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衣角
大城，半掩的城門，一望無際的大海，以及亂石崩汛的崖岸。
三個身影受著一堆篝火，坐在黑暗的光源邊，談論著最有趣的的事，喝著最好的酒，烤著最肥的魚。
他們的笑罵聲，並不能使整個海岸變的熱鬧，但卻讓所有听到的人心里一陣溫暖。他們的火焰並不旺盛，但卻散發出足以驅散寒冷的熱量。
在這寂靜的夜晚，黑暗的海岸邊，這三人就那麼穩穩的守在那里。
倘若此刻張欲凡在這里，他必定能夠認得出，這三人雖然他從來沒見過，可他們身上的衣服，卻全部都是青雲門的服飾，而且都不是弟子輩，這三人里最年輕的就有四五十歲的樣子，輩分最低的，也足以讓青雲門齊昊蕭逸才等翹楚恭恭敬敬的拜禮一聲師叔。
雖然樣子年輕一些，但他們的修為也都是極強，最強的一個已經達到了上清境界，最次的也只是跟上清境界差一絲絲而已。
他們三人一起在這里，這就幾乎已經相當于一些小門派的中堅力量了。
可他們三人卻都知道，他們在這里，不過是「警衛」而已。
三人的附近都有一些特殊的裝置，只要稍有不對，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觸發，發出訊號，屆時，附近建鄴城周邊方圓四百里的所有青雲弟子，在片刻之間就會全部聚集過來！
青雲門七脈會武，一甲子一次的盛事。去參加的也只是年輕的優秀弟子，但青雲門那更多的中堅力量，此時卻已經有大半，都聚集在這建鄴城附近了。
要說為了什麼的話………
三人中最老的裴辛長老扭頭看了眼無邊無際的黑暗大海，吸入一口冰冷潮濕帶有咸味的空氣，呼出時已經帶滿了謹慎和恐懼的白色煙氣。
啪！
一只手輕輕的拍了下他的肩膀，令裴辛從思索里回過神來，看著旁邊的同伴。
「裴師兄，我們正說話呢，你怎麼又走神了？想什麼吶？」輩分最小的是一個叫做吳仁的弟子，最是放得開，把裴辛拍醒之後，先是把酒壺遞了過來，「要是還感覺冷的話，那就再來點！」
「啊？啊……」裴辛默默的接過了酒壺，放在了嘴邊，當灼熱的液體火辣辣的流入月復內，一團火熱在身子里翻騰，頓時就出了一身小汗。這酒就是好，據說是建鄴城內一家酒窖四十年的藏品。雖然一口烈酒下肚，可裴辛還是嘆了口氣，目光再次往海面上一掃。
吳仁和最後那個弟子對視一眼，吳仁也嘆了口氣，說道︰「裴師兄，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其實要我說，我們就這麼守著還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
裴辛眉頭一皺，冷冷道︰「要你說？你我不過是青雲門下普通的門人而已，哪里有你我說話的份。再說，倘若守著真沒辦法，掌門他們也就不用安排咱們布下如此巨大的暗哨網來了。」
吳仁哼了一聲，不服氣道︰「是，你我是沒說話的份，可一碼歸一碼，你說咱們守在這里有什麼用？留守在建鄴的一百六十名弟子里，修為最高的就是林知儒長老吧，他可是比起諸位首座們也不須多讓的，可是想想那一天，連蒼松首座都險些……」
「住口！」裴辛臉色蒼白的喝斥，只是他的生意卻是如此的無力。
吳仁冷笑著道︰「我也沒有說錯！哼，連蒼松首座都不是對手，若不是六位首座連著掌門真人一起出手，那妖女又豈會落敗？這次出來的師兄弟，給她區區幾劍就殺了好幾十個！可就算如此，最後還不是讓那妖女逃走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半月有余了，那妖女若真的沒重傷死在哪里，她此刻從大海里爬了出來，單憑我們這一百多號人，又能夠給她幾劍殺的？」
裴辛嘴唇顫抖著，他仿佛又看到了當日大戰的慘烈景象。那已經成為了他的夢魘，他這一世是再也無法忘記拿到血色的恐怖身影了。
吳仁哼了一聲，繼續道︰「所以我說，我們守在這里啊，是一點用也沒的，因為那妖女若是死了，咱們守著注定沒有結果，那妖女若沒死，咱們遇上了打不過，運氣好就這麼一直呆著混日子，運氣不好就直接嗝屁了……唉……」
他說著說著，似乎覺得自己命運坎坷，躲過裴辛手里的酒壺，連連喝了兩口，辣的臉頰通紅。
裴辛目光悲切的看著篝火，他的手顫抖了好一會，才黯然道︰「吳師弟……」
「別！裴師兄，你什麼都不必說。」吳仁猛的擺手，站了起來，他隨手把酒壺丟在一邊，在裴辛和另一位青雲弟子的注視里，肚子的走到了火焰照耀的邊界處。
大海的聲音，若隱若現，有時很近，又是很遠！
他猛的一抬手，一道極亮的法寶就從他手里高高的飛了起來，放出一片光亮的射光，將前面的大海照射的縴塵畢現。
入目，便是一片方圓數里的巨大溝壑坑洞，無數的劍痕，碎石，爆炸產生的裂痕，火焰雷霆後遺留下的滿片的焦黑。而面前大坑的最深處，一片幽幽的晶藍，那是一片被冰封的區域，無數奇形怪狀的寒冰在那里形成一個漩渦，凌厲的冰枝椏將那里牢牢的扣住，只有最中心的位置，才能看到一些稀里嘩啦的水影。
這邊是半月前大戰遺留下的痕跡了，在這原本平整的海灘，硬是轟出了一個方圓三里有余的大坑出來！
吳仁看著眼前駭人的景象，幽幽的嘆了口氣，剛想收了法寶再說什麼，但在法寶那最後一絲光輝中，眼角飄過一道血色的衣角！
「！！！！！」
吳仁大驚，想也不想就是有一道光芒打了出去，憑借記憶連忙用心的搜索衣角出現的地方，可是這時候在看去的時候，卻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吳師弟，算了吧，不要再看了，這些東西白天看晚上看其實是一個樣子的，我怎麼就看不出它晚上有什麼不同？」另一個青雲弟子看了吳仁一眼，似乎已經習慣了吳仁的這個舉動，無趣的說道。
「這……這次真的有些不同的！」吳仁的聲音顫抖著，似乎感覺一道光還是有些暗，連忙再次回首，六七道流光一下子照亮了大片的範圍！「快，快發信號，那個……那個妖女……可能……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不過我確實好像看到了！」
裴辛和最後那弟子對視了一眼，「不會吧？你是不是太緊張了？你剛才喝酒喝得那麼急……沒事吧？」
「我當然沒事！」吳仁忽然渾身一顫，在強烈的光照下，他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同，比如，一種近乎黑暗的紫色，正在光芒下蠢蠢欲動！
「你們在干什麼啊？還不發信號，完了完了，那妖女果然還沒死！」吳仁頭也不回的叫道，他此時已經有些開始發抖了，說真的，他的打算就是發完信號之後就逃走的說。
只是，身後反而傳來的一絲輕笑，讓他只感覺渾身發寒。
吳仁腦瓜上頓時冒出一片汗珠，他咬著牙才讓自己不叫出來，等他認命了一般的轉過身的時候，果然，一個血色通紅的身影此刻依舊出現在了篝火的旁邊。
而裴辛和另一個青雲弟子這時候依舊僵在一邊，似乎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
「這火，真暖和！」身穿一身血紅色華麗宮裝的少女伸出一雙賽雪欺霜的小手，在火焰上晃動了幾下，艷麗無雙的臉上，蔓延開魅惑的笑顏。「不過，你們知道，這世界上最暖和的是什麼麼？」
吳仁發現自己也動不了了，他分明都沒有看到那少女有做什麼。他的全部眼神都看著少女在火中的手掌。他沒有眼花，那些火焰傳過來少女的手掌，似乎穿過虛空一般。
「是愛人的懷抱啊，愛就是火焰，那種溫度永遠都不會黯然的，不像這火，只是虛有其表！」紅衣少女微微一笑，手指輕輕一點，似乎熱量，光芒，都在那一刻停止一樣，火焰一下子凝聚不動了。若不是仍能看到火焰發出的光芒，若不是仍能感覺到那份熱，沒有人會懷疑那只是一座比較像火的玉石一般。
「就像生命！」
少女收回了手掌，在胸前輕輕一招，一道墨色的烏光從遠處的海岸射來，穿過吳仁的身體，落到了少女的掌心。
那是一把寬闊且銘刻了玄奧符文的黑色大劍，少女抓在手中，幾乎由她一個人大小。
「就像……青雲門？」
少女笑了一下，她的笑明明那麼艷麗，那麼魅惑眾生，可是卻偏偏有給人一種冰冷，似乎那種魅惑只在面對少女愛人的時候，才會真正的解凍。
少女仔細的撫模了一下魔劍的劍柄，然後身子就那麼消失不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鮮血將這片土地浸沒成血紅色的時候，太陽才剛剛升起！
一個人影喘著氣落到了這片血泊里！
ps︰新年將至，事情就變多了，更新不怎麼穩定所以求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