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後,芷柔照老大夫的吩咐將熬好的湯藥準備好,送入蓮花居中。
「侯爺,讓奴婢們伺候小夫人服藥吧。」芷柔和另一個婢女一邊說著,一邊走上前去,把凝霜的身子輕輕地扶起來,給她喂藥。
但是,昏睡中的凝霜,兩行清淚悄然落于枕邊,一直死死地咬著牙,就是不肯張口,兩名侍女忙做一團,想盡方法竟毫無方法。
看著女婢們慌亂的樣子,上官昊天心下一急,一把將其中芷柔手中的藥碗奪了過來,罵低低地狠聲道︰「一群沒用的東西!讓本侯來!」
隨即,他端著藥碗,放輕了腳步走到床邊,目不轉楮地看著凝霜,她還是昏迷不醒。烏黑的青絲鋪瀉在枕畔,更是襯得一張小臉半點血色也沒有。
凝霜身上蓋著一條金絲錦被,因為被子寬大厚實,越發顯得她身形嬌小,睡在那麼大的一張木床中央,小小的她如同嬰兒一樣柔弱。
拿起瓷勺舀了一勺湯藥,輕輕吹去繚繞的熱氣,送到凝霜的口邊,卻不見絲毫動靜。上官昊天眉頭一蹙,大手捏著凝霜的兩頰,硬是撬開她的嘴,將碗里的藥汁硬生生的向她嘴里灌進去
豈知,藥汁不但從她的嘴角流淌下來,反而濡濕了大片衣襟。
「陸凝霜,若是你死了,我讓你全家陪葬。比如,陸老賊,陸夫人,還有你最愛的陸擎雲!」
不知道凝霜似乎听到他的威脅,暈迷中,她微微開口,慢慢地將腥苦的藥汁吞了下去。
看著凝霜一口一口地將他聞見都刺鼻的苦藥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上官昊天糾結的眉心一點也沒舒展。相反,臉上的顏色更加陰沉了。
陸擎雲!陸擎雲!
她怎麼老是想到那個連自己親妹妹都覬覦的變!態?就連現在這種時候,她的心里,還是只有陸擎雲!
「 ——」的一聲,上官昊天將藥碗重重的放下,大手倏地襲著凝霜的香肩。
「陸凝霜,我不許你想著其他的男人!因為,你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一個人的!」上官昊天吼聲震天。去時好影。
可她,還是不肯醒來!
大手頹然落下。他起身推開窗,向外望去。
雨過天晴,窗外傳來泥土的清香。
芷柔端來了噴香的早膳,可他一點胃口都沒有。
揮了揮手,芷柔知趣的退到一旁,將早膳放在桌子上。
現在,他只想在床前看著她,守著她!
突然,床上的凝霜低吟了一聲,上官昊天連忙坐到床邊,俯,怔怔地看著她。
原來,凝霜並沒有真正蘇醒,他的手指沾了一些水在她干裂的唇上,見她臉上略微有了些血色,伸出大手輕撫她的額頭,看她的體溫如何。
感到額頭上有股涼涼的氣息襲來,凝霜十分含糊地嚶嚀了一聲︰「哥哥……」
一絲不忍,在上官昊天的心頭涌起,他不由低聲道︰「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一旁的芷柔悄聲說道︰「侯爺,小夫人她現在還沒清醒,讓她再睡會兒吧。」
聞言,上官昊天將被角往上提提了,細心的掖好,忽又听到她的不安呢喃︰「哥哥……」
恰好他俯子,清清楚楚地听見「哥哥」這兩個字,心里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過了半晌,才慢慢地直起腰來,走到外面,想要透透氣。
殘影本來在蓮花居外守候,見他出來立即上來,微微頷首,道︰「去帶陸擎雲來。」
殘影遲疑了一下,低聲道︰「這個時侯不太方便吧,陸擎雲,他已經半死不活了。要不要等到他好一點再帶來?」
上官昊天一聲怒吼,道︰「有什麼方便不方便的?馬上帶他過來!一個時辰之內,我要他出現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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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山莊。zVXC。
陸擎雲呆滯地蹲坐在一個角落里,密不透風的屋子里充滿著酒氣和歡愛後甜糜的味道。聞起來令人作嘔。
他現在雖然是在自家的山莊里,可這里卻比天牢里更痛苦。除了他,莊里的無一不是上官昊天派來監視他的。現在的他是徹徹底底的被軟禁了。
想起醒來的時候,那個紅衣妖女那一番話,他簡直恨不得親手宰了自己。
「你這新課狀元看似文質彬彬的,沒想到卻是如此勇猛,奴家都吃不消了!讓鎮國侯夫人都驚訝的昏過去了,嘻嘻…………」
霜兒,你都看到了哥哥的丑態麼?
對不起,哥哥讓你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了!
我該怎麼向你解釋?
思及此,陸擎雲頹然躺倒,輾轉反側,起來了又躺下,只盼著能早點死去。
正當他焦急煩亂到了極點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忽而從門外傳來。
少頃,一個洪亮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陸擎雲!陸擎雲!陸公子!」
他以為是送自己上路的人來了,心中一下釋然。猛地一起身,卻望見門外走來一濃眉大眼的黑衣男子,道︰「侯爺命在下來請陸公子去一趟。」
「侯爺?」陸擎雲心中十分詫異,事到如今,上官昊天為什麼要見自己這個垂死之人?
「如今霜兒全都看見了,他還想怎麼樣?」陸擎雲拽過地上的酒壇,又咕咕的灌了好幾口。
「我敢跟你保證,你要是不去,一定會後悔的!小夫人她——」殘影欲言又止。
「霜兒她怎麼了?你們把她怎麼了,有什麼仇,盡管找我來啊?我陸擎雲奉陪到底!為難一個無辜的女孩,難道這就是他堂堂鎮國侯的手段?」陸擎雲狠狠的將酒壇丟向殘影,卻被輕巧的躲開。
「陸公子既然擔心小夫人,何不親自去看看?」殘影皺著眉,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男子。
「好,我隨你去!」
陸擎雲和殘影乘坐的馬車在街上呼嘯而過,陸擎雲心里驚疑不定,去到侯府,就會見到霜兒了。
如今,他還有何種面目去見她?思及此,頭不禁深深地埋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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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飛馳,不到一個時辰就駛入崗禁森嚴的鎮國侯府。
殘影引著擎雲下了馬車,引著他向侯爺府的深處走去,穿過亭台樓閣,印入眼簾的是一座豪華但不失清幽的一座別院。
殘影微微一頷首,道︰「請陸公子在這里稍等片刻。」言罷,他便退了出去。
陸擎雲心不在焉地看著四圍的環境,心里七上八下的。此刻,他只覺得時間一直停留在原地,這一等,似乎過了好長時間。
已近深秋,但這侯府之中仍然一片花團錦簇,‘嘰嘰喳喳’的鳥鳴聲在他耳邊回蕩著。
陸擎雲的心里有無數疑惑,也有無數個念頭。一會兒想到凝霜,一會兒又想上官昊天是不是又要耍什麼陰謀,思緒萬千,卻毫無頭緒。
怎麼辦……上官昊天,他到底想要怎麼樣……
萬一待會兒,霜兒問起昨夜之事,自己該怎麼面對他?
他該怎麼解釋?
被上官昊天下了藥——那紅衣女子也是上官昊天的人——
即便是如此,那他怎麼解釋,當時自己口中念念不忘的,是霜兒的名字……
自作孽,不可活!自己,不該對她存有邪念的……
思及此,陸擎雲頓感自己真是惡心齷齪至極,精神已經幾近崩潰,跌坐在冰冷的地上,低著頭,雙手掩面,不想再面對這里的一切。
過了大概一刻鐘,他終于听到腳步聲,抬頭一看,當先的是剛才離去的殘影,身後是兩個侍衛模樣的壯男。
這是什麼意思?
陸擎雲心里還在思量,對方已經開口問道︰「陸公子,我是侯爺的貼身侍衛殘影,想必陸公子你現在的處境你自己應該是最為了解的,所以還請公子不要見怪。」
說完,他將手一揮,身後的兩名侍衛就上前來細細地將陸擎雲全身上下都搜了一遍,沒有發現異樣,隨即,他們向殘影點頭示意。
陸擎雲微一冷笑,心中暗忖,上官昊天啊,你也知道高處不勝寒麼?連我區區一介階下之囚,也讓你如此大費周章!還怕我帶凶器來趁機刺殺你嗎?
真是可笑!
殘影道︰「請陸公子隨在下來。」語畢,轉身就往外走。
陸擎雲跟隨在殘影身後,心中猶疑重重,終于忍不住問︰「霜兒她……侯爺夫人,她還好麼?」
聞言,殘影並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將臉轉過來,只是淡淡的說道︰「陸公子,侯爺近日來的脾氣都不怎麼好,經常無故發怒,所以,請您等會兒說話是小心一點。什麼該說的,什麼不該說的!開口前,最好想想清楚。」
陸擎雲听了他此句不冷不熱的警告,心下更是有了一種十分不祥的預感。
莫非,是霜兒她出什麼事了?
陸擎雲頓時心跳加速,連呼吸亦是莫名地急促起來……
他卻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跟著殘影走。
殘影按上官昊天的吩咐,將陸擎雲帶進了蓮花居。
院中靜悄悄的,靜得連屋檐上的雨珠滴落在地的聲音也能夠听見。
殘影親自推開蓮花居的大門,放輕了聲音,恭敬道︰「主子,陸公子來了。」
只听得屋里傳來一聲冷冷的‘嗯’聲。
過了片刻,腳步聲才響起,從里間走出來一個人。只見他一走出來,就隨手將身後的房門帶上。
這個人,正是上官昊天!
陸擎雲看著眼前的這個披著黑色外袍,神色慵懶但俊美無雙的男子,不禁暗暗咬著牙,卻又忍不住心里怦怦直跳,低低叫了一聲,「見過鎮國侯。」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面,可上官昊天還是將陸擎雲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番,如今的他,渾身酒氣,滿面胡渣,精神萎靡,衣著邋遢,早已不似那個名滿京城的翩翩狀元郎了。
嘴角揚起一絲完美的弧度,上官昊天不屑地笑道︰「都說新科狀元是顏超宋玉,貌勝潘安。如今看來,不過爾爾。」
陸擎雲略一怔,面色慘白,眼下隱隱透著青色,瞳仁緊縮,所有的人的物在剎那間變得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了。他顫聲道︰「上官昊天,你到底想怎樣?」
上官昊天漫不經心道︰「呵呵,我的大舅子,你為何如此害怕呢?今日,本侯找你過來,是為了與你說一下昨夜某個慘遭凌辱的女孩的事罷了。」
闊步走近陸擎雲的身邊,上官昊天輕輕地拍了拍陸擎雲的肩膀,狀似無奈道︰「其實,我也想幫你隱瞞真相,但是……」
頓了頓,上官昊天劍眉微蹙,繼續道︰「昨夜的那個女孩,不是別人,正是當朝貴妃的親妹妹趙雨兒,她,可是聖上的今年欽定的秀女呢……」
陸擎雲听在耳中,一陣心驚肉跳,面部的肌肉抽搐著,憤恨瞪著上官昊天,「你……好惡心……」
上官昊天但笑不語,片刻後才道︰「何為惡心?論及惡心,本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你這個戀上自己妹妹的哥哥啊。」
「你……」陸擎雲怒道︰「你怎可如此污蔑我和霜兒?我們之間,是清清白白的……即使有情,亦是發乎情、止乎禮的……」
聞言,上官昊天倏地朗聲大笑起來,「發乎情、止乎禮?何苦再自欺欺人!你問問自己心,真的是這樣想的麼?難道對你那國色天香,我見猶憐的小妹妹,就一絲邪念都沒起過?」
頓時,陸擎雲往後退了一大步,說不出任何話來。
「呵呵,果然被本侯說中了麼?」證實了自己的想法,上官昊天的臉上的笑意更甚,帶著絲絲的苦澀,無奈;眼中,倏爾起了一層深深的厭惡……
陸凝霜,你居然和自己的哥哥相戀?為了他,費盡了心思嫁給我。
你——
究竟把我這個丈夫至于何地?
越想越氣,大手揚起,重重落于外間的木桌上。
「砰——!」的一聲。面前的桌子,一瞬間就四分五裂。
良久,上官昊天拍了拍手,屋外的殘影隨即走進門來,手里捧著一個錦盒,遞到陸擎雲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