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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丟下的,是良心。

正值晌午,艷陽當空,園子中所有的植物全被曬得蔫了吧唧的搭攏著葉子,空氣中沒有一絲半縷流動的風,連清晨嘈雜亂叫的鳥兒也全被曬得回窩去了,精致的園子中十分安靜,靜得嚇人。

原本放在花圃旁的竹編搖椅被搬到了陰涼的花架下,躺在鋪著錦緞椅子上的人睡得正香。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來人正直直地奔向花架下擺放著搖椅的地方,椅子上躺著的人似是被驚醒過來了,長而向上翹起的睫毛一陣微顫,眼楮卻還是閉合著,身體也沒有任何準備起來的動作。

來人行至椅子前方站定,一陣讓人眩暈的香氣頓時便籠罩在椅子周圍,燻得人鼻中癢癢的,很想打噴嚏。這熟悉得令人作嘔的香味,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來了。

假寐的人眼皮下藏著的眼球微微轉動了幾下,卻還是不願睜開眼楮。

來人啜泣幾聲,忽地就抬高了手臂,揚起巴掌便照著椅子上的人臉蛋上揮去,似是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一般,靜逸的空氣中被帶起了一縷清風,巴掌還未打到臉上,先一步襲來的清風卻已經吹亂了椅子上躺著的人額前的碎發。

啪!

「啊~~」隨著一聲悶響過後,顏妃吃痛地叫了一聲,收回了抖如篩糠的手掌。

方才那一巴掌狠狠地、準確無誤地打在了椅子的扶手上,而椅子上早已經空無一人,顏妃轉動腦袋將四周搜尋了一遍,頭上的珠翠踫撞在一起,發出了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響,很是動听。

搜尋了一遍過後,終于在身後好幾步外的地方看見了原來躺在椅子上的那人,眸中靜若寒潭,神色波瀾不驚。目無表情地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著對面的顏妃。

顏妃一向注意儀表,沒梳妝之前,絕對不會出現在人前,現在的她卻恰恰顛覆了以往的形象。發鬢散亂,頭上的珠翠穗子糾纏在一起,臉頰上還存留著淚水滑落的痕跡,一手托著懷中的襁褓,一手垂在身旁。

兩人對峙了片刻,顏妃忽然好像瘋了似的,如餓狗撲食一般朝著發愣的惜玉撲了過去。一把便拽住了沒有躲閃的惜玉雪白的衣袖,恨恨地瞪著她看。

如果說眼神可以殺人的話,在這一小會兒的功夫里,惜玉恐怕已經死了千百回。

惜玉愣了一下,不悅地蹙起眉頭,隨即便想抽出自己的袖子,顏妃卻忽然聲嘶力竭地哭了起來。哭得涕淚縱橫,哭得肝腸寸斷。哭得渾身無力,順著惜玉的身子跌下去坐在了地上。

哭得惜玉心煩意亂,若不是顧及她懷中抱著孩子的話。惜玉很想一腳將她踹出園子去。

惜玉好不容易才從她手中奪回了自己的衣袖,她卻順勢拽住了惜玉墜在地上的裙裾,邊哭邊重復著一句話︰「你還我孩子命來還我孩子命來」

「你說什麼?」惜玉聞言一怔,隨即蹲下了身子,伸出輕顫的手掀開了孩子頭上的襁褓。

襁褓下孩子小小的腦袋無力地向後搭攏著,胖乎乎的小臉憋成了紫青色,紅嘟嘟的嘴巴張得極大,還未長出牙齒的牙床上血跡斑斑,大張著口卻再也不能吸上一口新鮮的空氣。

「滾開!你已經害死了他,你還想怎麼樣?你還我孩子命來!」顏妃揮臂打掉惜玉仍停留在孩子襁褓上的手。接著猛地朝著她的肩膀一推,蹲在她身前的惜玉被推得朝後跌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片刻過後,惜玉才撐著手臂坐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懷中的孩子,不禁動容地質問道︰「跟我有什麼關系?」

顏妃霍地抬頭怒視著惜玉。恨聲控訴道︰「你這個儈子手!表哥他為了要跟你在一起、為了消除你們之間的隔閡,他、他居然動手殺了我的孩子!你這個凶手,他還這麼小,還沒有親口叫上一聲娘親,就因為你而被自己的爹爹殺死了,你還我孩子命來」

說到後面,顏妃已經泣不成聲,身上也沒了力氣,聲音也哭得嘶啞了,只是緊緊地將孩子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淚流滿面的臉頰緊貼著孩子冰冷的小臉,無聲痛哭。

惜玉腦子中一片空白,似是被人澆上了一大勺子滾燙的熱油,炸得她的腦子開了花,頓時間里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坐在地上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這對母子。

半響過後,從震驚中醒過神來的惜玉猛地翻身而起,疾步朝著園子中的小湖邊上走去,扔下了依舊坐在地上的顏妃,一個人抱著死去的孩子痛哭流涕。

行至湖邊,惜玉點足騰身而起,如蜻蜓點水般掠過光滑如鏡的湖面,激起了一圈圈的漣漪,朝著四面八方蕩漾開去,拍擊到湖邊上後,又折返回來,周而復始,直到消失。

漣漪還沒擴散到岸邊時,惜玉已降落在了湖對面種植的那排翠竹下面,身形絲毫未加停頓,便急匆匆地朝著不遠處的降雲樓飛奔過去。

到了樓下連樓梯也沒走,直接點足掠起,縱聲攀上了二樓,手掌撐在欄桿上借力拔身而起掠上了三樓,幾個來回過後,人已經出現在了頂樓的欄桿外,一個凌空翻身而起,輕輕地落在了頂樓外面。

因為她之前曾數次坐鎮樓中,周圍的守衛以及隱藏在暗中的暗衛便沒加阻攔,樓門旁的守衛對視一眼,立即將身子挺得筆直,只做視而不見,任由她暢通無阻地到達了目的地。

頂樓門被人踹開的瞬間,靠坐在書案後的白玉太師椅中小寐的蕭舒靖猛然驚醒,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闖了進來,反腳一踢又將樓門踹回去自動合上了。

薄唇緊抿,眼神冷冽,她在發怒?

不行,絕對不可以!蕭舒靖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她的身體再也經不起大喜大怒的折騰了,任何過激的情緒隨時會要了她的命,得阻止她才行。

念頭一出,蕭舒靖立即起身,三兩下繞到了書案前朝著她迎了上去,關切地道︰「惜玉,不要動怒。無論出了什麼事都有我在,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我扛著,你不必擔心,萬事有我。」

萬事有你?好一句萬事有你!可你都做了些什麼?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麼!在殺了自己的孩子後,居然還能高枕無憂的坐在這里,雲淡風輕地說出這些話來。

惜玉眼神愈發的冷銳,陡然沖向了一旁,伸手便拔出了懸掛在牆壁上的龍泉寶劍,劍尖直指蕭舒靖,恨聲叱道︰「蕭舒靖,你這個喪心病狂的瘋子!你為了自己的私欲,還有什麼事是你做不出來的麼?」

舒靖聞言一怔,隨即便了然一笑,目光落在了書案上那份寫著將敦煌城主之位禪讓給嚴楚的公文上。是,為了他自己的私欲,他沒有什麼做不出來的,這幅擔子太重了,會壓碎了他心中一直執著的夢,他不想再繼續背負下去了。

「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舒靖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見,也只需要自己知道就好,抬起頭迎上她冷冽的眼眸,柔聲道︰「我太累了,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只能這樣做,只能對不起他了。你說我自私也好,喪心病狂也罷,我全都不在乎了,我直想跟你一起離開這個壓抑得讓人喘不過起來的地方。」

為了離開,所以你要斬斷所有的牽絆麼?蕭舒靖啊蕭舒靖,舍不得讓城中任何一個普通百姓遭受迫害的你,卻能為了自己的私心殺了自己的孩子!這就是你所謂的‘愛’麼?我真想剖開你的胸膛,看看那里面跳動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胸腔中的熱血似是全在一瞬間沖上了頭頂,徹底燒壞了惜玉的理智,眼神恨恨地看著劍尖前方的人,顫聲問道︰「值得麼?」

蕭舒靖凝眸一笑,坦言道︰「值得,這些東西我早就厭倦了,沒有什麼放不下的,沒有什麼舍不得丟不開的。」

權勢、地位、財富、名聲、美人,無論是其中哪一樣,于別人來說或許是夢寐以求的,對他來說卻是最沉重的枷鎖。如一道道堅韌無比的鐵鏈,拘束著他的人生,讓他的生命中失去了本該有的歡樂,失去了色彩的人生毫無意義可言,只有放棄這些東西,他才能真正的做回自己。

所以,沒有什麼值不值得可言,除了她而外,沒有什麼是他不能舍棄、不願放棄的。

惜玉猝然閉上了雙眼,兩行清淚順著雙頰滾落腮邊,沉聲說道︰「你丟下的,是你自己的良心。」伴隨中話音落下,惜玉手中的龍泉寶劍也隨之出動,對準了蕭舒靖的胸膛飛快地刺了過去!

沒有半點猶豫,沒有一絲不舍,有的只是她滿目痛恨的眼神,以及毫不留情的全力以赴,只為將手中的劍刺進他的胸膛中去,用他心頭的熱血,來祭奠那些無辜的靈魂!(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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