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老太太也知道,就算來找了太後,這件事也說不出個結果來,她只是氣不過罷了。越想越是為了那兩個孩子不平。
她是徐家的掌舵人,但也是一個祖母。在所做的事情與徐家的根本利益不發生沖突時,她願意為孩子們出頭,即便討不到說法,惡心惡心太後也是好的。
離開慈安宮時,太後仍舊對老太太笑臉相送。老太太也是皮笑肉不笑,起碼維持了表面上的和平。
老太太走後,太後就動了大氣,殿里能摔能砸的,都被她泄憤的摔在地上,嚇得宮女嬤嬤跪了滿地。到後來,太後氣的犯了心悸,捂著胸口癱軟在了窗邊的三圍羅漢床上,貼身服侍的宮女驚的連滾帶爬的去請太醫。
徐老太太這廂離開皇宮卻覺得通體順暢,這麼多年來一直夾著尾巴做人,又怒不敢言,有冤不敢訴,這一次西武國與她的目的相同,她終于敢將話說出來,心里別提有多舒坦了。
上了馬車,望著都城街邊已經女敕綠的一片,老太太突然覺得悵然,心酸的眼淚快要落下來。
或許是年紀大了,就經不起事了。這一生經歷的分分合合,生死離別還少嗎?這會子婷兒只不過是跟著疼惜自己的人離開了麻煩輕松的生活,往後風頭過了,她還能回來看她,她做什麼要悲傷?
可是,一想到自己還不知道有多少年好折騰,往後相聚的日子恐怕無幾,老太太的眼淚就如何都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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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蘭舟今日沒有去百草堂坐診,與阮筠婷膩味了一整日,到了傍晚,兩人在膩膩歪歪之中敲定了下一步要做的大事。
阮筠婷此刻已經摘掉了易容的面皮,露出她的清麗面龐,這些日沒有見光,原本白皙細膩的臉頰顯得有些蒼白。
坐在畫案對面的繡墩上,雙手撐著下巴看著君蘭舟筆走龍蛇的寫信。
「蘭舟,你怕不怕?」
「怕?」君蘭舟還是那張易容後的中年人面孔,聞言笑著放下毛筆,將信紙拿起來吹干墨跡,隨後拿了另外一張信紙︰「有什麼好怕的?咱們兩個想的法子,鐵定萬無一失。」
「如果失敗了呢?」阮筠婷擔憂的皺著眉頭︰「我倒是不怕,我就怕傷害到孩子。」
君蘭舟左手掐了下她的小鼻子︰「你呀,就不要胡思亂想,你該對自己的計謀有信心。再說就算你對自己沒信心,對我也要有信心啊。咱們的計策可行。」
阮筠婷听君蘭舟這樣說,在回想今日他們商議之事的確沒有任何紕漏,這才放下心。
君蘭舟一共寫了三封信。寫好之後給阮筠婷過目。
阮筠婷一一看過之後,笑著道︰「百草堂听命于你,不過那四位輔政大臣和你所說的那位故交的錢將軍,怕還要掙扎一番。」
「是啊。」君蘭舟摟著阮筠婷的縴腰,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在她白女敕的臉頰上偷了個香,「他們收到信,必然會權衡利弊一番在做決定,不過我再信中已經將利害關系分析的透徹了,相比他們能夠看開。」
「對那四個老家伙,十萬大軍的確是個誘惑了,畢竟韓文淵不是他們可以擺布的傀儡,他們一早就覺得失策。而對于錢將軍,事情不論如何發展都對他只有好處,更何況,你又是他的救命恩人。」
君蘭舟笑道︰「他那個人,未必肯謝我的救命之恩,再說當時我救他也是順手罷了。不過真正有利可圖,的確是對他的誘惑。」
阮筠婷頷首。
君蘭舟大手就探進了她的衣襟,「你小日子還沒完事兒嗎?」
阮筠婷紅了臉,將他手拿出來︰「還沒完,你急什麼。」
「能不急麼,我想你好久了。」君蘭舟左手挑著她下巴,嚷讓她轉過身來,尋著她淡粉的嘴唇吻上去,半晌才氣喘吁吁的放開她︰「我還是最喜歡你的模樣,瞧的習慣了,在看別的模樣怎麼都覺得不入眼。」
「嫌我丑啊?將來年紀大了,我一樣會變丑的。」
「我也是啊。」君蘭舟笑著抓她的手湊到口邊親了幾口︰「我們會一起變老,所以誰也不必嫌對方。」
阮筠婷 起身,推他出去︰「好了,咱們有的是相聚的時間,你快些叫人把信送出去吧。」
「我知道了。」君蘭舟寵溺的笑,起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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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四省的災情有所緩解,去年先遭旱災,到了冬季又有雪災,老百姓早已經民不聊生。今年的節氣終于正常了,可是莊稼不會馬上就長出來,災民們整日還是要靠朝廷和繡妍教、百草堂,的賑濟度日。
韓肅所在的青州縣是南方四省受災較為嚴重之處。朝廷剛經過動蕩,國庫吃緊,就在的款項一直很緊張,且災區不可能有糧食,所用的糧草醫藥皆是從周邊較為臨近之處買來的。
韓肅這段日子瘦了不少,在災區,每天都生活在瀕臨死亡令人窒息的氣氛中,每日都听得到有父母哭兒女,子女哭祖輩的泣血誅心之聲。韓肅哪里有心思為自己進補?恨不能每日與災民吃相同的稀粥,仿佛那樣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這一日,韓肅正在看書,景升和景言突然到了廊下。兩人如今都是韓肅身邊的禁衛,因為自小與韓肅的情分,現在出入韓肅身邊說話都略微自由一些。
「皇上,好消息。」
景升聲音中透著興奮︰「才剛卑職出去巡視,看到百草堂和繡妍教都貼出了告示。」
韓肅抬起頭來,「告示上說什麼?」
「上頭說,皇恩浩蕩,青州縣有了皇上親自坐鎮,災情已經有所緩解,百草堂和繡妍教今日起就要關閉所有粥棚藥點,將一切事情交給朝廷處置。皇上,百草堂和繡妍教那些烏合之眾,終于知難而退了!」
景升和景言最清楚韓肅忌憚什麼,此時也自來打心底里開懷。
韓肅信中自來難免雀躍。朝中有四位輔政大臣處處與他唱反調也就罷了,他初登大寶,民間的呼聲要是也被繡妍教和百草堂奪走,那這個皇帝做的還有什麼意思。
「好。」韓肅站起身,吩咐道︰「傳朕旨意,加設粥棚,派人繼續催賑災的款項,去鄰近州府繼續收購糧食。」
「遵旨。」
景言和景升興高采烈的下去了。
韓肅站在格扇前,望著院中一片郁郁蔥蔥的景象,心中的郁悶仿佛也得到紓解。
正當這時,他看到君召英風塵僕僕的進了院子。
韓肅心中一震,背脊挺的筆直,雙手負在身後,鎮定的望著君召英一步步走近,在自己面前下跪行禮。
「皇上金安。」
「平身吧。」韓肅轉身進屋︰「可有線索?」
「還沒有。」君召英有些沉痛︰「皇上,臣特地趕來,就是想當面請皇上的示下。」
「說吧,什麼事?」這段日子韓肅已經听到太多否定的消息,仿佛已經猜到會有這樣的回答,失望也已經習慣了。
君召英垂首道︰「皇上,雖然您的判斷是正確的,沒有找到尸骨,靖王夫婦必然還在人間。可梁國這麼大,要想找到他們,還要做到不傷害他們,實在是太難了。靖王精通醫術,保不齊會想出易容的辦法來。臣雖然檢查的仔細,但臣不可能所有地方都走遍。」
說到此處,君召英雙膝跪地,叩頭道︰「皇上,臣知道您不想傷害靖王夫婦,那麼何不放他們自由?不要在找他們了。靖王妃在都城這麼多年,何曾過過心安的日子?她做任何事情都要被徐家掌控擺弄,被先皇賜給戴氏做小妾,被徐家當做棋子……她的所有為難和委屈,都在都城中啊。如今她有了真心所托的依靠,皇上何不放開手,成全了她。」
韓肅閉上眼,「你就是要與朕說這些?」
「臣不敢忤逆皇上的意思。皇上吩咐臣做什麼,臣還是會听命去做。這些只是臣的肺腑之言罷了。」
韓肅閉目沉思,良久方道︰「朕還是那句話,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朕必須要見到她,說清楚。」
見到她,說清楚,而不是強佔。
君召英抓住他話語中的意思,懸著的心放下了。這樣在他找尋阮筠婷時,負罪感也會少一些。皇上到底還是顧及這麼多年的情分,舍不得下手。
百草堂和繡妍教退出了南方賑災的行動,所有的糧草就都有國庫的賑災款項支撐起來。
韓肅次日就大肆贊揚了繡妍教和百草堂的仁心義舉,百草堂和繡妍教的仁名就又旺了一層。
誰知官方的粥棚才開了三日,京城中就快馬加鞭的傳來了四位輔政大臣聯名上奏的折子。
韓肅看了折子之後,當場氣的摔了茶盞。
「反了他們了!真是一群老頑固,老不死!」
「皇上息怒!」
春喜、景言和景升等周圍伺候的人都戰戰兢兢的跪下叩頭。
那折子上的內容,竟然是四位輔政大臣聯名中斷了賑災款項的供應。皇上要賑災,沒了銀子,哪里來的錢去買糧食?
以前韓肅就知道他們野心勃勃,想不到現在,他們竟然有造反之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