,惹得南、潛兩人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經這麼一說,潛小麥倒也釋然了。劉飛鵬雖然不是特別帥,但眉目疏朗,落落大方,好歹是陽光男生一枚。最重要的是他的脾氣性格很隨合,這在(10)班一眾成績斐然的男生中非常難能可貴。有女生慧眼識珠,在公共場所頻頻向他打量倒也不是很不可思議的事。
但沒過多久,事情再一次堅強地證明,潛小麥的直覺完全可以媲美雷達。原因無他,因為那個穿著粉紅色衣服的女生找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