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門口。
凝霜一下轎就看到上官昊天那抹高大昂藏的身影在不遠處的馬車旁來回踱著步子,他是在等她嗎?這還是頭一回,她在意識清醒、心情平靜的狀態下細細的觀察他。
面前的男人身材偉岸挺撥,別有一股冷漠狂妄的霸主之尊;兩道飛揚跋扈的劍眉下一雙黑眸犀利如鷹,深遂冷酷的面目卻有著驚人的俊美;身著黑色錦袍,腰間扎條同色金絲蛛紋帶,黑發束起以瓖碧鎏金冠固定著,渾身充滿尊貴震懾的驚人力量。不過今天的他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印堂和眼楮隱隱有些發黑。
無論凝霜的心情怎樣平靜,每每見到他見到他的那一瞬,心中都會立刻掀起波濤洶涌。眼前這個男人,他奪走了她的一切,打破了她原本寧靜安祥的人生。而現在,他又用他那過于高大的身形、極度魁偉的體格、勝利者一般的霸道氣勢壓制著她單薄的軀體和縴弱的靈魂。
上官昊天發覺凝霜清靈澄澈的眸光似乎在望著他,狹長的漂亮星眸眸倏地瞇起,以一種鎖定獵物的方式,也牢牢的盯著她。這張嬌艷絕倫的小臉,嵌著凝神靜思的表情,充滿了冰潤的神韻和空靈的典雅,真是讓他越看越喜歡。但他很快發現,她的目光雖然鎖定在他的身上,但是里面沒有絲毫的愛意。眼中燃起的炙熱火焰剎時由旺轉弱,但挫敗感激起的怒火卻也足以吞噬她。
倆人就這麼靜靜對視片刻後,上官昊天突然不發一言地走向她,大手一用力,已然將羸弱的身子橫腰抱了起來,不由分說就塞進了馬車里。這次他的動作出人意料的溫柔,沒有像上次那樣丟垃圾般把她摔進車里。
「駕——」隨著殘影一聲長嘯,馬車噠噠的飛奔了起來。
氣前意出。車內,上官昊天好整以暇的盯著角落里的凝霜,問道︰「你怎麼不問我要帶你去哪里?」他說話的聲調不高,聲音卻有幾分異于尋常的邪氣低啞。zVXC。
「去哪里?」凝霜平靜地響應他。
「紅—帳—篷」上官昊天用低沉的聲音說完這三個字,俊美的臉孔上一雙邪氣黑眸盯緊她一張嬌女敕的容顏,神情玩味。
一陣冷風裹挾著濃重的寒意,從凝霜的後背脊骨一直蔓延到她的全身,瞬間慘白了一張小臉。
紅帳篷?她從書中得知那是軍ji待的地方。他還是不是人,怎能將自己的妻子送去那里?
上官昊天臉色依舊平淡如斯,端詳著她慘白的小臉上突現的隱藏不住的恐懼,嘴角不動聲色的上揚。
「沈公子在哪里」半晌,凝霜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她好擔心他。昨夜自己中了邪藥,意識一直昏昏沉沉的,根本不知道一心保護自己的洛寒哥哥後來怎麼樣了。
「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有閑心管別人?你要是肯求我的話,我說不定會改變心意,不把你送去那里。怎麼樣?」見凝霜一心想著沈洛寒的安危,上官昊天的眼里快要噴出火來。
這個死女人,心中為什麼只有別的男人,真是可恨!
沒二話,凝霜再次厲聲質問︰「你把他怎麼樣了?」
上官昊天索性閉上眼楮假寐,淡淡的說道︰「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凝霜眼前一陣發黑,快被他的話氣暈了。在他的眼里,人命如草芥是嗎?可那是他的兄弟,他真的下了毒手嗎?「什麼是該怎麼樣?」
察覺出她話里濃濃的火藥味,上官昊天依舊對此諱莫如深︰「該你知道的時候,你就會知道。」
說完,他不再理睬怒氣沖沖的她,扭頭「睡去」。
留下凝霜一人氣縮在角落里,她好恨自己手里沒有一把刀,可以把這個男人的心刨出來看看是什麼做的。
不斷地思索,不斷地告誡,不斷地提醒自己,堅持,堅持……然而那些倦累卻終于到了極點,終于讓她再也無法支撐。她努力地呼吸,可是漸漸的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慈愛的雙親、活潑的如煙、溫柔的哥哥、關心她的沈洛寒、所有的人們全都在她眼前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凝霜瘦小縴弱的身軀,如同即將凋謝的花,軟綿綿地倒在顛簸的馬車中……
……………………………………………………………………………………………………………………
清雅幽靜的竹樓中,四處彌漫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淡淡藥香。「你不是神醫嗎?她睡了兩天了,怎麼還不醒?」
「小夫人現在氣血極虛,脈搏淺浮,應該是近日頻頻受驚,肝失疏泄、氣機郁結,致使血瘀阻滯、倦怠乏力,心脈不暢、心悸不寧、精神抑郁……」
為凝霜診脈的沈洛寒,正在認真地向上官昊天分析著病情,力求敘述詳盡。
「哪來那麼多廢話,你就說她清醒還需要多久?」上官昊天不耐煩地打斷他的「長篇大論」,粗獷洪亮的聲音如同他的身份一樣霸氣,但卻也顯得過于陰冷,不近人情。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並未刻意抬高聲調,但那一臉的冷戾之氣讓整個房間的溫度都下降了許多,只恨不能多生幾個暖爐驅寒。
沈洛寒暗暗思襯,認識上官昊天這麼多年,從沒見鼎鼎有名的「殘王」對哪個女人這麼重視過,病榻上的這個小女人的一舉一動都好像在牽動著他的行為和思緒。凝霜昏睡了兩天,他一直都處在極不高興的狀態,也一直沒給過任何人好臉色。包括他這個主治大夫,更成為他發泄怒氣的對象。
「小夫人的身體本就虛弱,受不得勞累,更經不起長途奔波。」沈洛寒淡淡的說道。
「如今這奔也奔了,波也波了,你這不還是廢話?」上官昊天眯起眼,出言譏諷,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語氣淡漠,臉上平平板板地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漆黑無底的眼眸,卻始終沒有離開床上的凝霜。
「你別這麼大的火氣,我的意思是,小夫人只要靜心休養,等她睡夠了自然就會醒來。只不過她的體質仍需加強。我這就吩咐小童去捉幾只山雞來給她補補。」
「我的女人,用不著你來獻殷勤!我自己去抓……」上官昊天咬牙切齒的吼道,每每想到凝霜對這個小白臉的依賴和擔心,他就恨不得將沈洛寒一腳踢的遠遠的,讓凝霜再也見不到他。
「你去抓雞?哈哈哈……」沈洛寒只要一想到那個場景,堂堂的鎮國侯左手一只雞,右手一條魚。就忍不住爆笑了起來。
但是,看到上官昊天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沈洛寒斂起笑容,正色道︰「昊天,你驟然損失了十年的內力,對你的髒腑都有很深的損害,你如果還想留著你這條命報家仇,雪國恨的話,就趕緊去按照我的法子療傷去。你這傷拖不得……」
聞言,上官昊天深深看了床上的凝霜一眼,轉身大步離去。
終于,室內恢復了一片寂靜。
見上官昊天離去,沈洛寒獨自走到凝霜的床前,昏睡中的凝霜美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子,清雅絕倫。
一縷青絲散落在額前,稱得她蒼白的臉龐愈加的透明,她的睫毛很長,緊閉的眸上猶沾著淚珠,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輕輕拭去她睫羽上的淚,緊緊握住她冰涼的小手,低低一嘆,她已經昏迷了兩天兩夜!
他知道,她心中的郁結,一直沒有解開。上官昊天那個混蛋不知道又說了什麼刺激她的話嚇到了她。所以,她才不願意醒過來。眼看這原本就弱不禁風的身子,經過藥和驚嚇的折騰,變得更為消瘦,像是一團風中柳絮,輕的彷佛隨時都會被風吹走。長此以往,她的身子遲早會被拖垮。
沈洛寒悄然在床邊坐下,溫柔的為她掖了掖被子,他實在想不到,她一個弱女子,究竟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要遭受這麼多迫害,俯首,在她耳畔輕輕低語︰「凝霜,要相信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快點醒過來吧!」
沉睡中的凝霜面前置身在一團迷霧中,一直找不到方向,好象正在雲海霧海里飄蕩,那種感覺不是飄飄若仙的愜意,而是過于接近太陽而被炙烤的無情灼熱。全身都在燒,從里到外都變得干巴巴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是盡頭。
突然,畫面一轉,五花大綁的沈洛寒被侍衛按跪在地上,上官昊天手持一柄利斧狠狠的向他的脖子砍去。她想上前去阻止,發現她面前突然出現一道鐵欄,她只能將手從欄縫中伸出去,眼睜睜的看著沈洛寒的腦袋被生生的砍掉,而她只能淚流滿面,痛徹心扉的呼喚著︰洛寒哥哥
一道亮光在眼前閃過,凝霜好像掉進了萬丈深淵,驀然驚醒,渾身被汗水濕透,旁邊有個輕柔熟悉的聲音響起,「凝霜,你醒了?」
凝霜的神情還有些麻木,側過頭,愣愣的看著沈洛寒,幾秒之後,驚喜的呼喚出聲︰「洛寒哥哥,你沒事真的是太好了?我以為你被上官昊天……」
听出凝霜喉嚨的干啞,沈洛寒體貼的倒了一杯清茶,將茶杯遞到了她唇邊。笑道︰「以為什麼?以為我被他宰了?放心,我福大命大,不會輕易死了的。再說,昊天他又不是殺人機器,好端端的殺我做什麼?」
兩天兩夜水米未進,凝霜恨不得一口吞下整杯茶水,由于喝得太急,發出一陣嗆咳,待她平復過後,環顧四周,陌生的環境,讓她感到迷惘,驚訝的問道︰「洛寒哥哥,這里是哪?我怎麼會在這?」
沈洛寒淡淡一笑,輕輕拍著凝霜的背,安撫道︰「這里是我的家——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