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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面對面

采風回來後,施亦緋哪里也沒去,不是呆在家里整理她的那一堆照片就是去醫院換藥。期間亞力克也給她打過幾個電話,請了一段時間的假之後,什麼也沒說。亞力克本來想告訴施亦緋白塵飛又來過的事,可到底什麼也沒說。他想如果白塵飛真的有心,兩個人一定會再度踫面。如果施亦緋能看得開,他說與不說都沒什麼關系。

一段時間後,扭傷的腳慢慢的好了。這一天,施亦緋在去醫院換藥的途中,接到了伊迪的電話。她拿起電話的那一瞬間忽然想到,自從那天在攝影展之後,就沒有伊迪的消息了。

伊迪是來請她吃飯的。因為施亦緋的關系,他順利的拿到那單平面廣告的佣金,距離他成為醫生的夢想又近了一步。伊迪在拿到錢的當天就給施亦緋打了電話,卻听到施亦緋腳受傷行動不便的消息。

「你在醫院等我吧,我來接你。」電話那頭的伊迪說道。

施亦緋收了線,坐在走廊上的長椅上,等著醫生叫自己的名字。等了大約半個小時,忽然听到走廊的另一邊吵吵嚷嚷起來。

那里是急診室,總是避免不了這樣的吵鬧。可讓施亦緋奇怪的是,過了一會兒,就看見不少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沖了進來。護士和一些醫院的工作人員圍了上去,卻還是被那些記者沖破阻攔。十幾二十分鐘之後,听見有人說道︰「《時間》劇組出事了!」

《時間》是伊柏林的新戲,開拍不過幾天,這兩天新聞炒得正火。當然,就算施亦緋在怎麼不想知道,卻也從鋪天蓋地的新聞里看到白塵飛出演的消息。男一號,時間旅行者。

正在恍惚間,忽然听到護士叫了自己的名字。施亦緋站起來,單腿撐著牆壁蹦了進去。很快,當她換好藥準備往外走的時候,診室的門從外面打開了。

「醫生,急診那邊請求支援。」沖進來的紅發護士說道。

醫生點了點頭,回頭對施亦緋說了些注意事項,便離開了。剩下她一人慢慢的將鞋子穿好,撐著牆又蹦了出去。

走廊上站著一個人。

他身材挺拔袖長,面容俊美,一雙眼仿佛深潭一般黑得不見底。他皺著眉頭站在一邊,身邊還有一位同樣愁眉不展的男人,兩人身前站著一位醫生,正在說著什麼。

施亦緋听見自己的心快速跳動的聲音,很快又恢復平靜。她轉過身,沒再看那個男人,撐著牆慢慢往前走去。

白塵飛正在和醫生說著什麼,他看到前方不遠的診室里走出來一個人。可他沒有在意,繼續和伊柏林說著話。很快醫生就走了,他隨著伊柏林轉身往急診室的方向走去。忽然耳邊听到一聲呼喚。

「施,你沒事吧?」

他忍不住回過頭去,只看見走廊上,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伸手握住一個女孩兒的肩膀,在說著什麼。男孩背對著自己,把女孩兒的身影擋了個嚴嚴實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生出一種想法那個男孩兒趕走的沖動,他站在那里,什麼都沒看到,卻听見異常熟悉的聲音傳進自己的耳朵。

「就是扭了一下,不嚴重,已經快好了。」

心忽然就被揪緊了。

他呆在那里,看著那個男孩兒轉過身來,露出一張常常在夢里出現的臉。他看見她留著利落的短發,下巴尖尖,比以前更瘦了。她笑著,單腳站在地方,身體偏偏倒倒的時候被身邊的男孩兒一把扶住。他們相視一笑,男孩兒扶住她的手臂,相攜離開。

白塵飛忽然就覺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他終于見到了她,可她的身邊已經沒有自己的位置了。

一直到那兩個人的身影快要從走廊上消失的時候,他才忽然反應過來。抬起腳往門口的方向走去,身邊的伊柏林驚了一下,再一看時卻發現他已經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根本叫不住了。

伊柏林搖搖頭,無奈的笑了笑,拉著身邊的醫生走遠了。

白塵飛追出醫院,卻沒有看到施亦緋的身影。他的心忽然慌了起來,伸手揮開因為他的出現而激動圍過來的人群,在人群的最外面,看見那個身影。

他追了出去。

醫院外面的廣場上到處都是人,噴水池前面散落著白鴿。當他走到適才那兩人停留的地方時,人已經消失了。他跑到噴水池面前,找了兩圈,才看到坐在水邊翹著一條腿正在喂鴿子的施亦緋。

走人從他們中間走過,鴿子驚得四散飛逃。呼啦啦的白色羽翼滑過他的眼前,他在鴿群中間,看見施亦緋沉靜的臉和嘴角微微勾起的微笑。她的頭發很短,細碎的短發被風吹起,貼在額頭上。驚飛的鴿子似乎嚇了她一跳,她抬起頭,眼楮里流露出單純的驚詫和笑意。手掌微微抬起來,手心里還放在幾粒玉米。

鴿子漸漸都飛走了,施亦緋忽然發現站在自己面對不過十來步遠的人。她猛地抬起頭來,就看到白塵飛眼神灼灼的看著自己。她驚訝得稍微張起了嘴,還來不及說話,就听到遠處有人在叫自己。

「施!」

遠處,伊迪捧著兩杯可樂跑了過來。陽光灑在他金色的頭發上,像細碎的金絲一般,晃花了她的眼楮。

「給你!」伊迪跑過來,將其中一杯可樂塞到施亦緋的手中。他並沒有注意到旁邊站著的白塵飛,而且自顧自快樂的說道︰「熱死了,我們快走吧。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餐廳,他家的牛排特別好吃。」

施亦緋覺得自己好像忽然回到了小時候,四肢都變得不協調。她扶著伊迪的手站起來,卻因為重心不穩向旁邊倒去。伊迪伸手扶著她的腰,卻因為用力過度,又向另一邊倒去。

白塵飛走上前去,一把拉住施亦緋的胳膊,扶著他站穩。

「亦緋……」

她听見對方的聲音好似呢喃,在自己的耳邊回響著。施亦緋抬起頭,看見白塵飛的臉就在咫尺。她用力掙了掙,卻怎麼也掙不開對方的手。

而伊迪,則一臉茫然的看著兩人,後知後覺的問道︰「你們認識?」

「他是我一位故人。」施亦緋回頭向伊迪解釋道,「我也沒想到會在這里踫到他。」

說完她回過頭去,看著白塵飛,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應該裝作若無其事的說好久不見麼?還是很自然的問你怎麼在這里?可施亦緋知道,她之前是歌手現在是個沒出師的攝影助理,演戲從來都不是她擅長的。

白塵飛心里長長嘆一口氣,終于松開手。他低頭看著施亦緋穿著拖鞋纏著繃帶的腳踝,眼神微微閃爍,問道︰「你的腳是怎麼回事?」

「稍微扭到了而已。」施亦緋快速的回答,然後兩人又陷入沉默之中。

就算伊迪再怎麼後知後覺,也察覺出這兩人只見的不對勁。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動,最後落在白塵飛的臉上,表情漸漸變得驚訝。

「你——你是——」

話還未說完,就听見路過的路人尖叫一聲,指著白塵飛。

「遭了!」白塵飛突然回過神來,看著漸漸向他圍過來的人群。當機立斷,拉起施亦緋的胳膊,帶進自己的懷中,往噴泉的另一邊走去。而施亦緋,至始至終都被白塵飛強有力的手臂攬在胸前,越抱越緊。

三個人頗有些狼狽的躲過路人的圍觀,躲進白塵飛的車里面。直到坐進車子里,三人才松了一口氣。

「去哪里?」白塵飛坐在駕駛座上,透過後視鏡站在坐在後座的施亦緋。

「呃……」伊迪見施亦緋沒有開口,有些猶豫的開口說道,「德林堡大街六十五號,我們正準備去吃飯。」

施亦緋低著頭靠在車窗上,好像已經睡著了一般。她听見伊迪說著這句話,也沒有動靜,只是交叉緊握的雙手忽然一緊。

這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白塵飛的眼楮沒用從施亦緋的身上離開過五秒鐘,吃東西時也是機械般的將食物塞進自己的口中。而整個過程施亦緋就癱著一張臉,一向靈動的大眼楮也沒了情緒。她低著頭,對來自對面的灼灼目光視而不見。

飯後,伊迪火速逃離。他實在沒有勇氣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提出送施亦緋回家。于是當他看見施亦緋沖著自己張了張嘴,伸手卻又慢慢放下的時候,心里說了句對不起跑得比兔子還快。

兩個人沉默的面對面坐著。

過了很久,白塵飛才問道︰「你的腳究竟是怎麼傷的。」

施亦緋的眉頭皺了皺,她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白塵飛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仿佛老友重逢那樣問這樣的問題。她並不知道此時白塵飛心中涌動的情緒,所以她也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那樣,輕描淡寫的回答。

「不小心而已。」

白塵飛心頭一滯,一句話,五個字,卻說得無比疏離。這讓白塵飛和施亦緋都同時意識到,很多事情,都回不到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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