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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適者生存定法則

這些犯人雖說粗魯卻重視江湖義氣最恨的就是兄弟背叛。頭鋪甄哥听他說著自己的經歷越听越是生氣他使勁一踹前邊那人的說︰「搓個火兒。」

那人蹭地一下躥到地上從他的那個坑洞里一通翻取出個紙疊的小盒子里面有點煙灰。他又從打在被垛中的褥子一角拽出一點棉花撕成薄薄的一片把少許煙灰倒在上面。然後把這一小片棉花細細地捻成小紡錘形煙灰被搓實後右手抓緊鞋左手按在右手上雙手用鞋底按住小棉花棒用力迅前後搓動搓不了幾下雙手用力往外一推松開手取出棉棒抖一抖吹一吹棉棒中間就冒出一股黑煙︰著了!

張勝看得目瞪口呆與此同時甄哥從自已的炕洞下模出個煙頭來寶貝疙瘩似的嗅了嗅然後又褥子下找出一塊報紙撕下二三公分寬六七公分長的一條拆開煙頭把煙絲仔細揉到報紙條上搓啊搓幾下就搓成了根一頭細一頭粗的「卷煙」!其作工之精致技術之熟練當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煙也卷好了火也搓著了頭鋪盤腿坐在自己鋪上煙灰盒就放在跟前以便攢住煙灰供下次搓火時用。他眯著眼抽著那支「卷煙」其他人都極度渴望地盯著那繚繞的煙霧。細細的一根「卷煙」被他抽了一半。

他意猶未盡地呷呷嘴說︰「哥們。你這事兒姓徐地那孫子要是不扔下兄弟沒準兒就趟過去了要快意恩仇懂嗎?你這案子沒啥大不了又不是死罪人活著就行活著就有希望。來抽一口。」

老秦忙推了他一把。替他說道︰「謝謝老大謝謝老大」然後趕緊把煙接了過來。張勝接過來只吸了一口看到四周眼巴巴的目光。便把煙遞給了下一個人。

「有點眼力件兒不用人教挺懂規矩!」頭鋪老甄滿意地笑笑。

煙頭傳到最後一人已經剩下不到一厘米了。手指燙得捏不住一個人從笤帚上拽下一根細桿一折為二夾著小煙頭仍舊猛抽。直到這根煙全部成灰。

號房里的老二方奎說道︰「不過還是得上下打點才行不然就不好辦。如果再有人特意想整你。要出去也不是那麼容易。這進來吧。沒咋地呢先整個刑拘然後檢察院才批捕。不夠捕的要不放了要不撤捕勞教。

話說回來這勞教還不如判刑呢勞教苦啊把人當牲口使累出屎來都不饒你寧捕不勞進來過的都知道。就說你吧人先拘進來了然後才批逮捕證然後就等起訴開庭一次不行兩次判完了不服氣還得上訴折騰去吧不把人折磨神經了不罷休啊。」

老奎的罪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是因為犯罪金額很小才三百塊說大……他是公開搶劫。

甄哥便笑道︰「你小子深有感觸啊被抓騰稀了吧?就搶人家一包兒得慢慢在這消受吧。」

老奎靠了一聲老三彪子嘿嘿笑道︰「二哥活該倒霉我盜竊六萬多罪名還沒你重呢哈哈。知足常樂吧這要是83年嚴打咱們這個號里全是蹦槍子兒的命。」

甄哥唏噓道︰「是啊那年頭狠吶。我一哥們和女的開玩笑把她扯下來了旁的啥也沒干流氓罪崩了!」

老奎說︰「還不都那樣有個兄弟偷輛自行車五花大綁地就給斃了另一個只是侃價沒侃明白氣極了抱起人家的那西瓜就走得也崩了。」

彪子眯著眼仿佛還在回味香煙的味道舌忝著嘴唇說︰「不過話說回來當老大就得有這派頭。人不狠立不穩那幾年國家上下多亂吶不是夸大其辭那亂像看著真讓人覺得馬上就要改朝換代似的一通嚴打結果如何?那治安好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余威整整起了十年作用狠人就得狠人治我特崇拜鄧爺爺。」

張勝打坐似的盤腿坐著一邊听他們說一邊看著牆上貼著的的《看守所在押人員行為管理規範》有一句沒一句地背著。

「開工了開工了」早上負責看牢室門的自由犯又挨個號房地叫起來頭鋪甄哥對老秦和張勝說︰「你們倆去取。」

老秦連忙答應一聲張勝悄悄問他︰「干什麼活?」

老秦說︰「什麼活都干撿豬毛、撿豆子、扎紙玫瑰、印卷紙、做彩燈、做二級管、磁環什麼的。」

他嘿嘿地笑道︰「跟你說做皮帶扣兒我最拿手畫好圖樣要什麼形的我就能給你車出什麼形地來精致著呢可惜……這兒的看守所沒有車床。今天應該還是撿豬毛……」

兩個人走到院子里只見其他號房也有人走出來在管教指揮下各自拖了一個大麻袋回去。進了號房往地上一倒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地上小山一般一堆豬毛。

頭鋪甄哥說道︰「開始干活老秦教教張勝。」

大家都圍攏來只有頭鋪甄哥、二鋪方奎、三鋪老彪沒挪地方他們的活照例是由其他人分攤地。

老秦說︰「這活簡單沒啥技術含量就是把這白豬毛

豬毛分開一個人一天五斤定量……」

大家伙兒坐在地上開始分起豬毛來張勝入鄉隨俗也跟著往地上一坐三鋪老彪背著手監督他們干活甄哥和方奎不知從哪兒模出一副撲克斗起雞來。

忽然鐵門「 」地一響傳出開鎖地聲音。大家為之一震恍若驚弓之鳥甄哥和方奎一掀褥子遮住撲克蹭地一下跳到地上抓起一把豬毛相起面來。

門一開甄哥刷地一個立正比當了三年戰士地老兵還要標準標槍似的站著。出一聲簡短而有力地命令︰「立~~正!」

大家如奉綸音急急跳起貼牆站了一溜兒挺胸腆肚精神抖擻。只有張勝剛來還沒進入狀態實在做不出那副孫子樣所以站姿稍顯松馳。

管教進來了。隨手帶上門誰也沒看仰著臉往里走甄哥便屁顛屁顛地跟上去。老秦肩膀稍稍一歪。湊近張勝耳朵低聲說︰「這是牛管。」

「哪個叫張勝?」管教說話了。

老秦推了張勝一把張勝反應很快立即一挺身。中氣十足地道︰「報告。我是張勝。」

張勝急步上前。心里稍顯忐忑牛管穿著制服。沒戴帽子國字臉骨骼粗大人並不胖鼻孔出奇地大他的鼻孔一直在朝天仰張勝站在近處能看到里邊蜷曲的兩根鼻毛。

「進來沒人欺負你吧?」

「謝謝管教關心沒有!」

「嗯安全員回頭把他頭給剃了。」

「是!」甄哥啪地一個立正。

「好了1o7o張勝現在跟我出去~

張勝一呆之後才反應過來忙道︰「是!」

跟著管教出了號房拐了幾個彎正看到那個單間牢房。門開著陽光直射進去里邊一個身著休閑裝的中年男子坐在桌前一台手提電腦閃著游戲畫面不過那中年人並沒玩此時正握著一卷書一邊喝茶一邊在看。

張勝大吃一驚眼楮都直了這樣的畫面出現在看守所里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看什麼看快走!」牛管凶巴巴地吼。

那中年人聞聲抬起頭來張勝一眼望去只覺得是個十分斯文儒雅的男子除了那雙沉穩有神的眼楮竟然沒有注意他地相貌。

「呵呵原來是你呀昨天高歌入囚的那位兄弟。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這一夜的功夫可有體悟了?」那中年人笑吟吟地問。

這人是誰?

張勝實在模不透這個人的來路眼前所見處處透著詭異他只是直覺得感到這個人絕不是一個故弄玄虛地神棍。他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種威儀他坐在牢里卻像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睥睨他的臣子那是自己無論如何都學不來的。

張勝看了牛管一眼牛管一雙朝天地鼻孔已經低了下來臉上帶著討好的笑看著單間牢房里的中年人客氣地叫了聲︰「文先生。」

張勝心里一動苦笑道︰「昨日只是驟逢大變深有感觸隨口念了句佛偈真要想了悟談何容易。」

中年人沉吟一下展顏笑道︰「嗯的確如此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漫說是你便是我又何嘗勘破?」

「文先生說地是……」張勝也恭敬地叫了一聲。管教都得恭敬有加的犯人傻瓜才不懂得巴結。

姓文的犯人一笑說︰「我們都是獄友不必這麼客氣托個大叫我一聲文哥就行了。這是去哪里?」

牛管教連忙說︰「文先生我帶他去受審。」

「哦那麼不耽誤你們了。」

「是是那我們走了。」牛管教推了張勝一把一離開那門口鼻孔又開始漸漸朝向天空。

「坐亦禪行亦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

文先生握卷念了起來居然是一卷佛經。在張勝地認識里根本無法理解專政機關地牢房里居然會有這樣地犯人他昨天進來時因為心情激蕩吟出幾句金剛經那還是一年前陪小璐去慈恩寺玩正好听到住持和尚講經講到這一句時只覺寓意深刻、說不出的玄妙便記下了。而昨天心境無比相似才隨口吟出。哪里做得到頓悟成佛?

他迷迷瞪瞪地被牛管教押出去出了大閘。也就是安檢口一直到了昨天登記地那間辦公室。

門開了一個矮矮胖胖地管教正在那兒等著他笑眯眯的正是昨天給他登記的那個人。

「這是劉管教進去!」牛管見了同事下巴才低下來。

張勝走進去房門關了劉管教笑笑。說︰「你家來過人了。」

張勝大喜忙問︰「劉管教是哪個來了?」

劉管教乜了他一眼臉上有種難以掩飾的羨慕︰「叫鐘情。是你愛人吧?長得還真俊。」

張勝這才想起昨夜留的是她的電話如果出去的晚或者真要判刑那是肯定瞞不住家里人的不過父母也好。弟弟也好都是老實巴交的工人出身就像兩年前地自己

事只會慌。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相信該怎麼妥善處理的。

張勝剛剛進到這里最渴望的就是外面的消息。他激動地問︰「管教。她說什麼沒有?」

劉管教瞟了他一眼。打起官腔道︰「這個……你是待審地犯人我能給你們傳話嗎?這可是犯錯誤啊。」

「是是是。」張勝連忙答應。企盼地看著他。

劉管教捂著嘴咳了一聲說︰「嗯你愛人說叫你別著急家里和公司的事她會妥善照顧。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了哦!對了這是給你的。」

劉管教掏出厚厚一摞代金券又模出兩包三五香煙塞到他手里。

張勝忙道︰「啊昨天你還幫我墊了五十元呢得找給你。」

劉管教笑吟吟地道︰「不用了自己地嘴看嚴點這煙放風的時候可以抽在號房里就得注意點行了這就回去吧。」

「好……呃對了管教這些代金券我能請您代為寄存一下嗎?我帶上一點就夠了。」

「行呵呵當然沒問題。」劉管教笑嘻嘻地把一把代金券又收了回去放進抽屜里。

張勝笑笑︰「謝謝管教那我回去了。」

等張勝再三道謝出去劉管教模模里邊厚厚一疊的褲兜然後從辦公桌底下提出一個布口袋從里邊抽出兩條香煙放在桌上走到牆邊打開公文櫃把剩下的都塞進去然後挾著兩條香煙向牛管地辦公室走去。

張勝一回來同牢犯的犯人便搶著問︰「是提審還是訓話?給你煙抽了嗎?」

「沒有。」

一個犯人狠狠一拍大腿︰「笨吶你咋不跟他們要一根呢?」

「審訊室、辦公室地上一個煙頭都沒有?你真的仔細看過了嗎?」

當張勝一一否定之後犯人們失望地搖著頭走開了紛紛坐在那兒繼續撿豬毛。只有甄老大盤腿坐在炕上像個老和尚似地還在自矜身份。

張勝微微一笑湊到甄哥面前︰「老大剛才……其實是我家里人來看我了捎了點東西。」

他從口袋里模出幾張紙片那是代金券他拿了兩百元地代金券塞到甄哥手里說︰「小弟沒進過號子不過听說過這里邊地規矩新丁受氣呀。可我自打一進來老大對我就挺照顧的沒讓我吃啥苦。不瞞你說公司查封了家里能給我地不多這次給我存了五百塊這兩百是我孝敬您的。」

甄老大笑了這年頭號里的兄弟有幾個手頭寬裕的每個月家里肯給存個五十八十的錢就很不錯了而這點錢能干什麼?里邊買點東西比外面至少貴兩倍呢。兩百塊錢的代金券不錯!

張勝手一翻兩包《三五》也亮了出來這一下其余八個犯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吸引了過來。

張勝笑笑說︰「只有兩包老大一包我留兩根剩下的……呵呵老大分吧。」

同牢犯人們已經幾天了只在今早抽了一根煙一听張勝的話全都喜不自勝。

甄老大心中十分滿意張勝這一手做的漂亮如果他問都不問自己就散煙給大家那就有收買人心之嫌。

牢里頭不能沒有拳頭但是最終說了算的卻不是拳頭物質利益永遠是最終的制勝法寶。如果張勝控制了大家的口月復之欲那麼他甄哥的權威就要受到威脅如果是那樣他必須得現在就把危險扼殺在萌芽狀態。

他把煙揣起來瞟了眼巴巴瞅著他的牢伴們一眼哼道︰「看什麼看?干完活再說。」

說完他對張勝笑嘻嘻地說︰「老弟是新丁手法不熟練去撿個半斤八兩意思意思就得了。你的份額讓兄弟們擔著大家伙兒沒意見吧?」

「沒意見!」同牢犯人異口同聲。

張勝也笑了微笑的眼楮里閃過一抹精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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