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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九章 小娘子大相公

七里坡是從佃家台到江陵府的必經之路,那個人死在那里嚇著了不少人,因為是得天花死的,所以很多人都很恐懼,甚至都不敢往那條路上走,去城里寧願繞很遠的路。當然,更不會有人敢將那人翻開,看看他是不是自己認識的人,或者好事地幫他找親人。

金大娘家自然是不會去管他的,後來還是路過一個苦行僧,借了把鐵鍬,就近找了處荒地,挖了坑,將他掩埋。

一個人活到這份上,真的是太失敗。

听秀兒說,小時候她家還算過得可以,那人做點小買賣,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她娘死後,他染上了賭癮,家里的小生意沒有人做,家道一落千丈。

「……家里能賣的都賣了,連一張坐的凳子都不剩,真正家徒四壁。我那時候八九歲吧,給人納鞋底,繡花樣,什麼都能干,有時候掙了錢不敢拿出來,悄悄地藏著,準備存到年關,給我們都扯一身衣裳,吃頓好的。可——不管藏在哪里他都能找著。他嫌錢少,將我趕出門去,要是找不到活干,掙不到錢就不要回來。」

八九歲的孩子,比眉兒還小很多呢,眉兒有親娘愛著護著,雖然先前石青嬸子對她不好,好歹也沒受什麼苦,連針線活都不會干。

「那時候餓得又瘦又小,誰家有活給我干呢?還好有個大娘看不過眼,她幫人家洗衣服,讓我也幫忙,洗衣服這種事你知道,夏天沒什麼,頂多洗到手發白打皺,就是冬天太冷,手會生凍瘡,最開始是腫,腫得厲害,稍微一踫就破,就成了瘡。大娘說用熱水燙燙會好很多,洗完衣服我們都會燒點熱水,我不敢將手放進滾燙的水里,大娘就狠心使勁地給我按下去,手一熱,鑽心地癢……」

都說父母養孩子,她那麼小卻要養無底洞一般的賭鬼爹,最後還是被他賣了還債。賣給別人真不曉得下場會如何,還好是金大娘買了她,又是金在田娶了她。

秀兒像燭火一般微弱的聲音傳過來,張手美听得心口發酸。

「手美,是不是冬郎醒了?」

「我看看,」張手美到東廂房看了一眼,回來說︰「醒了,金大娘正在給他換尿布。」

「手美,要是我就這麼去了,你要督促在田,找個待冬郎好的。」

「你瞎想什麼呢,肯定能好起來的。」說是這樣說,張手美心里頭也擔心著,天花可不是小感冒,挨幾天就會好。她天天都這麼勸她一回︰「別天天郁著,什麼都想開點,病也好得快。還記得你生冬郎那會兒,爹對我說,說你先前吃過太多苦,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家,得了份幸福,老天爺肯定不會那麼殘忍奪了你的,還有好光景在後頭呢」

老天爺的意思,誰又猜得準。

「冬郎……」

孩子都是娘心頭的一塊肉,秀兒听著冬郎哭听著冬郎笑就是不能抱他親他,雖然都在一個大屋里,但隔了山一般的阻礙,那想念該也是百爪撓心的,鑽心地癢。

金大娘將冬郎整理好,喊了張手美一聲,「我去煎藥,你幫我看著冬郎。」

這幾天金大娘也愁,臉上不如之前有生氣,華發又多添了幾根。去年生冬郎的時候也是她一人忙進忙出,準備過年,照顧孩子,還要照顧月子,那個時候累,累得歡喜,可是神采飛揚的。

金大娘買了秀兒回來,一直將她當親生女兒看,誰會想到她還有今日這一劫。

將要邁出門檻的腳收回,金大娘醞釀了醞釀,小聲地說︰「手美,我們家的事……特別是你秀兒姐姐的事,你別說出去了,對你爹和你蟲娘也不要講。」

這事兒,金大娘雖然在自己家進行了隔離,積極救治,可也是怕著鄉里鄉親知道了對他們心里隔離,這個憂慮張手美能理解。

「要是別人問起,就說你秀兒姐姐生病了,詳細的別說。」

現在秀兒的情況是已經起了一塊一塊的紅疹子,看著就嚇人,還不能來人探病。

眉兒在屋外頭喊張手美︰「美姐姐,有人找你」

張手美揚聲答道︰「就來」她對金大娘說︰「我知道輕重,您就放心吧。忙不過來的時候只管叫我。家里來了客人,我……抱著冬郎到我們家去。」

金大娘點頭︰「去吧,剛尿過,一時半會兒還尿不了。」

來找張手美的是齊二郎,張手美以為他找著銀鐲了,結果他說沒見著有人賣鐲子,他今日來是特地來催貨的,「魚糕賣的不錯,不過用的都是普通的魚,不知道用你挑選的好魚味道會如何。下次你來交貨的時候,多帶幾條青魚。」

張手美知道他們想做普通大眾版和精貴版,能賣得出價,誰不會想做。

換做以前,這個思路張手美會主動獻上,魚早就多賣了好幾條。現在他們主動提出,張手美很是為難。

銀鐲找不到,怕是以後都沒法再供貨,要不要現在就拒絕?她想了想,沒有即刻就說這話,還有幾日,就當還幸存幾日的希望吧,要是幾日之後找不到,真的就斷了,這生意真的就斷了哎

心里頭百般滋味。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管道,說拆就拆。

眼見著快立夏了,暖鍋的生意不做也罷,可是他們一直做得很好的油浸鰱魚和摩拳擦掌的魚糕分級——該怎麼讓他們放棄?為他們廣開財路還差不多,這可是要讓他們縮減盈利項,要是說的話,真不知道到時候如何開口。

眉兒給齊二郎端來茶水,齊二郎笑著說︰「多謝眉娘。」眉兒低著頭,耳根都紅了,齊二郎問她小兔子過得如何,眉兒沒有羞澀逃走,而是壯著膽子說︰「它們長得很好,我給它們做了窩,二少爺要不要來看看?」

齊二郎看了張手美一眼,對眉兒道︰「好啊,在哪兒?」

眉兒帶著他穿過堂屋和罩房,到了屋後頭。廚房的北面有個木材做的小窩,上頭還鋪了杉樹皮子,這是眉兒和張仁美合力搭建的,兔子在這里吃喝拉撒搞得很髒,眉兒每日不厭其煩地打掃。

兩只兔子面對面,耳貼耳,嘴不停地顫動,像是在說悄悄話,一會兒互相舌忝毛,一會兒互相舌忝眼楮,很是親昵。齊二郎說︰「兔子長得真快。唔,不如一開始買來的時候認生了。」他想起先前給這小姑娘出的算學題,便問她解答出來沒有,眉兒說︰「我算不出,也可以不用算了,因為——我知道兔子是公還是母。」

她指著耳朵上有個紅點的說︰「這是母的,叫小娘子。」指著另一個說︰「他是公的,叫大相公。」她看著自己的腳尖囁嚅著說︰「他們……是一對。」

齊二郎念了一遍︰「小娘子,大相公?」不禁哈哈笑起來,「這名字起得真有意思,你如何知道他們是小娘子與大相公?難道它們不是大哥哥與***,或者大姐姐與小dd?」

齊二郎問的也太刁鑽了,眉兒不知道如何回答,抿了嘴不再說話,齊二郎想要的不過是嗆聲的快樂,便哈哈地大笑到前頭去了。

臨走之前再次交代張手美,交貨的時候多拿幾條青魚。

張手美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等下去,那些人不一定會賣鐲子,她得展開地毯式搜查,若是真是意外的話,直接找賊人;若是牽扯到對春風樓的預謀,她得先從陳中恆下手問。

金在田從地里回來,將張手美手上的冬郎接了過去,「明日我要上城里抓藥,可以順便幫你找銀鐲。」

「那正好」將兩個可能性分兩個人去做,兵分兩路,再好不過,張手美與對金在田說了自己的打算,兩人在屋前的敞院上商量了一會兒,便拿定了主意。

張手美與張阿生提起要進城的時候,張阿生果然不同意,齊二郎來的事他听說了,只說要交貨的話他替她去。

先前幾次張手美說交貨而沒有帶魚出門,給家里的說辭是她直接在市集上挑魚,挑好後讓人送到春風樓,所以前幾次張阿生才會讓她自己上城里。

這次張阿生也補充,說,她要去的話也是他陪她一起,不能讓她獨自一人。

張手美一頭兩個大,說是與金在田一起去,張阿生怕她騙他,還特地去問了是不是。第二日清晨,他親自送他們到村口,少不了一番叮嚀與囑咐。

張手美只覺得苦笑不得,看著他孱弱的背影對金在田道︰「若是真遇上歹徒,我爹肯定不如你合用,怎麼搞得好像還不相信你一般。」

金在田說︰「生叔看著我從小長大,在他眼里,我始終都是小孩子。」他想起過去︰「小時候我長得又瘦又小,那時候石頭叔見著我總是欺負我,有一回,他拿根棍子在地上畫個圈,讓我不要走出那個圈,要是出去了,小心吃他的棍子。我嚇得站在那個圈里一動不敢動,一直站到半夜,後來我娘找到我,我還不敢輕易走出那個圈圈。最後是生叔過來,說早就打了石頭叔一頓,讓我不要怕,他不會追究的……」

張手美望著湛藍湛藍的天空笑,「沒听你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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