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眼熟得很?」裴孤鴻笑顏依然悅目之極,周身卻散發著寒意,目光也是鋒利得讓人心驚。
事先收買的人怎麼會到了裴孤鴻手里?!許樂 不能置信,走到近前凝眸細看。沒錯,是前些日子季青城的手下抓獲的那名江湖客,罪名是私通官員狐假虎威。他听聞此人武藝高強,便連夜上下打點,將人弄到手里,又許以重金,這人才答應今日劫持衛昔昭。
本該劫持衛昔昭的人在地上昏迷不醒,那麼馬車上的人又是誰?是不是在等著揭發他?又或者,衛昔昭事先就知道此事?
祖父、父親若是知曉此事,不死也要月兌層皮……
種種猜測、預料,讓許樂 不寒而栗。
若是連性命都保不住,還想什麼美人在懷。馬車上的兩人,一個也留不得!
「這人……似乎是在大牢里見過,世子爺怎麼……」許樂 一面笑著出言敷衍,一面慢慢退到馬車近前,猛地抽出腰刀,用盡畢生所學、全身氣力,揮出一刀。刀穿過簾子,極速刺向車廂內。
在場眾人都沒有料到這一剎那的驚變,不由齊聲驚呼。
面不改色的,只有裴孤鴻。這種情況,季青城應付起來綽綽有余,毋庸置疑。
馬車發出聲響的同時,車蓋從里面被挑開,季青城身形凌空而起,蒙面的黑紗已除去,俊顏晃過眾人的眼。他攬在臂彎中的月白身影,正是衛昔昭。
身形下落之際,季青城手中長劍刺向許樂 。
不過一瞬間,手勢已變幻多次,劍身發出道道光芒,交織成襲人殺氣。
許樂 可以看出這一劍涵蓋了十幾種招式,也可以看清劍尖刺向自己哪個部位,卻偏偏無從躲閃。
季青城與衛昔昭落到地上,除了輕搖的衣擺,一切靜止。
許樂 盯著直指自己眉心的長劍,面無人色。雙膝一軟,垂首下跪之時,驚覺眉心處已出血。
一滴刺目鮮紅,落在他膝下平地。
隨後,他又覺得手臂、肩頭、胸膛疼得鑽心,斂目打量,看到官衣已被劃出幾道長長的裂痕,血正緩緩滲出。
出招快,劍鋒利。
許樂 明白,就在剛才,他等同于死了幾次。或者說,他已經死了。
在短暫的沉寂之後,人們齊齊看向季青城,包括衛昔昭。
季青城此時在笑。唇畔逸出風情線條,容顏宛若冰雪消融;凝視長劍的星眸,似在看著情人,目光溫柔如春江水。
誰都知道他是冷酷的殺手一般危險的人,可誰也敵不過他笑容中的魅惑。不能不被溫暖,不能不動容。
青城笑,傾城笑。
難得一見,見過便不能忘,似是最美妙的蠱毒。
反應平淡的,只有衛昔昭——在初次驚艷之後,平日也沒少見到他的笑,已經慢慢習慣了,且無處知曉他平日待人極冷淡,也就不覺新奇。她只是對方才的事心有余悸,下意識地去留意他的神色。
而最先恢復如常的,是季青城。他將長劍拋給馮喜,語聲平靜︰「方才得罪了。」
馮喜之前恐慌、憤怒至極,可在得知自己是敗給了季青城之後,自然心服口服,報以釋然一笑。
沉星一直懸著的心終于落回原處,雙手蒙住臉,喜極而泣。
季青城環著衛昔昭縴腰的手微動。
衛昔昭一只手還扯著他的衣袖,意識到之後,忙松開來。之前對他的不滿,因為這微小舉動,全部消散。
季青城慢慢放開她,衛昔昭離開他身側,款步去安撫沉星。
裴孤鴻留意到了兩人微妙的舉動,唇角向下,勾出不悅,語聲亦是**的︰「真假刺客已經分明,把總許樂 罪責難逃,來人!將他捆了,送還給巡撫大人發落!」
「侯爺、世子爺,下官是想出其不意救下衛大小姐,你們誤會了、誤會了呀!」許樂 的語聲和身形一樣,抖得厲害。只是生死關頭,不得不申辯兩句。
裴孤鴻語調愈發寒涼︰「再多話,我此時就給你個痛快!」
許樂 只覺得那份寒意從裴孤鴻眼中緩緩滲透到了他心底,再也不敢說話。衛府這兩名意氣風發的少年貴客,若說有相同之處,大抵就是遇事時與平時性情相反。其實都一樣,無論是笑還是怒,都是讓人毛骨悚然的人物。
後來,衛昔昭才知道,季青城和裴孤鴻參與此事,也是為了公事,要利用許樂 敲山震虎,警醒巡撫許兆謙。許樂 不安分,仗著家世胡作非為已久,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別說季青城,就連裴孤鴻這等懶人也已看不過去,命手下時時監視。兩人一早同時得到消息,因為事關衛昔昭,便去和衛玄默商議,三人自是一拍即合。
之後,裴孤鴻截下了所謂逃犯,逼供之後,季青城做了冒充刺客的角色。
許樂 被如何懲戒是後話,眼下,季青城留下幾名侍衛保護衛昔昭,之後上馬吩咐裴孤鴻︰「回去。」
裴孤鴻想也沒想,氣沖沖回道︰「不回!」
季青城顯得很客氣︰「回衛府還是回京城,請世子三思。」裴孤鴻想留下來做什麼,傻瓜都想得出。平日纏著衛昔昭勉強能忍,想在自己眼前打如意算盤,沒可能。
「季青城……」
「喚我欽差。」季青城顯得愈發和氣。
季青城輕易不和人擺譜,甚少提及他是奉聖命微服出巡的欽差大臣,可一旦提及,就是要翻臉了。如果把他的和氣當真,就是自找倒霉。裴孤鴻覺得自己走這一趟就是找氣受,黑著臉打馬而去。
「你氣了半晌,是時候解恨了。」季青城笑著看過衛昔昭,又吩咐留下的侍衛,「她的話就是我的命令。」
「是!」
衛昔昭第一次有些羨慕季青城了,有這麼多忠心的手下,是她的夢想。淺笑著施禮,目送他絕塵而去。
衛昔昀和許樂芊一直垂首而立,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被牽連受責難。季青城若是發火,搞不好就會丟了性命,見他走了,心神略有松懈。再轉眼看衛昔昭,見她仍然含著笑意,恐懼再次襲上心頭。
若非此處偏僻,許樂芊早已逃命呼救了。衛昔昭要做什麼,她猜不出,唯一能夠確定的是,手段會很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