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抬頭望著那高高在上的美麗身影,恍惚地有種在照鏡子的感覺。
端坐在略高處坐榻之上的那個身影,在這稍微有些陰暗的大殿中如同光芒四射的太陽一般。銀白色的長發絲毫不亂地在她身後散開,和身上那寬松華麗的白色華服一起散落在她身下那張異常寬大的坐榻上;金色的雙眸射出的視線平和卻又充滿了令人無法直視的威嚴感;毫無瑕疵的五官組合成一張毫無瑕疵的面孔,在那雪白得如同透明一般的皮膚映襯下越發光彩照人;她很隨意地坐在那里俯視著薰,卻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雖然以前已經相處過一段時間,但是在分別了數月之後,薰再看到那和自己幾乎一個模樣的身影時還是忍不住微微一愣。
那就是薰的母親、統治了半個地球一千多年的妖怪之王、妖怪帝國雪原的最高首領——雪姬。
這位妖怪中的王者就像是高壓氣旋的中心,從她身上洶涌涌出的強大妖氣在這座龐大的妖怪之城周圍循環旋轉,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妖氣氣旋——只要走在這座妖怪之都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能感覺得到她的強大氣息。
而在大殿兩側分別是兩排坐榻,而每張坐榻之上都坐著一人。薰從氣息可以感覺到,右側坐榻上坐著的竟然全都是御靈師,其中更是有幾位仙風道骨的老者,而司徒曉也位列其中,跪坐在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身邊;左側的一邊則全都是妖怪,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毫不掩飾身上的妖怪氣息——想來在這座妖怪之都也沒有必要掩飾什麼——薰也據此發現這些妖怪竟然全都是上位妖怪,沒有一個是弱者。
跟在薰身後的追夜和白狼在薰身後單膝跪地,垂頭行禮,喵嗚躲在亞亞懷里悄悄地看著雪姬,一副怕怕的樣子。
「上前來,我的孩子。」雪姬注視著薰平淡地說著,臉上的表情平淡如止水。
眨了眨眼,薰猶豫著看了一眼身旁的白狼——後者正垂著頭,一聲不響地單膝跪地。本來還想通過目光和白狼交流一番的薰不禁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沒有面對過這種場面的她有些不知所措,以至于她都沒有發現自己竟然想要從白狼那里得到幫助……
「來我的身邊,薰。」雪姬臉上露出微笑地朝薰招了招手,和聲說道。
「嗯……」氣惱地最後瞪了白狼一眼之後,薰輕輕地應了一聲,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之下朝雪姬走去。
她感覺到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甚至還有隱晦的能量波動從自己身上掃過,很明顯這是在探查薰的身上的妖氣。第一次面對這種場面的薰在看見雪姬的視線掃過全場之後,那種被直勾勾地盯著的感覺就猛然減弱,而那些探查自己的能量波動也漸漸消失了。
稍微放下心來的薰踩著柔軟的紅地毯朝雪姬走去——她的王座擺在略高的地方,要想坐上那個位置需要踏過九級台階,但是對于絕大多數妖怪而言,那九級台階完全是不可逾越的。
腳踩上台階,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漸漸變快起來。對于絕大多數的妖怪而言幾乎永遠無法踩上的台階對自己卻是近在咫尺,而她現在無疑是在走向雪原這個妖怪帝國的最高處。
侍女畢恭畢敬、小心翼翼地為薰褪下鞋子之後,薰致以謝意的頷首。但是這卻讓那兩名有幸站在妖王身側的侍女更加誠惶誠恐——她們固然可以站在妖王身旁並不是因為她們地位比那些坐在下面的軍團長們還要高,反倒是因為她們地位足夠低下,以至于即便她們站在妖王身側都不會有什麼意義。
在雪姬身旁坐下,薰壓抑住自己心中的那股不安,好讓自己的看上去平靜一些。——到現在為止她做得很好,悄悄地松了一口氣,薰這才將注意力放在了亞亞他們身上。
**********
魔王殿里的氣氛和上次一樣陰沉壓抑,但是卻比上次多了些許的生氣。紫緊張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赤蛇,一段時間的休養之後他早就已經恢復了元氣,畢竟在和那個名叫流光的除魔師大戰一場後也沒有受什麼傷。當然,這也有賴于紫的精心照料。
藍色的火焰跳動著,將等候在這空曠大廳中的身影映照出來。紫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夠再次進入魔王殿,上次進來還是因為赤蛇的緣故。而能夠和赤蛇一同站在最靠近白蛇大人王座的地方,這也著實讓紫感到惶恐不安,當然也感受到了一股不小的壓力。
「哥哥,」紫硬著頭皮望著赤蛇,低聲問道,「為什麼我也要來到這里啊……明明這里的都是高級成員……」
後面的那句話隱隱有些抱怨之意隱含其中……
「這是白蛇大人的意思。」赤蛇語氣平淡地說道,臉上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而簡單的一句話就讓紫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赤蛇先前只是要她跟著一起來魔王殿,但是理由什麼的卻根本沒有明說,而紫以為那只是赤蛇的個人意志,所以自然而然地什麼也沒有問。但是現在她卻被赤蛇告知將她帶到這里來是白蛇大人的意思,這讓紫忍不住大吃了一驚,心里也是越發地緊張了起來。
偌大的大廳里三三兩兩地聚了不下一百位暗淵的高級成員,他們或者低聲耳語,或者肆無忌憚地大聲吵嚷哄笑,緊張的紫總覺得那些笑聲是朝著她來的,好奇地掃向她的目光也讓她直覺芒刺在背……
不過好在赤蛇還站在她身邊,差不多身為暗淵第二把手的赤蛇完全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所以現在紫倒是還沒有听到冷嘲熱諷,畢竟在這偌大的大廳中,她的實力可以說是最差的。
就在紫如坐針氈地等待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之後,大廳吵鬧的大廳猛然變得一片死寂。先前的吵鬧聲一下子就變得沉寂,只有三個明顯相區別的腳步聲不時響起。
「看樣子都已經到齊了嗎?」
愣了愣的紫發現此時赤蛇已轉過身,朝聲源方向望去,而紫也驚奇地回身望了過去。
三個黑色的身影正不緊不慢地踩著鮮紅的地毯朝這邊走了過來,藍色的火光映出了三人的身形來——領頭的是一個身材高瘦的男子,他穿著一身黑色的休閑西裝,里面的襯衣領口略顯凌亂地扯開,顯出他那突出的鎖骨來,他留著一頭利索的黑色短發,臉上掛著揶揄的笑望著赤蛇,他左手插進褲兜中,右手夾著香煙,閑庭信步地朝這邊走過來。——他就是白蛇麾下七魔王之一的魂鴉。
跟在他身後的是兩個一般打扮一般長相的男子——當然,乍一看的話會因為他們那過于精致的長相和過于縴細的身材而誤認為是女性。
他們都是一頭雪白柔順的披肩發,黑寶石般璀璨的雙眸,如同瓷女圭女圭一般精致的面孔和仿佛瓷器一般光滑細膩毫無瑕疵的皮膚。他們身上穿著的服裝也是完全一致的,同樣的黑色皮衣,上身則是一樣的黑色皮夾克——上面都印著一個大大的白色骷髏頭。唯一的區別是,他們中一人表情沉靜如水,淡定得近乎麻木;而另一個則完全不同,臉上始終掛著頑劣的微笑,興致盎然地掃視著周圍這些暗淵的精英們。這兩人都是魂鴉的部下,名字分別叫奈若和奈何。
「好久不見。」魂鴉在赤蛇身旁停下腳步,側首打量了赤蛇一陣之後,笑道,「看樣子你現在已經完全恢復了。」
「托你的福吧。」赤蛇冷冷地回答了一句之後,轉過身面對著大廳盡頭高台上那被黑暗的陰影籠罩著的王座一言不發。
而紫則不停地打量著跟在魂鴉身後的奈若和奈何。沉穩的奈若只是用視線掃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不過總讓人感覺精力充沛更為好動的奈何卻上上下下不停地打量著紫,當他的視線和紫相觸之後他還扯開嘴角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來。而紫則是略顯慌張地朝他點了點頭,然後就轉過了身,繼續靜靜地等待了起來。整個大廳在安靜了沒多久之後再次變得吵鬧起來。
暗淵的高級成員齊聚一堂,想來應該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了吧……紫不由得將視線投向那空著的王座,然後悄然看了一眼赤蛇。
「都已經到齊了。」一個如同悶雷般的男聲在這偌大的大廳中驟然響起,所有的吵鬧聲也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所有人動作一致地轉而面向那黑暗中的王座,紛紛垂下了頭,朝那空著的王座單膝跪下。
紫也在一瞬間的發愣之後回過了神來,隨著眾人一起跪了下來。那個聲音在此之前她已經听過一次了,毫無疑問那是白蛇大人的聲音。悄悄地抬起頭望了一眼那本來是空著的王座,她頓時愕然地發現那張華麗的座椅上正端坐著一個隱隱約約的人形。細節完全無法得見,但是卻可以看見那雙在黑暗中閃著銀白色光芒的眼楮。那雙眼楮射出威嚴的視線掃向全場,紫連忙低下了頭。
「赤蛇,人員的調集情況如何?」銀色的雙眸射出的威嚴視線掃到了赤蛇的同時,語氣平淡地問道。
「人員準備早已完成,我們保存至今的力量隨時可以激活調動。」赤蛇語氣平穩地回答讓高坐在王座之上的虛影——那是被封印起來的魔王白蛇在這座大殿中的投影,隨著封印他的一百零八個封印逐漸被破壞,他在這座魔王殿中的投影也漸漸清晰了起來——頗為滿意,後者對此點點頭以示滿意。
「很好。」白蛇那雙銀白色的眸子半眯了起來,「魂鴉……」
隨著這如同憑空響起一般的話音,王座之上的那個虛影也在陰影中扭過頭望向了離赤蛇不遠的魂鴉。
「屬下在。」魂鴉低著頭高聲應道。
「最後幾個封印的位置已經定位完成了嗎?」白蛇的語氣听起來頗為冷淡。
「幸不辱命。」魂鴉回答得頗為得意。
「很好。」高高坐在王座之上的白蛇淡淡地掃視著在下面跪成一片的一干暗淵高級成員,抬高了語氣。
「都起來。」隨著白蛇的這句話,在場所有人都站起身來,抬頭望向王座的方向。但是整個大廳內卻異常沉靜,沒有誰不識時務地在這時發表自己的看法。
「我等這一天等了已經有一千多年了。」魂鴉一邊朗聲說著,那投影出來的身軀一邊緩緩從王座之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些部下,「現在,‘輪回’已經完成。」
所有人紛紛抬起頭來,以熱切的目光注視著這位領導了他們一千多年的王。他們跟隨他,並听從他的指引,就是為了這一天的到來。
「所有的準備都已完成,是時候開始這個世界的再生和輪回了。」虛影猛地揮出右手,緊握成拳的右手和他那堅定的手臂讓人仿佛听到了揮破空氣的聲響。
「眾位。」白蛇走出陰影,將自己那飄忽不定的身形完全暴露在了冰冷的藍色光芒之下,「和我一起創造新的世界吧!你們將會成為新世界的神!」
隨著白蛇那渾厚而擲地有聲的聲音落下,幾乎現場的所有人都歡呼了起來。百余個聲音匯聚而成的山呼海嘯般的大吼經過這偌大的廳堂放大之後如同雷聲般不停地震響,在白蛇那帶著包含著強烈煽動力的話語煽動之下,這些本應該是理智而清醒的各級領導者們大多數都陷入了一種幾乎難以自抑的狂亂情緒當中。
「魔王萬歲」的口號從一個角落里傳來之後,就開始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傳播,到最後,幾乎所有人都沉迷于這種氛圍當中,所有人整齊地高喊著「魔王萬歲」。
紫被這癲狂的氣氛嚇到的同時,在一個瞬間卻也差點被帶入了這些人的節奏當中,她在那個瞬間也感覺到了一種讓她自己都驚愕無比的熱切。
不過,當她注意到無論是赤蛇還是魂鴉乃至于跟在赤蛇身後那兩個長相完全一樣的男子都冷眼看著這幅場面的時候,她心中燃起的那股火焰就一下子熄滅了。
震耳欲聾的齊聲呼吼讓紫感覺耳膜都要被震破,但是當她猛然感受到一股刀子般的視線正放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她心中頓時一緊。緩緩扭過頭朝站在王座之前,在藍色的火光之下顯現出身形的高大身影,紫不由得一愣,然後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她看到的除了一張俊美異常的臉孔之外,還有和赤蛇幾乎一樣的漠然神情,仿佛旁觀者一樣冷眼看著這一切的他嘴角掛起一絲冷笑,似乎在嘲笑這瘋狂的景象……
而當紫看到那絲隱隱的冷笑時,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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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亞已經不知道和喵嗚跑到哪里瘋去了,好久沒有見面的表妹白白因為出去辦事所以也沒有出現在妖王殿,那些御靈師們都已離開——除了司徒曉之外。
雪姬在剛才將薰介紹給了到場的雪原幾個主要軍團的首領和那些作為客人被邀請而來的御靈師們,而現在妖王殿里,雪姬還在听取那些首領們的報告。白狼和追夜作為影月之狼的軍團長和千年鷹軍團的重要首領,現在還在妖王殿里參加會議。而尚且不是很習慣那種嚴肅氣氛的薰得以先行退場,臨出來的時候薰還看到白狼可憐巴巴羨慕異常地目送著自己離場,雖然當時她還能忍住笑一本正經地走出了那氣氛凝重的大殿,但是一出來她就再也憋不住地笑了出來——
讓白狼這種低智商的家伙參加這麼嚴肅而枯燥的會議恐怕是對她最大的折磨了吧,薰相信那家伙寧願被派去帶著妖怪部隊參加最危險的戰斗也不願意忍著困意听取各個軍團的軍團長們那枯燥的匯報。
快步走在格外平坦的石道上,兩旁的持戈衛士紛紛對薰致以注目禮,而薰則坦然地向著站在前面不遠處的司徒曉快步走了過去。司徒曉此時正在和一位白發白須的老者低聲交談著,而薰的貼身隨侍鐘靈則站在他們不遠處靜靜地等候著薰。
當看到薰從妖王殿里走出來的時候,鐘靈朝她快步走來,高跟鞋磕在地上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腳步聲。司徒曉以及和她交談著的那位老者也注意到了她,兩人漸漸停止了交談,朝薰迎了過來。
「你來得比我們這些客人還晚,實在是讓人沒有料到。」司徒曉不動聲色地說出這般揶揄的話讓薰愣了愣,隨即微微苦笑了起來——這差不多才符合司徒曉的一貫風格吧……
「為什麼會長會出現在這座妖怪之都?」薰苦笑著問道,而鐘靈這個時候也在薰身後端莊地站定,一副听候差遣的模樣。
「這樣的話就說來話長了……」司徒曉說著在薰面前停下,她側過身,看了跟著她走過來的那位白發老人一眼,語氣冷淡地介紹道,「這位是司徒家族的長老,如果非要算輩分的話,可能要算到我曾曾曾曾爺爺那一輩了……」
「至于這位……」司徒曉看著薰,嘴角微微勾了起來,「我想我也沒有什麼必要對您做過多介紹了吧……」——先前在妖王殿里,妖王雪姬將薰介紹給了所有人。
听著司徒曉那一本正經的介紹,薰不由得有些懷疑。司徒曉很多時候說話都是一副一本正經鎮定自若的表情,就連開玩笑的時候都會這樣——于是,和她稍微相處得久了一些之後薰就總會想她到底是在和自己開玩笑還是在說正經事。不過,看司徒曉跟老者說話時那顯得有些冷漠的態度,薰怎麼也無法將之和一個好笑的玩笑聯想起來。
司徒曉說著的時候,薰也同時好奇地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白發蒼蒼、仙風道骨的老人。老人身上穿著一件質地粗糙但是卻非常整潔的白色袍子,身上那股氣質頗有點武俠片中那些隱世高人的味道。
老人須發皆白——當然不可能是白狼那般天然的白色,而是衰老的標志——他的額頭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乍看像是一位一百多歲的老人,可是無論是他那穩健的步伐和閃爍著逼人神光的清亮雙眸,都不禁讓人懷疑他的真實歲數。結合司徒曉的那句「可能要算到我曾曾曾曾爺爺那一輩」來看,這位老人怎麼說也應該快兩百歲百歲了。但是,這個世界上會有到了將近兩百歲還精神矍鑠的老人嗎?薰不禁有些懷疑。而老人的話則在第一時間為薰消除了疑惑。
「殿下不必懷疑,老朽百多年前就已年逾古稀,現在也只不過是風中殘燭,已經行將就木了。」老人臉上露出一絲和藹可親的微笑朝薰微微躬了躬身算是行禮,那雙眯起的眼楮卻始終那麼清亮,不見一絲渾濁,怎麼看都不像風燭殘年的老人。
「長老不必多禮,您是長輩,應該是我向您行禮才對。」
薰也有些尷尬地躬身還禮——雖然自己妖怪公主的身份崇高無比,但是眼前這位是和雪原沒什麼關系的御靈師家族司徒家的一位長老不說,單就年齡而言他完全能算是薰的長輩了,對于這麼大歲數的長輩給予必要的尊重不會有傷公主殿下的威嚴吧……
這個司徒家的長老非常健談,薰而也一直保持著相當的禮貌和尊重。一個御靈師長老和一個妖怪公主就這樣交談了很久,但是聊的也都是一些很沒營養的話題,比方說薰是怎麼和司徒曉熟識的啊之類的問題,而為了顧及司徒曉的情緒薰也很自然地刪減了一些東西。老人則是始終都笑呵呵地听著,時不時地問上幾句。過了一會兒之後,老人就告辭離開了,而司徒曉則以還有事要和薰說為由留了下來。
「會長不說說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座妖怪的城市嗎?」薰站在那直通山下的長長台階的最高處望著正一步步沿著台階往下走去的老人問道。
「你不知道?」
司徒曉也看著那個蒼老的背影,淡淡地回答。
「我什麼都不知道……」薰苦著臉說道,「我甚至是第一次來妖都……」
「第一次嗎?」司徒曉愣了愣,瞥了薰一眼,然後走到台階邊俯視著這座隱藏在雪峰山深處、卻完全不為人類所知的妖怪之城,語氣淡然地再次開了口,「你回這里是來干什麼?」
「這個是雪原的傳統啦,妖王繼承人每年都必須回到妖都接受各個軍團首領們的朝拜……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薰有些懶懶地回答。
「你還真是威風啊……」司徒曉忍不住勾起唇角揶揄地淡淡一笑。
「……」薰垮下臉看了司徒曉一眼,有些喪氣地說道,「听起來很威風,但是坐在那里簡直如坐針氈啊。倒是學姐打算不回答我的問題了嗎?話說你到這里來到底是來干什麼的?你不是很反感妖怪的嗎?」
「你以為我想來嗎?這完全是族長的命令,而且追根到底還是你們發出的邀請函。至于要談些什麼,我可更就不清楚了,要想知道你應該去問長老或者……你的母親。」司徒曉仍舊保持著一副不動聲色的神情,但是眉卻是隱隱地挑了起來,不過很快又舒展了起來,她朝著薰莞爾一笑,興致盎然地說道,「不過,我真的應該慶幸我這次來了,所以才踫到了那麼多意想不到的驚喜……」
薰沒有注意到司徒曉眼神中那意思耐人尋味的意味,後者那意味深長的笑容薰也沒有更多地感覺出些什麼來。沒等薰細細地思考,司徒曉就扭過頭望著這座龐大的妖怪都市。
「你也覺得很壯觀?」薰笑著問道。
司徒曉點點頭,絲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驚嘆之意。
「你知道嗎?這座宏偉的妖怪之城讓我對妖怪的偏見少了不少。」司徒曉淡淡地對薰說道。
「是嗎?」薰苦笑了起來,「你這麼說的話,是想讓我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學姐……」
司徒曉展開肩膀做了一個深呼吸,豐滿的胸脯也隨著她的這個動作越發凸顯。薰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然後連忙逃開視線望向了一旁。
邁開步子,端莊地沿著台階向下走了幾步的司徒曉回過頭,迎面吹來的風撩起她的長發和她那雪白的連衣裙裙擺,顯露出了光潔修長的小腿和穿著白色系帶涼鞋的腳。
「這種時候,你只需要微笑就可以了。」司徒曉眨了眨眼楮,勾起唇角對薰說道。
薰先是一陣無語,但是很快就笑了起來,她一手掩著嘴,一手按在身前,那雙金色的雙眸變成了一對漂亮的彎月。
看著薰的笑容,司徒曉也沒有反駁什麼,而是在一瞬間的發愣之後,眨了眨眼楮淡淡說道︰
「可愛的學妹不想以主人的身份領著作為客人的學姐游覽一下這里嗎?」
「……我自己都只是第一次來而已……」薰斂起笑容撅著嘴,頗為遺憾地說道。
「還真不像一個合格的學妹啊……」司徒曉佯作失望地說著,轉過身就沿著漫長的台階朝下面走去。
「呼……」薰連忙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司徒曉的手腕,無奈地看著司徒曉,「難道學姐不知道我身邊現在就有一個現成的導游嗎?」
看了薰一眼的司徒曉朝薰身後望去,當看到緊隨在薰身後的鐘靈時,她的臉上的神情多了一絲恍然。
薰也回過頭,笑容滿面地注視著鐘靈。
而被兩人共同注視著的鐘靈一時間被他們的目光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有些緊張地看了一眼司徒曉,又望向了美麗的公主殿下。
「有什麼我可以效勞的嗎?」鐘靈神情局促不安地問道。
薰和鐘靈同時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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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和司徒曉在鐘靈的帶領下幾乎走遍了整個妖都——這個走遍當然也只是一定程度而言。沿著主干道大體在這宏大的山中妖都中游覽一下午的確很具有挑戰性,尤其對于一個身為人類的御靈師而言。
常住妖都中的各級別妖怪至少在一千萬左右,當然這一千多萬的妖怪中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妖怪是最低級別的——除了會一些毫無傷害性的妖術之外,這些低級妖怪和普通人類一樣脆弱。而在這座宏大妖都之中,只有數量極為稀少的妖怪實力可觀,而這些妖怪多數隸屬于妖都的各支防衛部隊。因而雖然整個妖都中的妖怪有很多都對御靈師沒有多少好感,但是司徒曉走在大街上也沒有受到攻擊——更何況妖怪公主、未來的妖怪之王就陪在她身旁,薰那頭銀白色的長發和一身精致的白色繡金華服彰顯出了她在這個妖怪帝國中的無上地位,絕對不會有哪個妖怪敢于在她面前挑起沖突。
看多了現代化城市的柏油馬路、高大的鋼筋混凝土建築之後走在這古風濃厚的妖怪城市中,無論是誰都會感到一股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吧。這里沒有噴著尾氣橫沖直撞的各種機動車——機動車在城內受到嚴格的限制,沒有震耳欲聾的發動機轟鳴和囂張無比的汽車鳴笛,沒有煞風景地冒著煙的工廠大煙囪,更沒有一座座不停地制造可惡光污染的玻璃大樓……
這里有的是平坦的石板路,還有路旁茂密的樹木和一座座奼紫嫣紅的花壇。這里的建築一座挨著一座,但是哪里都少不了茂密的植被。走在這里就像是走進了一座建築博物館,在這里甚至還能看到大量秦漢時期的建築——雖然歷經歲月的洗禮,但是因為精心的修繕和保護它們仍舊保持完好。
「謝謝你今天陪了我一個下午。」最後薰和鐘靈將司徒曉送回御靈師們的下榻地的時候,司徒曉這樣對薰道謝,才進了屋。
薰笑著道過別之後就在鐘靈的陪同下再次踏上了那漫長的台階之旅。當薰返回到王宮之後,差不多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
晚飯是在妖王殿的後殿吃的,本來應該只有雪姬、薰和亞亞母女三人,但是白狼因為雪姬的特許得以和妖王母女共進晚餐,而喵嗚也以亞亞朋友的身份臨時加入其中。
在妖王面前難得恢復女性模樣的白狼自然是坐在薰的身旁,本來薰還在擔心白狼能不能表現得稍微淑女一點。但是事實證明這點擔心完全是沒有必要的,在雪姬面前白狼顯得相當拘謹,局促不安到就連東西都沒怎麼吃,表現實在是淑女得不能再淑女了。薰苦笑之余卻也為這個笨蛋松了一口氣。
吃完晚飯之後,亞亞就堅定不移地回自己的寢宮了,監視薰和白狼兩人的心情也沒有了。于是……才有了現在這一幕——
薰和白狼一起站在妖王殿前直通外城的台階最高一級上,一起抬著頭仰望著星空——妖都的星空簡直無法用語言來描述,在城市里,這樣的星空是看不到的。璀璨的星群在那深邃的天空中閃爍著,令人心醉。
「吶,白狼。」薰靠著白狼,右手緊緊攥著後者的左手,一刻不停地望著璀璨的星空問道,「為什麼亞亞非要回自己的寢宮呢?」
薰之所以還在這里是因為雪姬希望薰留在妖王殿和她住一晚,本來薰想要讓亞亞也一起,但是出乎薰意料的是亞亞竟然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而且在吃完晚飯之後就逃也似地溜之大吉了,就仿佛這妖王殿里有什麼非常恐怖的東西存在一般。
白狼臉上現出一絲苦笑︰
「亞亞殿下從小就是這樣,因為在這里她總是會做奇怪的夢。」
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薰微微點了點頭。她還以為是什麼原因呢,沒想到竟然是因為曾經做過怪夢這樣的原因。
薰微微怔了怔之後,也忍不住笑了出來︰明明是自己的雙胞胎妹妹,可是亞亞卻像個小孩子似的,喜歡撒嬌,有時候會像個小學生似地無理取鬧,現在又因為小時候在妖王殿做過怪夢的原因而不敢在妖王殿睡覺。
「竟然會輸給一個奇怪的夢,看來做姐姐的我不是很成功呢。」薰用自嘲般的語氣對身旁的白狼說道。
「沒有的事情。」白狼連忙大聲說道,「您那麼關心亞亞殿下,而且亞亞殿下也確實很喜歡您……」
但是還沒等她說完,卻被薰一個爆栗給打斷了。
「嗚……」被薰的突然襲擊嚇到了的白狼以無辜的眼神注視著薰,薰甚至仿佛從她那雙翠綠的雙眸中看到了將要溢出的淚水一般。
「雖然你知道安慰我這讓我感到很開心。」薰語氣柔和地說著抱起雙臂,語氣隨之猛地變得嚴厲起來的她氣勢洶洶地微抬起頭瞪著白狼,「但是……你剛才怎麼稱呼我來著?」
「那個……」被薰這幅氣勢洶洶的神情嚇到了的白狼忍不住後退了一步,「……您?」
「你忘了我跟你說過什麼了嗎?」薰冷冷地盯著白狼問道。
「……」白狼強自露出笑容,但是額頭上卻不受控制一般冒出細密的汗珠。不過不管她怎麼沉默,薰都是目不轉楮地瞪著她,等待著她給出解釋。
「……您……不,你跟我說讓我在私下里的時候直呼……薰這個名字……」白狼有些不敢直視薰的目光,而是目光躲閃、磕磕巴巴地小聲說道。
「哼!」薰皺了皺小巧的鼻子低哼了一聲,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冷冷地說道,「看樣子你還記得呢,我還以為你已經又忘了呢。」
薰抬頭看著白狼那副緊張兮兮的表情,終于忍不住苦笑了出來。
「你就那麼害怕我嗎?」薰苦澀地背過身,垂下眉梢低聲問道。
「……唔額……但是……」白狼笨拙地努力著,苦苦地解釋了起來,「不管怎麼樣,公主就是公主……」
「吵死了!」薰猛地轉過身,惱火地瞪著白狼,抬高音量大聲說道,「但是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戀人不是嗎?我不需要你對我有多恭敬,我只需要你像對待一個真正的戀人那樣和我相處就可以了。」
薰激動地說完,就目不轉楮地注視著白狼,像是期待著什麼一樣。她因過于激動而胸脯劇烈地起伏著,臉頰上也升起了兩朵淺淺的紅暈。
就這樣被自己的公主注視著的女騎士好長一段時間都保持著欲言又止的表情,她面色好一陣變幻之後,做賊似地環顧了一下周圍——所有的持戈衛士在日落時刻就撤離了,這個保持了足足一千多年的傳統延續至今,而且仍舊將會延續下去,至于站在妖王殿屋檐之下的黑衣護殿衛士們沒有一個在注意這邊——發現沒有任何人注意這邊,白狼才緩緩向薰邁出一步,伸出胳膊,稍微猶豫了一下之後,這才將薰一下子抱在了自己的懷里。
被白狼一下子抱緊的薰臉上也現出了驚喜的笑容——白狼那麼主動堅決地抱她這還是第一次,以前都是她要求白狼抱自己,要不然白狼從來都是一副傻兮兮的樣子,就連觸踫一下手指都感到拘束。
「看在你今天表現那麼好的份上,暫時原諒你一回。」薰將自己的臉埋進白狼的懷里,使勁兒地箍緊了她,仿佛生怕她跑掉一般。
白狼的懷抱柔軟而又溫暖,她的身上也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體香,這屬于她自己的獨特味道讓薰沉迷。她喜歡白狼的眸子,她喜歡白狼的頭發,她喜歡白狼的香氣,甚至于就連白狼的笨她都喜歡,因為她喜歡白狼的一切——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了吧,即便是對方的缺點都會讓薰覺得她那麼可愛……
深深地將臉埋進白狼的懷里,那溫暖柔軟的感覺讓薰都有些嫉妒了——原來這個笨蛋竟然比她還要……真是有些不甘心呢……
這可笑的嫉妒讓薰自己都忍不住地笑了起來,而作為報復,薰惡作劇地使勁兒在白狼懷里蹭了蹭……這個突如其來的調皮動作讓白狼一下子亂了方寸,呼吸也隱隱變得急促了起來……
「薰,不要這樣……」白狼面色通紅地壓抑著自己的呼吸,但是薰卻在這個時候抬起頭,朝她露出了一臉調皮的笑容來。
「你在想色色的事情……」薰笑嘻嘻地說著,臉頰也漸漸變成了漂亮的桃紅色。
「誒?」白狼驚叫一聲,臉比剛才紅得更厲害了,她連忙扭過頭想要逃過薰的注視,可身體卻挺得筆直,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
「沒、沒有的事……」白狼磕磕巴巴地低聲辯解道。
而看到白狼那副緊張的模樣之後,知道不能再繼續戲弄她的薰輕輕放開雙手,還是見好就收吧……
「笨蛋,我逗你呢!」薰冷不丁地湊到白狼面前,笑嘻嘻地說道。
「……」
白狼驚訝地眨了眨眼,眉頭也隨之緊緊地糾結在了一起。嘴唇蠕動著,她想要說些什麼,但是結果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最後只能認命地嘆了一口氣,臉上則是一副被欺負了的委屈表情。
看到白狼那孩子似的表情,薰不由自主地抬起雙手捏了捏白狼的臉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不會……真的想跟我做色色的事情吧……」薰眯起眼,臉上露出一副「我看錯你了」的表情,故作鄙夷地說道。
「那是沒有的事!」白狼連忙揮舞著手臂慌張無比地解釋了起來。
「笨蛋,緊張什麼啊。既然沒有的那麼想的話,有必要那麼害怕嗎?」薰抓住白狼亂揮的雙手,撅起嘴調侃道。
「你這個家伙啊……」薰說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著放開白狼的手,只見她從腰間扯下一枚用紅線穿著的藍色球形水晶珠——那是白狼的化形石,之前和薰一家一起共進晚餐的時候薰不許她保持著男性的偽裝姿態,所以很不講道理地將化形石也沒收了,這就是為什麼這白狼幾乎貼身攜帶的東西會在薰身上的原因了。
「時間不早了,你快點回去休息吧。」薰一邊溫柔地說著一邊動作輕柔地將小小的飾物為白狼戴好,藍色的光芒微微一閃,被光芒掃過的白狼轉眼間就重新披上了男性的偽裝。
白狼因薰突然的溫柔話語微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嗯,我知道了。」白狼臉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來,「晚安,公……不,薰。」
薰微微一怔,然後也欣慰地笑了。
「你終于長記性了。」薰戀戀不舍地握著白狼的手,「晚安,小白。」
白狼點了點頭,轉過身邁出步子,但是在薰的注視下沒有走出幾步的白狼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抬頭看著薰,略微猶豫了一下,她三步並作兩步快步回到薰面前,然後在薰呆愣愣的時候迅速地在薰的唇瓣上印上了一個淺淺的吻。還沒有等薰反應過來,她就轉過身,飛也似的沿著長長的台階逃走了……
驚訝的薰張大嘴巴愣愣地注視著白狼那漸行漸遠的背影,有些不敢相信剛才那一吻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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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愣愣地環顧著周圍,周圍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她只知道自己正踩在一片冰冷的水中,那是徹骨的寒冷,甚至是身為妖怪的薰都感到難以忍受。
這里是哪里?薰皺著眉,想要邁開步子走出這片令人恐懼的黑暗。但是不管怎樣,她眼前始終都是一片黑暗,而唯一的聲音,也只有她行走的聲音——那是嘩啦啦的水聲。
「一千多年的時間這就已經過去了嗎?」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冷漠的女聲在這個時候突兀地響起。
被這個猛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大跳的薰猛地停下腳步,警惕地環顧著四周。她沒有感覺到那個聲源是哪里,因為那個聲音就像是直接在她腦中響起的一般。
「是誰?」薰左右張望著,希望從黑暗中找出些什麼,但是一切卻都是徒勞。
「現出身來,別和玩捉迷藏了。」薰穩住心神,淡淡地說道。
「我就在這里……」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不過,這回卻變成了極為輕微的低語,「但是你看不到我……」
薰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量從自己身上拂過,在周圍旋轉著,本來漸漸平靜起來的水面再次激蕩起淺淺的波紋。
「你是什麼人?」感覺到了那股力量的薰沒有放松警惕。
但是,這回薰沒有得到答案——那個聲音沒有再回應薰的問題。
而就在薰疑惑不已的時候,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鮮紅亮點。
那個亮點就在薰的眼中逐漸膨脹,最終爆發成一團巨大的光球。
猛然爆發出來的強光讓毫無準備的薰猛地閉上了眼楮。她抬起胳膊擋在眼前,抵擋那足以致盲的光芒。
當眼楮漸漸適應了亮光之後,薰這才放下胳膊,睜開眼楮望向周圍。然而,在看到周圍的景物時,她瞬間就驚呆了——
巨大的高層建築化成了一堆堆瓦礫,鮮紅的火焰在周圍燃燒,寬闊的街道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密密麻麻的人類尸體,鮮血積成了血泊將尸體浮起。灼熱的火焰將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吞沒了,汽車在火焰中燃燒、房屋在火焰中燃燒、一座座居民樓在火焰中燃燒,所有的一切全都在火焰中燃燒……
薰驚恐地轉身環顧四周,卻愕然地發現不遠處就是學校——而學校也在鮮紅的火焰中燃燒。刺鼻的血腥味和焦臭味躥入她的鼻中,她低下頭,瞳孔也在看到周圍的東西之後猛然縮小——
她此時正站在一片過膝的血泊當中,而在那鮮紅的血泊中飄著一具具神情扭曲的尸體。當薰看清那些尸體的面孔之後,薰差點背過氣去,臉龐也變得毫無血色……
那些全都是她認識的人,同班的同學,在籃球隊里認識的隊友,以前的鄰居……而在她身前的那具尸體的臉孔……赫然是張婧旭的……
面色煞白、嘴唇顫抖的薰腳步踉蹌地連連後退,但是鮮紅的血液隨著她的動作飛濺而起,在她的白裙上染上了一朵朵鮮艷的血花……
「不,不……」薰呼吸急促地環顧著四周,她的視野變得混亂了起來,淚水在她的眼眶中積蓄,然後沿著臉頰淌下……
她感到揪心的疼痛……
這是什麼?這是怎麼回事?這一切……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
「再生的時刻到了……」這回傳來的聲音異常清晰,薰很容易就確定了聲源的方向。
慌忙扭頭朝聲源望去,在她視野的盡頭,是千瘡百孔的北極大廈。在那座破敗的全城最高大樓的樓頂,薰看到了一個巨大的、散發著無盡恐怖的黑影從那里升起——仿佛要將全世界都籠罩起來。
……
當薰驚恐地睜開雙眼的時候映入眼中的是一張異常柔和的臉孔,當她確定了那是自己的母親雪姬之後她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身體投入了母親的懷抱,于此同時不受控制地哭了出來。
「別害怕,那只是一個夢。」雪姬將女兒輕輕地抱在懷里,一手輕輕撫模著薰的頭,一手輕拍著薰的後背。
「不,不……」薰扎在雪姬的懷里,渾身仍在微微顫抖著,「那不只是一個夢……」
「別害怕,告訴我,你看到了些什麼?」雪姬柔和地說著,昏黃的燭光照亮了雪姬的臉龐,在她的臉上投上了溫暖的色彩。
薰抽噎了一會兒,才紅著眼圈抬起頭望著雪姬——在自己的母親面前她不需要裝出什麼都不畏懼的模樣。
「我……我看了一些很恐怖的東西……」薰面帶懼色地說道,「那是毀滅,所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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