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白天目睹了那一場慘烈殺戮的緣故,惜玉全身累得似是要散了架,可躺在床上半個晚上也沒能合上眼,甚至覺得空氣中還飄蕩著尸體被焚燒的那種氣味。
上午到現在一直也吃不進去東西,此時一想,胸肺中更覺得難受得緊,恨不得立即喝幾大壇子水下去才能舒服些。雖是如此想著,可惜玉卻懶得再動一個手指頭,閉上眼逼著自己入睡,可哪里能有那麼容易就睡得著!
她愈是逼著自己,腦袋就愈是清醒,身體也就愈疲憊。仿佛是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在打仗一般,雙方你來我往的打個不停,爭來斗去卻也沒個結果,整個人反而更加疲倦。
到了天明後,楊謙來到樓里時,瞧見的便是雙眼布滿血絲、精神萎頓的人,若不是她已經梳洗打扮好了,簡直就是一副蓬頭垢面的模樣,與外城街市上偶爾可見的流浪漢沒什麼區別。
乍一相見可把楊謙給嚇了一跳,不可思議的看著惜玉,結結巴巴地說道︰「公、公、公主,您的、眼楮?」
「沒事。」惜玉垂下眸子,轉身將人讓進了屋中,可四肢似是不怎麼听使喚,走起路來腳步有些虛浮,好似一只不會捉老鼠的寵物貓在悠閑的漫步一般。
昨天一天沒處理,桌案上的文書便堆成了一座小山。惜玉看著便心煩,除了軍情急件而外,其它的根本沒心思去看,連走路也繞著走。可城中的事務終歸得有人批閱處理才是,所以一大早的將楊謙尋過來,便是為了讓他來處理這些事。
與城主同歲的楊謙跟在蕭舒靖身邊多年,自然熟悉該怎麼處理這些事。惜玉落了個空閑,回到了左邊的廂房中去,搬了凳子坐在火盆邊烤著自己冰冷僵直的手。
雖然傷勢較之前已經好了很多,可昏迷的蕭舒靖依舊是毫無起色,根本不見有轉醒的跡象,連手指頭也沒動過一下。
前天從京里請來了已經歸隱的御醫,那老頭子仔細的號了脈,又觀察了一番,等得人心焦的時候,才翹著花白的胡子說沒什麼大礙了,只要好生休養即可。
問及為何還不蘇醒,老頭子更是說得深奧,說什麼本是該醒了的,可蕭舒靖他自己不願醒來。惜玉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暗自思忖著蕭舒靖這城主做得真是太失敗了,若是有人想奪他的位子,此時簡直是輕而易舉。
看著床上睡得安逸的人,惜玉搖著頭直嘆氣。論處理政務,恐怕楊謙要比他能干得多,論武藝謀略,嚴楚只怕與他不相上下。
惜玉不明白,像蕭舒靖這樣一個斯文秀氣的人,他們為何會這麼忠心的追隨他?城中的銀甲軍為何會終生效忠他?更加的不明白為何敦煌上下的人全都敬仰他,恨不得把他當做神明來供奉一般。
惜玉心中有著太多太多的疑惑,不止是蕭舒靖,包括蕭易寒、以及城外的那些人。這些人萬里跋涉、不惜生死究竟是為了些什麼?蕭氏兄弟他們又是為了些什麼?不惜生命、不計代價、不顧後果,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至高無上的權利麼?
可笑!即便你坐擁天下,到了百年之後還不是紅顏成灰,英雄枯骨,到頭來能留得住些什麼?唯留下的只能是但古長存的寂寞河山,它們一邊變幻外貌,一邊嘲笑著愚蠢的世人罷了。
惜玉茫然地搖頭長嘆一聲,也許在男人的心里,那至高無上卻又看不見、模不著的權利,那傾國傾城卻敵不過歲月摧殘的美人才是最真實的,這些看不見的浮華才是值得他們用一生去追隨的。
「公主,剛收到楚將軍傳信,說是最多申時就會抵達城外!」楊謙喜出望外,拿著鷹隼送回來的信便跑了過來。到了正堂外卻愣生生的止住了步子,想著自己進去不太方便,便在門外高聲稟報,聲音中帶著不可言喻的喜悅。
「好,你去城樓上通知幾位將軍,讓他們做好和楚將軍兩面夾擊的準備,務必要一舉破敵。」惜玉卻沒多少喜色,反而更加擔憂起來。城防圖與兵力部署圖一天取不回來,她便一天不能安心。
而自從封閉城門以來,惜玉直接讓楊謙下了死命令,任何接近西城門者殺無赦。敦煌的西城門城牆有幾十尺高,城牆修築得光潔筆直,根本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
即便是自己,沒有外力輔助的話也上不了城牆,而師父已經是風燭殘年,想攀牆從牆頭下去絕不可能。
照目前的形式來看,那份城防圖與兵力部署圖應該是還沒送到回紇人手中,只是大軍回程日期將近,他們不得不下令攻城。
師父的易容術千奇百怪高深莫測,甚至有幾次竟然偽裝成了妙齡女子,那種天真而無辜的眼神成功的瞞住了所有人,而自己和舞劍也渾然不覺。
若是城門重新開啟,除非是自己天天眼也不眨的守在那里,否則只怕師父能從守軍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的走出城去,而他們也絲毫不會查覺。
自己的本事有八成是師父傳授的,自己能想到的他必定也能想到,從而會更加謹慎的防範自己。師父此刻必定就在敦煌城中,她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夠從人海中將他找出來,然後把城防圖取回來物歸原主,想來想去也沒個結果,惜玉只覺得頭疼無比。
外面忽地響起一串撲騰的聲音,接著便傳來幾聲尖銳的鷹唳。屋中的惜玉蹭地便站了起來,矮凳子被帶得倒向一旁,咕嚕嚕的轉了一個圈,惜玉正心煩,一腳便將凳子踢開,幾大步便出了門去。
右面書房的書案果然站著一只鷹隼,見了惜玉進屋防備地便揚起了雙翅,歪著腦袋一雙銳利的眼楮盯著惜玉瞧,似是在想怎麼換了主人?
這鷹隼攻擊速度奇快,攻擊力也很強悍,且專門啄食人的眼球,一但選中了目標便快、準、狠地攻擊,是天空中的當之無愧的王牌殺手。
惜玉也不敢貿然上前,一人一鷹大眼瞪小眼的對持著。過了片刻,那鷹隼似是想通了一般放松了防備,將自己綁著小竹筒的腿抬起老高,怪叫幾聲後定定的看著惜玉。
惜玉小心翼翼的走過去,一邊防備著,一邊打開綁在鷹腿上小竹筒的蓋子,輕輕的將里面的紙條取了出來。雙方皆是在防備著彼此,沒等她將小竹筒的蓋子蓋回去,那鷹一下子便沖了出去,大翅膀掃得桌上紙張亂飛。
惜玉早就讓到了一旁,打開紙條一看,竟然是楊謙送回來的,這麼近的距離還用鷹隼來傳信,只怕是遇到了萬分危急的事情。
字跡並不工整,顯然是慌亂中寫下的。惜玉粗略的掃了一眼,大致意思是回紇卷土重來,傾巢出動發起了最後一擊!大概是言長紙短,上面並未提及具體情況,只寫到︰情勢危急,盼速到。
那里不是有幾位身經百戰的將軍麼,他們都沒辦法自己又能怎麼樣?若情況真的萬分危急了,自己去又能改變些什麼?自己從未領軍打仗,昨日也不過是見招拆招罷了。
紙條被揉成一團扔在了地上,惜玉有些哭笑不得,匆匆的帶上樓門便下了樓。回到水榭換了男裝後,侍衛早就準備好了馬匹,城中的道路上行人寥寥,一路暢通無阻。
遠遠的便見一群鷹隼盤旋在城樓上,爪子上抓著不知什麼東西,飛到城樓頂上便松了爪子丟下去,城樓上立即炸飛一片守軍,斷肢殘壁四處翻飛,城樓下下了一陣紅雨。
濃烈的腥氣老遠便能聞到,城下的惜玉剛一下馬,身上便血雨濺了半身,城樓上不時還有爆炸聲傳來,當下也顧不得這些了,撩起衣擺立即便飛奔上去。
城上的情況比她想的要嚴重得多,守將已經命令一半的人躲在城樓中放箭射鷹,可鷹飛得太高,速度又快,根本沒什麼作用。
而城下的人已經用鐵鏈飛爪攀上了城頭,守軍不得不冒著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危險上去斬殺,三名守將也全在城上,連楊謙也是滿身鮮血。
見到惜玉上了城樓,幾人立即奔了過去,顧不得什麼尊卑禮儀便將惜玉拉進城樓中去。剛一關上門,惜玉顧不得問明情況便急道︰「楊謙,快派人去請給王爺訓練鷹隼的人,不惜任何代價,讓他的鷹隼將空中的回紇鷹隼滅掉!」
那些鷹隼是敦煌的守護神,認路、識人、搜尋、防衛,全都少不了它們,它們將敦煌的天空防衛得水泄不通,王爺為此每年都會花費一筆不小的開支。鷹隼攻擊力極強,一般是對付一只後,便再也對付不了第二只,讓它們去對敵,必定是以一換一的結果。
可敦煌若是失守,留它們何用?楊謙猛拍一下腦袋,嗔怪自己只顧著殺敵,怎麼就沒想到這個辦法!立即便讓人去找那訓鷹隼的老者,隨著便將具體情況交待了一番。(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