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七七去了信美公司。
一進去,她突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妙。
在休息室里,她一杯茶喝完後,門被緩緩推開,總裁肖天美踏著細高跟鞋,優雅的走進房間。
這個女人穿著華麗卻不張揚,嘴角的笑容熱情卻不恭維,眼周雖有淡淡的皺紋,卻不影響她的美,反而給她增添了幾分磨練後的成熟氣息。
七七愣在了那里,目不轉楮的看著她惚。
好奇怪,這個女人,為什麼長的這麼像她的生母?雖然生母在她小的時候就離開人世,雖然她們在一起的日子已經化為了零星的回憶,但是生母的樣子,卻像被鉚釘釘在了七七腦海中,一刻也不會忘卻。
這女人是誰?
七七的眼眸游移著……她在猜測,難道世界上真的有長得如此相像的人嗎?但是她發覺,肖天美見到她之後,那眼神也有瞬間的錯愕,眼眸里的意味非常的不明…溫…
鬼使神差的,七七竟然張口,輕輕的喊了一聲︰「媽……」
肖天美的眼眸瞬間張大,好像她心中的某個猜測被證實了一樣。她問︰「你是洛七七?」
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這讓七七的內心更加激動。難道……難道當年媽沒有死去……但是這怎麼可能……而且媽的名字叫肖雲,不是什麼肖天美……
她木訥的朝肖天美點了點頭。
肖天美錯愕了一下,然後恢復了她的冷靜的笑容︰「我小時候去看過你,記得你的樣子。我不是你媽。不過,我是她的雙胞胎妹妹,也算是你的姨媽吧。」
原來不是……七七眼眸里的希望稍稍的黯淡下來。不過,她從來都不知道媽的身世,媽也從來沒有跟她講過……現在突然多出來一個姨媽,也是不錯的……
如果肖天美是媽的妹妹,那媽也是名門之女了?七七真的沒有想到媽的身世會是這樣的。她原本以為,媽甘願做小三,是因為貧窮。
肖天美拉著七七坐下來,「你現在怎麼樣,洛家對你如何?」
也許演技只是給外人看的,在這個姨媽面前,七七沒辦法用演技把事實掩蓋……她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看到七七的樣子,肖天美的心里也有了大概。她皺著眉頭,「洛家竟然對你不好?他們還真的不配成人。」
七七抬頭,愧疚的看了肖天美一眼︰「沒事的,這也不能怪他們,畢竟當初是媽破壞別人的家庭……」
這話一出,肖天美的臉頓時因為憤怒而稍稍扭曲。她的聲音有些陰狠︰「原來洛家竟然是這麼跟你說姐姐的?七七,事情才不是這樣的。當年,姐姐在肖家是掌上明珠,在外界更是名媛,但你爸竟然隱瞞自己有家室的事情,跟姐姐交往。直到姐姐懷了孩子,才知道你爸是個有婦之夫。接著你爸還騙姐姐說一定會離婚娶她,姐姐才不顧家里人的反對,把孩子生了下來,眼巴巴的等著他……等來的是什麼?是全家跟姐姐月兌離關系,你爸卻還是要趕她走……我永遠記得那天,我坐在車上看著姐姐抱著你離開洛家的情形。姐姐也是因為這個而憂郁過度,早早的離開了。肖家當然不可能接受你這個私生女,當初你被我交給洛家時,你爸在我面前發毒誓,要一輩子對你好,把最好的給你的!」
七七瞪大眼楮,仔細的听著肖天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詞,不肯錯過絲毫。從小到大,她都一直懷著愧疚的心在洛家長到這麼大,原來事實竟然是這樣的!她沒有錯,媽也沒有錯,錯的是爸!爸從頭到尾都在玩弄媽!
肖天美講完之後,上下掃了七七一眼。可是,她剛剛表露出來的同情和憐惜,瞬間消失在了她臉上。她商人的本性開始暴露出來,冷冰冰的說︰「當然,姐姐已經是被肖家逐出去的人了,所以我也不會認你這個佷女的。你過的不好……那也只能怪你自己命苦了。」
肖天美真是在生意場上模爬滾打的女強人,一句話就又把七七推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
七七的心里鈍鈍的痛。她明白肖天美一定認為她這次來的目的是找她求助,才會這麼說……但是這撇清關系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些了吧?世態炎涼,真的炎涼到如此地步了嗎?
肖天美站起來,準備離開。七七隨即站起叫住了她。
「姨媽……」七七扯住衣角,堅強的開口,「我這次來,其實是希望……希望你能讓向氏集團參加信美國際的酒會……我已經嫁人了,嫁給了向氏集團的總經理向雅哲……我知道,如果向氏不被邀請,那一定會被嘲笑的……我不希望我的丈夫會出丑……」
肖天美停住了腳步,回頭,狐疑的看著七七︰「只是這個樣子嗎?」
七七堅定的點了點頭,雖然心里已經千瘡百孔。
「那好吧。」肖天美說完,從茶幾下面抽出一張邀請卡,遞給了她。
*
從信美國際出來之後,七七像丟了魂一般,渾身都沒力氣,一步一步艱難的在大街上走著。
此刻,她甚至有些希望,剛剛她沒有跨進信美公司,沒有見到肖天美……剛剛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姨媽,可她的開心還沒有持續半分鐘,就被肖天美的冷酷給打的七零八落。
不過,讓她欣慰的是,她終于知道了母親的身世,終于知道了當年母親並沒有錯。這也好,能讓她不再卑微。
她正聚精會神的想著,突然,身邊響起一陣刻意刺耳的汽車喇叭聲,把她嚇了一跳,手一松,請柬掉在了地上。
她回頭,看到了那熟悉的黑色轎車。車窗被搖下,里面是印天燼完美的側臉,薄唇微啟,語氣既不生疏也不親近︰「七七,上班時間你為什麼鬧失蹤?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我……」七七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回答。
印天燼打開車門,一腳踏了出來。
他看到了掉在地上的請柬。他拿起來,翻過來看了看,然後把它合上,走到她身旁質問道︰「你去信美公司要請柬了?」七七魂不守舍的點了點頭。
這個請柬,沒有讓印天燼有半點的欣喜。看到七七臉上失望和落寞的表情,他以為她在信美那邊受了委屈,大掌立即抓住她的雙肩︰「誰讓你去要請柬的?我們跟信美國際有恩怨,你難道不知道嗎?你干嘛要去受委屈?」
七七抬起頭︰「可是這個請柬很重要啊,不被邀請,你難道不怕被嘲笑?」
「嘲笑就嘲笑啊!」印天燼見七七還敢頂嘴,把請柬通過車窗扔進車子里,繼續對她說︰「你忘了我跟你說過什麼了嗎?我不準你活的這麼卑微。現在就跟我回去。」
她又被他霸道的扯住,塞進了車子。
在車上,她突然想到,雅哲讓她打听那個向思哲的下落,她忘記問了……
不過,即使問了,肖天美也不會告訴她的吧。姨媽的冷漠,是要冷漠到骨子里的。
*
最後,雅哲,七七和印天燼還是參加了信美國際舉辦的酒會。
酒會是在郊區的一個露天廣場舉辦的。綠蔭蔭的草坪上有很多被鋪著精致桌布的長方桌,上面擺放著各式各樣的酒。紅的綠的褐色的,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誘人的光芒,好像寶石一般。
參加酒會的人有些多,他們都是A市的名流,個個盛裝打扮,用化妝品和笑容把自己偽裝的不透一絲風。
在這種場合還是要裝樣子,還好七七早就已經習慣了。她勾著雅哲的手在人群中走動,跟他扮演著恩愛夫妻。印天燼不知道在哪個角落。
肖天美穿著今年最走俏的寶藍色禮服,舉著酒杯跟來賓一個個的踫杯。
走到一個角落時,七七和雅哲同時看到了不遠處的趙小攻,他也被邀請到這里來了。
趙小攻穿著黑色的燕尾服,手上端著一杯紅酒,在跟一個人搭訕。
他竟然會出現在這?這一瞬間七七開始擔心起來……她扭頭看了雅哲一眼。
雅哲也面露難堪,一副很擔心會被發現的樣子,他馬上拉住了七七的手,小聲對她說︰「我們快走,不然讓小攻看到了肯定要誤會。」
可是,世上的事情卻是那麼的巧……就在他們轉身的一剎那,趙小攻看向了這邊,他的眼神與雅哲相遇了。
趙小攻看到雅哲拉著七七的手,在人群中晏然一副恩愛夫妻的樣子。
他的表情抽搐了一下,眉頭皺起,眼眸里層層疊疊的醋意,連七七都能看得出來。他深深的看了雅哲一眼,下一秒,他放下酒杯奪路而走。
雅哲渾身的力氣好像隨著趙小攻的離開而瞬間被抽干一樣。他猛的放開七七的手,準備追出去。
可是……七七好尷尬的拉住他,小聲的說︰「雅哲,你回去再跟小攻解釋啊,現在這里可是要把戲演好的,不然別人會認為我和你之間有嫌隙……」
雅哲一下子就甩開了七七的手,急急的說︰「可我不去追,小攻會傷心的!」
然後,他不顧七七的情緒,拔腿就朝趙小攻離開的方向跑。
周圍異樣的目光頓時把七七包圍。他們一定以為,她得罪了自己的老公,他才會不顧場合的跑掉……七七難堪極了,低下了頭,扯著自己的裙擺。
這一幕,正好被遠處的肖天美看到了。她的眸色突然間變的很復雜。
*
酒會結束後,肖天美走到七七的身邊,拉著她,說要讓她留下來一會,然後帶著她進去一旁的圍牆里面。
印天燼遠遠的看到,以為肖天美還要為了請柬的事還要七七,于是躲在圍牆的外圍偷听。
「姨…姨媽,有什麼事嗎?」七七輕輕的開口。這一句「姨媽」,她叫的太糾結。她很想什麼都不去想,大大方方的叫出口,卻又怕肖天美像昨天那樣對她…
「我早听說你嫁給向雅哲了。」肖天美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過你老實告訴我,他是不是對你不好?」
七七猜到,她肯定是剛剛看到雅哲去追趙小攻的情景了……這怎麼解釋?她語塞,只能一言不發。
「也罷。我明天上午九點就要乘飛機重新飛回法國,這一輩子可能都不會再回來。如果你想跟我去,明天收拾收拾,去機場等我。」肖天美說。
七七愣住了。眼前這個女人,說可以帶她離開……這是真的?
可以離開向家,可以不在做印天燼的工具,而且……還可以永遠都不回來?
她本不該猶豫的,現在卻在莫名其妙的猶豫著。她知道,自己好像已經在內心深處習慣了一個人,猛然間離開,心里全都是不適應。但是這根源究竟是不適應,還是些別的內容,她不知道…
*
躲在一旁的印天燼听到了她們之間的談話。原來,肖天美想要帶走七七……
此刻,他好想知道七七的回答。就像打牌時最後發出的一張決定輸贏的底牌,他好想知道那是什麼……
短暫的停頓後,他听到七七說了句︰「好,謝謝姨媽。」
她說好,謝謝姨媽。
就這一句話,就讓印天燼的心涼到了谷底。
原來,她終究還是想要離開他,只要逮著一點機會,她都不會放過。
即使他幾乎沒有原則的寵著她,即使他不顧危險的去救她,即使她犯了什麼錯他都會原諒她……但這些終究都不夠。
巨大的失望如同一***涌來的潮水,讓他的心被埋沒在最深的谷底,只有黑暗和潮濕相伴。
最終,他開著車獨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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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答應了肖天美之後,卻突然想到了雅哲。她走之後,就只有雅哲一個人對抗印天燼了,他能抵抗的了嗎?
除非向俊儀回來主持大局……
于是她支支吾吾的問肖天美︰「姨媽,我還想知道…那個向思哲…他在哪里…」
一听到向思哲,肖天美的臉色就變了。是啊,向思哲可是盛天翼跟另外一個女人生的……這任哪一個妻子都會不舒服的吧。
「他在西安。」肖天美僅僅說了這四個字,就閉嘴了,一副不再願意多說的樣子。不過有一個具體的位置還是好的。七七在離開之後,把這個消息發給了雅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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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向家,晚飯的氣氛很壓抑。七七想要把明天就走的事情告訴印天燼,但是話到嘴邊了卻就是說不出口。她只能不停的喝湯,來掩飾自己的窘迫。
而印天燼看出了她的猶豫和遲疑。他把白天看到的,听到的都埋在心里密而不宣,卻一直盯著她的唇看,希望她能開口說個支言片語也好…
但是,直到飯吃完,七七都沒有說一個字。她徑直上樓了。
印天燼頓時感到周圍的空氣好像一下子冷下去十幾度一般,溫度都被七七帶走了。這冰冷的空氣,襯著他的心也冷冷的。
原來,她根本不打算跟他商量,甚至連一句道別的話都不打算說……
筷子,在他的手上被生生的折斷,怒火在他的眉心熨開。
*
兩個人明明是睡在一起,卻各想各的事情。直到深夜,他們都還睜著眼楮。
明明身體已經貼的夠近,但無奈心卻隔著一個北極的距離。
*
凌晨五點,七七就醒了。她輕輕的起來,看了他一眼,確定他還睡著,就躡手躡腳的收拾起行李來。
她秉著呼吸,每一個動作都及其的小心,生怕驚醒了他。因為她不能確定,如果被他發現之後,她還走不走的了。
但即使是如此小心,他還是醒了。他偷偷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原來她想逃跑,想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他。
空氣在這一刻竟然有了焦灼的味道,印天燼就這麼耐著性子等著。
等到她把東西收拾好,準備離開,房間時,他的聲音卻突然在後面炸開,把她嚇了一跳︰「你要去哪里?」
「啊!」七七嚇的立馬停了下來,手上拿著的包也瞬間掉落。她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回頭一看——他醒了,他坐了起來。
「我……」她馬上開動腦筋,到處尋找著可以拿來當借口的托詞,「公司里有事,所以想早點去解決。
他並不信,把寬大的睡袍披在身上,下了床,一把卡住她的脖子,聲音冷冽︰「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勤奮了?還有……去公司需要大包小包的帶東西嗎?」
這冰冷的聲音,一絲一絲的侵入她的骨髓。她知道,他又輕而易舉的看穿了她,這次一定又惹怒他了。如果……如果對他說實話,他會不會能放過她?
「我……」她剛想說,他冰冷的手指卻驀地按在她的唇上,阻止了她。
「你不必說。」他奪過她手上的行李,粗暴的扔在一邊,「我不允許你走。」
「印天燼!」七七快速退了幾步,跑到門邊,手握住門把,「你放過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待在這里,也不想再跟你一起生活!」
說完,她打開了門,就準備沖出去。
可印天燼的速度更快,他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粗暴的把她拉回,甩在了床上︰「我說不允許就不允許。洛七七,你永遠都別想逃——你認為你攀上了肖天美,我就無可奈何了?即使你跟她走了,我也有的是辦法把你捉回來。不要惹火我。」
為什麼,兩個人在一起只能互相傷害,他卻仍然不肯放手?
為什麼,他們之間的關系明明為人不齒,他卻還要繼續?
為什麼,他明明是在利用她,而行為卻總是讓她遐想……這該死的遐想,才是她痛苦的根源吧。
這些疑問,讓七七有些歇斯底里。她翻身站了起來,沖他說︰「印天燼,我不是一個好用的工具,求求你放了我。以你的實力,完全可以去找一個更順手的——今天無論怎麼樣,我也不要再留在這里了!」
她快速的跑到門前,急切的開門,想要奪路而逃。
可是……
他站在一旁,看著她急切的樣子。她真的,這麼急迫的想要離開他,沒有一絲的眷戀。她眉頭深皺,眼里全是提防。
這就是他寵了一年多的女人?
他怒極,猛地扣住她的腰,把她拉近身邊,麻利的把她的兩只手腕抓住,交叉著疊在一起,按在牆上,沖她吼道︰「你再走一步,我就掐死你!」
也許是他的聲音太過可怖,氣場太過足烈……她募的就被他怔住,心里有些發毛,嘴唇動了動,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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