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沈謙此刻已是忍無可忍,刷地沉下臉來,「二佷女休得無禮這種事情自有長輩定奪,輪不到你來置喙,女兒家的不懂得恪守本分,在這里滿口雌黃,莫非是要讓人以為沈家教女無方嗎?」。
「伯父……」觸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光,沈凌芷不由得心頭一黯,伯父怎可能如父親一般對待自己,他眼中恐怕只有自身的前程和沈家的利益,一時間,她的喉頭似是鯁了一塊破棉絮,又酸又疼地說不出話來。
「沈二小姐到底是真不願意將來的夫君納妾,還是不願意嫁于我兒才特為這般說?」潘珂此時已看出些端倪,不覺收了一直掛在唇邊的溫和笑容。他的目光倏然有些變冷,一時令座上的氣氛也隨之一僵。
沈凌芷微微抿了抿嘴,正欲答話。誰知這當口忽然一個丫鬟急匆匆走進門來,滿臉慌張地說道,「二夫人的心疾又犯了,這會子疼得厲害,里面都亂成一團了,二小姐快去瞧瞧啊」
夏夫人心疾發作,那也得先請大夫才是正經,這個時候後面再怎麼亂,也有老夫人和杜夫人在,怎麼都輪不到沈凌芷去主持大局,唯一的可能就是,後面的人得知這邊的情況,想了法子要把她叫回去。
「二佷女還不快去伺候你母親」沈謙自是心領神會,忙大聲吩咐道,沈凌芷只得無奈地躬身施禮,退了出來。
回到後院,剛一進夏夫人的房門,便听到母親又是生氣又是難過的話音︰「阿芷,你想氣死你母親不成?難得潘家這般有誠意,親自上門來該說的也說了,都放段跟你賠不是了,你倒好……你你你叫我這臉往哪里擺啊……」
夏夫人這回可是真的傷了心適才下人傳過話來的時候,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會說出那樣的話,在她看來,簡直是離經叛道啊,這哪是一般大家閨秀能說的話,更何況是那樣聰明懂事,引以為傲的女兒
「娘……」沈凌芷有些茫然地喊了一聲,見母親雙目垂淚,神情淒切,不禁心頭一陣澀痛。只是想到自己眼下的處境,更是說不出地難過。還有什麼比最親,最疼自己的人都不能理解自己更令人傷心無奈。
「你還知道我又我這個娘啊你是不是要氣死我才痛快啊」夏夫人見了女兒,真是恨鐵不成鋼,咬著帕子哭道,「只怪你爹爹走得早,我這個做娘的沒本事管束你,才慣出你這一副不管不顧,沒羞沒臊的樣子,你倒是去看看,哪家的姑娘似你這般在長輩面前胡言亂語……你這般無理取鬧,若不是沒臉去見你爹,我真恨不能一頭踫死算了」
「娘……您別這樣,女兒知錯了,女兒下次不會再這樣了」母親連連撂下重話,沈凌芷不由得也有些慌了神,忙上前跪倒在地,雙手抱住母親的膝蓋,一迭連聲地說道。
這時原本坐在一旁的杜夫人開口道,「你看二佷女都認錯了,弟妹就不要生氣了,年輕人嘛,總有點脾氣,二佷女昨兒個受了委屈,自然不能輕輕松松就讓潘家如了願,前面的事情有大老爺在,出不了差池,弟妹就放心吧。」
她的語氣溫和中帶了嚴厲,儼然一副當家主母的派頭,繼而又微微抿了一口茶,「不過二佷女,你鬧也鬧夠了,可不興再說那種不肯嫁去潘家的話」
「大伯母……佷女兒不是任性胡為,昨日的情勢您也看到了,若是沈潘兩家真的結了親,便是得罪了成王府,佷女兒不想成為沈家的罪人」沈凌芷暗自嘆氣,故作了委屈狀,哽咽說道。
「若是退了親,沈家的顏面何在?他們成王府有權勢,我們沈家就是好欺負的嗎?別忘了咱們還有一位宮里的娘娘便是鬧到皇上那里,沈家也佔著一個理字」杜夫人說道,語氣堅定滿是自信。
「阿芷,你還在想著要毀了這親事?你怎麼那麼不懂事,你不如直接去拿了繩子扼死為娘」夏夫人又開始哭罵道,「你這孩子怎就那麼冥頑不靈呢」
「娘……」沈凌芷眼底一酸,眼淚忍不住在眼中打轉。
「二姐姐,你就听嬸娘的吧,她一心一意只為著你好,就別讓她再傷心了」一直不曾說話的沈凌萱開口道,一面體貼地上前扶住渾身顫抖的夏夫人。
「娘,阿芷真的不想讓您傷心,真的不是有意要違逆您。」沈凌芷亦是泫然欲泣,「您要是有什麼不好,女兒便無地自容……」
「你若真的孝順,便不要自作主張再生事端,若是潘家不嫌棄,潘公子又體貼,你能夠安安旦旦地嫁過去,娘也沒有心事了」夏夫人抹了一把眼淚,哀哀怨怨地說道,「娘也知道你是個有心性的,因了郡主的事,總揣著個疙瘩,這不潘家已經把姿態放得夠低了,你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你就不會想一想,若是不去潘家,還有哪家好人家在等著你去?你真的要我這個做娘的揪心一輩子嗎?」。
聞言,沈凌芷心如刀絞,緊緊咬了嘴唇,再說不出一句話,淚水滲入口中,一片的咸苦。
「阿芷,你是個明事理的孝順姑娘,你母親一番心意,全是為了你著想,你便是不顧自己,也要為你母親想想,若是你有什麼不好的,第一個難過的,可不就是她?」杜夫人又跟了勸道,「橫豎有沈家,有你伯父在,你嫁過去沒人會欺負你,這一點你盡管放心,女人嘛,三從四德守好本分就可,哪個還能挑出你的不是我們阿芷又不是什麼上不得台面的女子,潘家喜歡都來不及,你看今日不就巴巴地過來了,你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潘家是潘家,郡主是郡主,兩碼事若是那潑婦再找麻煩,等我進宮稟明你大姐姐,有她好看」
「你看,你大伯母都這樣說了阿芷,乖別多想了」夏夫人這會子心里踏實多了,口氣也緩和了下來,仿佛女兒還是一個小孩子一般哄到。一面說,一面伸出手,給沈凌芷整了整有些凌亂的發髻。這個輕柔而滿是憐愛的動作,令女子的心頭一發酸軟,眼淚簌簌地留下來,反對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
見女兒默不作聲,夏夫人只道她是應了,頗有幾分欣慰地說道,「听話,誒,這才是我的好女兒听為娘的話,自是錯不了。」
杜夫人和沈凌萱又勸解了一陣,夏夫人這才轉悲為喜,正說話間,三公子沈凌樺從前頭回來了。
沈凌樺帶來的消息很簡單,經過沈謙的再三說和,潘家也就沒有計較沈凌芷適才所言,只當做是一時氣話。至于親事,兩家已經相互換了庚帖,只等請算命先生和出一個好日子,便開始各項議程。
「妹妹,潘家又不是龍潭虎穴,潘家父子看起來也是通情達理的,你至于這般不情不願嗎?人家別的姑娘求都求不來呢這親事都訂到這份上了,你要是再弄出點事來,不是叫大家都難堪嗎?」。沈凌樺轉達完前頭的情況,見母親口中直念「阿彌陀佛,謝天謝地」,分明一副劫後萬幸的樣子,不禁有些責怪自家妹妹,「你看,娘都被你氣成這樣了我說你都那麼大一個人了,讓人省點心好不好」
見自家兄長對自己的所思所慮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沈凌芷只得苦澀地緊緊咬了嘴唇,幾乎將唇色咬成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