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公主清叱一聲,轉身拂袖而去,後襟上的金鳳栩栩如生,似是想要掙月兌錦緞的束縛,逐著即將西沉的金烏而去。
絕美的臉龐瞬間一片慘白,顏妃不加思索便跪著撲了過去,緊緊拽住了公主的衣裙,「公主留步,是妾身一人冒犯公主,王爺遠在邊關,並不知情,求公主不要污蔑王爺。」
「蕭王妃此舉何意?」緋衣女子抿嘴一笑,「勸我們公主回京的是娘娘,現在阻攔公主回京的也是娘娘,蕭王妃不妨先去一旁想想清楚,到底是要哄人還是留人,想清楚了再過來說話的好。」
豪不理會她的冷嘲熱諷,顏妃依舊死死的拽住公主的裙角,苦苦哀求︰「公主,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妒恨公主,才會惡意冒犯,與王爺無關,求公主殿下不要遷怒王爺。」
「這邊陲之地寸草不生,戰火連連,本宮本就不想嫁,奈何不能辜負皇兄一番美意,現如今有人不識好歹,自願的做了替罪羊,本宮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放手」公主冷哼一聲,拂袖欲走,卻被顏妃牢牢的拽住了裙角,走之不得。
從手上傳來的力道說明對方顯然是去意已決,顏妃頓時亂了方寸,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只是死死拽著公主的大紅裙擺,心中只道不能讓她走,不能讓她回京去搬弄是非,不能讓她害王爺,完全忘了臨行前王爺的交待︰無論用何種辦法,也要將公主激怒,最好惹得她大發雷霆,再將人氣走。
公主若是在來的路上出了什麼事,蕭王必然會擔上保護不周的罪責。若是公主自己抗旨不尊,私自回京,而蕭王遠在邊關征戰,無暇顧及,公主在回京的路上出了什麼岔子,可就與他蕭王爺毫無干系。
銀質面具下犀利的雙瞳鎖住跪在地上的顏妃,微微的搖了搖頭,暗自嘆息︰本想趁此機會讓所有人認可你這個王妃,可你卻是如此不爭氣,惜顏,你的單純無暇,若是換在了普通人家身上,自然是難得,可是在這群如狼似虎、笑里藏刀的女人中,你的單純無暇,遲早會要了你的性命,你自己不願變得強大起來,我,又能護得了你多久?
「王妃娘娘,公主既然執意回京,不必阻攔。」一聲只有自己能听見的輕嘆過後,銀質面具下傳來壓抑低沉的聲音,顏妃一愣,木然回頭看著那馬上的人,稍稍放松了手上的力量。
那雙眼楮太過于清澈、無暇,一眼便能看穿她的心思,即使經歷過生死,依舊固執的認為這世間沒有罪惡,馬上的人自然也不會告訴她,氣走公主後,他將會帶著銀甲軍,將這位公主以及隨行護送將士的性命終結在荒涼的沙漠上,然後再上報朝廷,公主不願在此荒涼之地落籍,執意回京,不知所蹤。
就在她失神的剎那,公主趁機抓住自己衣襟後擺,優美的一個側身,裙裾便掙月兌了禁錮,轉身帶起的勁風也掀掉了公主頭上的蓋頭,精致容顏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青絲挽成涵煙芙蓉鬢,佩戴著一頂純金質地飛鳳冠,雙瞳似是剪了一江清水置于其中,清冷而明澈,卻又深不見底,最難得的卻是那不曾描過的雙眉,寬厚且修長,有男子的英氣,又帶著女子的柔媚,真真的是難得一見。
「啊」乍一見公主的容顏,顏妃驚恐的瞪大了雙眼,向後跌去坐在了地上,似是見到了鬼魅一般,臉上瞬間血色褪盡,搖著頭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到的。
看著那張精致的容顏,銀面下的雙瞳驟然收縮,心中悚然動容,平靜冷淡的雙眸中似是燃起了一團火,灼亂了平靜,燃盡了冷漠,年少時深埋在心底的那份灼熱,正在瘋狂的掙扎著生長,等待重生。
然,公主只是冷冷睥了她一眼,似是毫不相識的路人一般,轉身拂袖而去,緋衣女子莞爾一笑,彎腰拾起了地上的蓋頭,跟了上去。
銀面下的視線緊緊鎖住公主,細看著她的眉眼,不放過一絲一毫的地方,審視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漸漸與心底那張倔強傲嬌的容顏重疊在一起,那種不把一切放在眼中的睥睨神情如出一轍,銀面下的人毫不猶豫的下了馬,縱身朝著最後一頂轎子飛奔去,由于速度過快而顯得身法有些凌亂。
「公主留步。」
主僕二人走得極慢,行至馬車前,身後才傳了沉穩的婦人聲音,慈詳中夾雜著威嚴,讓人不容拒絕,淺淺的笑意在紅衣女子精致的唇角蕩開,卻一閃即逝,主僕二人回身看著喚住她們的人。
外貌上看起來未到不惑之年,神色聲音卻是超出了年齡,凌厲中帶著一種歷盡滄桑後的從容不迫,一身端莊典雅的宮廷正裝更是顯得貴氣非凡,手上拿著一串碧玉念珠,應是信佛之人。
「見過老夫人,不知老夫人如何尊稱,又為何出言挽留?」緋衣女子畢恭畢敬的福了一福,笑意盈盈的看著對面的中年婦人。
「大膽見了太妃還不下跪」一旁的彩衣女子一改方才婉轉的語調,厲聲高叱。
公主身份雖高,可是眼前的婦人卻是蕭王爺的生母,先皇當年最寵愛的秦貴妃,皇後早逝,若不是秦貴妃十年前隨著蕭王來了敦煌,現在她便是這天份最尊貴的女人︰當朝太後,連皇上見了她也得乖乖的行禮,何況公主。
「參見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城外的人這才齊齊下跪,朗聲高呼。
「免禮,全都起來吧。」太妃緩緩開口,城里跪了半天的人急忙謝恩,城外的人也隨著起身,城里城外的人齊齊看著太妃,不知她會如何化解這尷尬的局面。
「公主見諒,莫要責怪她們,她們方才所言皆是哀家授意。」此言一出,人群中便發出一陣竊竊私語,原來不是蕭王抗旨不尊,也不是王妃心胸狹窄,更不是幾位妃子刻意針對,而是太妃的意思,紛紛討論著太妃此舉到底是何意圖。
「哀家听到一些傳聞,說是公主為人驕橫跋扈,刁蠻無理恃寵而驕,哀家最怕的便是一家人勾心斗角,這才授意她們故意刁難試探。公主臨危不亂,舉止大方,看來是傳言有誤,哀家在這里陪個不是,妄公主不要記恨哀家才是。」太妃放下架子婉婉道來,說得合情合理,若公主仍舊要執意回京,倒顯得是她真如傳言所說那般不明事理。
「太妃娘娘一片良苦用心,惜玉豈敢記恨,一切听憑太妃娘娘做主便是,莫敢不從。」事已至此,公主也是低了頭,溫和的回道。
「果然是個大氣又明事理的好孩子。」太妃贊了一聲,對著身邊的銀甲軍首領吩咐︰「天色將暗,你領著公主以及隨行將士去驛站歇息,明日里再安排進府事宜。」
銀甲將領卻是置若未聞,呆呆的看著對面紅的紅衣公主,幸好面上帶著面具,將他所有的神情覆蓋起來。見他失神,旁邊的彩衣女子伸手在他手心掐了一下,他這才回過神,疑惑的看著她,她莞爾一笑低聲說了句︰末將遵命,男子立即反應過來,面朝太妃單膝跪地,沉聲回到︰「末將遵命」
旁邊的顏妃面若死灰,木然的任由丫鬢扶起她,失魂落魄的看著太妃出面,將公主挽留下來。後來的日子里,她悔了無數遍,如若那天她能冷靜些,沒去拉住公主的裙角,公主也就不會掉了蓋頭,他們也就不會相見,她還是表哥的王妃,相敬如賓,白頭偕老。
只可惜,世上最難尋的便是後悔藥,間隔了十年,命運的齒輪終究還是又將他們攪在了一起。
入夜後,蕭王府富麗堂皇的前廳中燈火輝煌,滿桌珍品佳肴色香味俱全,四位美人卻像是是同時沒了胃口,看也不看,也不說話,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一名粉衣丫鬢從後堂出來,走到紫衣女子身邊屈膝行禮,「稟蘇妃娘娘,太妃娘娘有些不舒服已歇下,顏妃娘娘陪在那里就不過來了,說是讓諸位娘娘不必等了,自行用膳。」
「王爺呢?」沒等蘇妃說話,對面的紅衣女子便接口問道,她可不關心太妃與顏妃來不來用膳。
「回晴妃娘娘的話,王爺下午跟諸位娘娘出去以後,至今未歸,興許是留在驛站那邊保護公主,不回來了。」
「滾出去」晴妃不悅的瞪了那名丫鬢一眼,厲叱一聲,「連個話都不會說,也不知道她主子是怎麼教的」
「娘娘」丫鬢不知所措的看著蘇妃,蘇妃置若未聞,神態自若的端起碗用膳,在其他人訝異的目光中吃得津津有味。
旁邊坐著的月妃嬌笑一聲,把玩著自己修長的指甲,「晴妃何必拿個丫鬢出氣?她主子就在你對面,你與她的身份可是平起平坐的,不妨拿她出氣給我們瞧瞧,好讓我們見識見識。」
「月妃,我不過是發發牢騷而已,你挑撥也沒有」晴妃顯然沒上當,雙手環抱于胸前,「這些年斗來斗去誰也沒討到好處,為什麼不抱成一團去對付外人?」
「喲,難得晴妃娘娘放下架子,只是這外人可不好對付,你沒見下午王爺和顏妃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麼?」月妃冷哼一聲,挑眉說道︰「想必他們是舊識,否則,王爺又怎麼會臨時改變計劃,咱們若不齊心,只怕就得等著一起下堂了,既然話都挑明了,那大家就不妨商量商量對策。」說完便看向幾人,等著幾人表態。
即使她不說,大家心中也清楚,但是對于她的提議,大家卻是毫無興趣,蘇妃將碗往桌上一放,起身便走,「賬房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處理,你們自己討論吧,我沒那閑功夫。」
「裝什麼裝」月妃對著她的背影罵了一聲,轉頭看著對面的兩人。
一直沉默的藍衣女子也起了身,目無表情的說道︰「從來未得寵,又何來的失寵?我有些不舒服先回了,兩位慢用。」
見到藍妃起身,晴妃也隨即站了起來,笑著附和︰「她說的對極了,反正最得寵的人是你,我們爭些個什麼」
月妃一個人恨恨的坐在那里,抬手便想要掀了桌子,晴妃見狀一手壓在了桌面,月妃使盡了力氣,那桌子也是紋絲不動,氣急敗壞的朝晴妃大吼︰「說得對極了,我就是最受寵怎麼著,你們就嫉妒去吧」
「潑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