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兒皺著眉頭,努力的想清醒卻覺得四肢仿佛是被人壓住了,連眼楮也無法睜開。像是有無數雙手將自己往一個看不見的深淵中拉去,身體絲毫不受自己控制。
這種無形的壓迫感讓她很想放聲大哭,卻只是舌頭微微的動了動,渾身依舊無法動彈。她借著這一點微微的力氣,慢慢地將舌頭一點點的塞進牙齒中間,再慢慢的合緊牙關。
疼痛中終于猛的坐起了過來,那種壓迫感也隨著全部消失。惜玉晃了晃腦袋,這才發現自己置身于陌生的環境中,四周的土牆有些破敗,屋中擺設也少得可憐,顯然主人家中並不富裕。
見她轉醒,門口的紅衣少女蹦蹦跳跳的跑了進來,坐在土炕上笑眯眯的說道︰「太好了,你終于醒啦」
惜玉本能的往後退了退,「這是哪里咳咳」剛說了幾個字,喉嚨便刀剮般的疼。
「這是我家呀」少女笑得明媚,起身從瓦罐中倒了一碗水遞過來,囑咐道︰「慢點喝,別嗆著了。」
一口氣喝完水,將碗遞給了少女,惜玉四處打量了一番,問道︰「我怎麼會在這里,是你救了我?」
少女嘻嘻一笑,「不是啦,我哪有那個本事。」轉身便跑出了門外,在惜玉疑惑的目光中,扯著一名憨厚的男子進了門來,笑道︰「是我哥哥救了你,他前幾日去背水,水沒背到卻把你背了回來,嘻嘻,感動吧,姐姐要不要考慮一下以身相許呢?我哥哥人很不錯的哦」
少女極力的推銷著自己的哥哥,屋中的兩人面面相怯。皮膚黝黑的男子面似火燒,一把打掉妹子扯著自己的手,惱道︰「依米,別瞎說,瞧客人都生氣了,我先出去做飯,客人想必餓了。」
少女調皮的吐了吐舌頭,跑過去坐在床邊,朝著惜玉說道︰「我哥哥很好欺負的,他叫檉柳,我叫依米,都是花兒的名字。阿爹是希望我們跟它們一樣,在這片沙漠中頑強的生存下去。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惜玉低頭想了想,說了一字,「雲。」
少女眨巴著眼楮,疑惑不解的問道︰「雲什麼?姓雲?還是名雲?怎麼可能會有一個字的名字呀」
「你話真多。」惜玉被她問得有些頭疼。看著少女瞪大了眼楮伸手捂住嘴,又道︰「不過,卻很討人喜歡。」
在兄妹兩人的照顧下,惜玉漸漸復原過來。兄妹兩都是很好相處的人,施恩不圖報,頑皮的依米偶爾玩笑著調侃,卻也是見好就收。住了幾日,周圍的環境基本都熟悉了。
村子里水源稀缺,檉柳每隔幾日便要去十幾里意外背水回來,若不是被他遇上,惜玉怕是早已死在了荒漠中。
兄妹兩人開了個簡易的鐵鋪維持生計,先前的日子還好,自從漠上的馬匪頭子死後,匪群便分裂成了好幾派,殺人放火四處搶劫。弄得商隊寧可繞上兩月的路,冒著風暴和海賊的危險也不願意再走漠上古道。
鋪子也沒了什麼生意可做,客人大多是漠上的馬匪,高興了便給你幾個錢,不高興時不給錢不說,反而還會勒索錢財。
鋪子先前的學徒走了後,依米便去哥哥鋪子里幫襯著,每日出門前必將自己弄得灰頭土臉,假小子似的才可出門。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哪家姑娘若是長得嬌俏些,走在道上被馬匪瞧見了,多半是會被擄走賣到西域。運氣好些的被窮人買去做妻;富人買去做妾。運氣差的便只能被賣到青樓,終其一生也無法再見到父母。
日子雖是苦了些,兄妹兩人卻過得開心,有飯吃、有衣穿,在這片荒漠中已經是不錯了。
檉柳打算等著將來攢夠錢,便帶著妹子離開這里,找個有水有草的地方住下來,踏踏實實的做個牧民,再也不必提心吊膽的過活。
這一日,依米起得晚了些,想著最近馬匪不常來也就沒收拾,火急火燎的便趕去了鋪子,打算到了那邊再收拾也不遲。
惜玉這段時間跟著依米學了不少家務,白吃白喝的住在別人家里總是不妥,只好每日里做好了飯菜給兄妹二人送過去。雖說手藝不精,好歹也能讓人咽得下去,能填飽肚子又毒不死人。
今日也無例外,忙活了一個上午後,將飯菜收拾好裝進提盒中。回屋拿了件黃沙色的披風系上,取了門後的紗笠戴在頭上後,將面紗放了下來,這才提著食盒往鋪子走去。
遠遠的便瞧見了鋪子中坐著幾名身穿獸皮的漢子,凶神惡煞的樣子,看上去就不像好人。惜玉立即閃身躲在一邊,趁著幾人沒注意時,悄悄的繞到了鋪子後邊,隔著木板輕輕的敲擊幾聲。
正忙著的檉柳听見動靜後,便停下了手中的伙計,朝著幾人賠笑道︰「幾位爺,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先去方便一下,很快回來。」
「快去快回大爺還忙著呢」大漢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幾人繼續擲著色子,粗聲粗氣的吆喝著︰「大、大、大」
檉柳在圍裙上擦了把手,接過惜玉手上的食盒,隨著便將惜玉推到了後門外,小聲說道︰「雲姑娘,你趕快回去,今日來了好幾撥馬匪,幸好依米沒在。你回去告訴她這幾天都不要過來了,早上我會去背水送回去的,你也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依米沒在?惜玉听得心驚,面上卻笑著附和道︰「好,我會告訴依米的,檉柳大哥你快些回去吧,省得他們起疑,我先走了。」
「等等。」檉柳一把捉住她手臂,忽然撩起自己髒兮兮的圍裙在惜玉臉上抹了幾下,隨著便將她紗笠上的黑紗放了下來,吶吶道︰「這樣安全些。」
「大哥想得周到,我先回去了。」惜玉莞爾一笑,轉身便急急的往回走。依米沒在鐵鋪,想必是半道上被馬匪劫去了,離這里最近的便是鷹寨。馬匪劫了人後,必是先帶到寨中糟蹋一番,然後才會買去西域。
附近的地形惜玉已經熟悉,鷹寨的位置也好找,出了小村子一直往東,翻過一座沙丘便能到達。惜玉回去取了劍,又將花貓似的臉洗了干淨,便打算去尋依米。因著身上的銀子不夠,在村頭那里只能買到一匹騾子,當下也顧不得了,有總比沒有好,比起徒步過去要好得多。
鷹寨規模極小,不過百十名土匪,寨子搭得極為簡陋。到了寨門前,兩名嘍立即沖了上來,一人拿著破山刀,一人拿著長矛,吆喝道︰「來、來者何人,來這作甚?」
惜玉將頭頂的紗笠一摘,朝著兩人莞爾一笑,「去告訴你們寨主,就說有人送銀子上門,問他要是不要?」
「我們寨主愛財如命,肯定要啦姑娘稍等。」拿著破山刀的屁顛屁顛的往寨子里跑去。
拿長矛的盯著惜玉看得直流口水,這漠上的女子個個皮膚黝黑,身形彪悍,像這樣白白女敕女敕的美人兒真是難得一見。想著他們寨主因為超高的審美觀,而導致了至今單身的可憐處境,這姑娘極有可能是將來的寨主夫人啊
想著想著,立即便滔滔不絕的推銷起他們寨主來,「我們寨主不但愛財,還很,姑娘你是不是準備把你自己也送給我們寨主?正好啊,我們寨主血氣方剛,年輕有為,玉樹臨風,實乃是方圓百里難得一見的美男,絕世好相公的最佳人選啊,姑娘你有福氣啦」
見他說得唾沫橫飛,惜玉便笑著附和︰「是麼?那我且不是賺到了。」
見姑娘似是動了心,長矛嘍更加賣力地推銷起他們寨主來,放佛是他們寨主讓他來說媒的一樣
「豈止是賺到,簡直是一本萬利姑娘你想想,你嫁給了我們寨主就是寨主夫人,一人之下百人之上,而且你將來的孩子就是我們山寨的繼承人,這可是打著燈籠火把都難找的好事你一定要」
話沒說完,先前回去的那名嘍跑了回來,邊跑邊喊道︰「三兒、寨主讓你領著美人去見他」
拿破山刀的嘍跑過來累得不行,蹲在地上哈哈哈的喘著氣。想著方才他們寨主一听有美人就兩眼放光,立即跑到鏡子面前收拾的樣子,嘍立即又站了起來,諂媚的說道︰「姑娘,這邊請~~」
在去往山寨大廳的路上,兩人又口若懸河的將他們寨主吹噓了一番。到了正廳一看,惜玉不禁‘撲哧’的笑出了聲。
為首坐著那一人頭發梳得油亮,貓兒舌忝過似的,眉毛長得連成了一線,秤砣似的大鼻頭配著一雙綠豆眼,臉上滿是青春肆掠過後留下的痕跡。
穿得也是不倫不類,各種亂七八糟的獸皮縫在一起,身後還披了大紅的披風這就是方才三兒他們所說的‘絕世美男’?
再看去,身後兩旁各自站著四名漢子,肥頭大耳,尖嘴猴腮,獐頭鼠目個個皆是其丑無比。這樣一對比,倒是顯得他們寨主其實挺順眼的
對方也不住的打量著惜玉,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似是寨主相親帶的親友團一樣到了最後,皆是滿意的點著頭。
這三兒說是寨門外來了個美人兒,眾人對他的眼光早就戳之以鼻,特地打了賭來看好戲,沒想到真來了個美人兒,且還是個大美人
「咳咳咳」寨主咳了幾聲,身後的丑男團立即閉上了嘴。
寨主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瀟灑的一個轉身往虎皮椅子上一坐,高高的翹起了二郎腿,說道︰「竟敢一人獨自來我鷹寨,姑娘好膽識。」
寨主輕輕撫模著自己坑坑窪窪的臉,半眯著眼打量對面臨危不亂的女子,滿意的點了點頭。嗯,夠得上做寨主夫人語無倫次的說道︰「果然是那啥來著,總之,羊入虎口,來了就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