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子~~」湊近到眼前的那張粉刺臉令人惡心,林在軒忍不住厭惡地皺了皺眉腳下的泥土都比眼前那張惡心的臉讓人愉快。他沒有說話,因為厭惡,所以連對話都不希望有。
「你是啞巴嗎?」旁邊的一個光頭用嘲笑的語氣說道,「不過,不管是不是啞巴,總之你很有錢,這我們還是很清楚的。」
他們現在身處一片茂密而偏僻樹林,除了他們之外就沒有人跡了,所以顯得格外的張狂、肆無忌憚。
林在軒看了光頭一眼,那光亮的頭頂像鏡面一樣發著光,但是身上卻穿著學生制服。
這些人,太討厭了!惡心的感覺在發酵,引得林在軒幾乎嘔吐。他厭惡地扭過頭,繼續保持著沉默,臉上也始終保持著無表情。
「你很拽嘛!」看到林在軒的不合作,粉刺臉笑了起來,他伸手拍了拍林在軒的腦袋,「小學生嗎?還真是可愛,有我當年的風範。但是啊,……」說著臉色突然變得狠厲,他伸出手捏住林在軒的臉頰,凶神惡煞地說道︰
「你拽得不是時候啊。」
「啪!」林在軒一把打開那只捏住自己臉頰的手那只手那麼粗糙,手背上還有好幾道醒目的傷疤。雖然看上去並不髒,但是林在軒覺得厭惡,那只手並不是手,在他的眼中反而更像是爪子。
自己的手被打開,粉刺臉一怔,但是很快就爆發出強烈的憤怒。就連旁邊的光頭都呆住了,沒多久便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聲來。
「錢給你!不要踫我!」林在軒漠然地從口袋里掏出錢包,扔在粉刺臉的身上冷冰冰地說道。
把錢給他們,不想看見他們一刻也不願意多看。為什麼這個世界上的人都那麼討厭,淨是一些丑陋惡心的家伙……
「你這個小鬼!」惱羞成怒的粉刺臉完全沒有去撿掉在地上的錢包,而是直接抓住林在軒的衣領直接將他提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後腦勺觸地時的一陣劇痛讓林在軒頓時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直冒金星。
忽然,一聲飽含著怒意的喊聲傳了過來。
「你們放開他!」
粉刺臉和光頭都驚訝地看向聲音傳來方向,甚至連被摔倒在地的林在軒也在緩過勁來之後將目光投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個穿著藍色籃球背心和到膝蓋短褲的少年正遠遠地站在樹叢邊顯然他是從身後的那片樹叢中鑽出來的,因為他身上還粘著幾片樹葉。少年的年紀看起來和林在軒一般大,但是怡然不懼的樣子讓他看上去不怎麼像個孩子。
「有意思……又來了一個小鬼頭嗎?」光頭笑了起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少年全然不懼地瞪了一眼將林在軒按倒在地上的粉刺臉,忽然扭頭朝身後的樹叢里大喊一聲︰「警察叔叔,我找到他了……」
听到少年的話,剛要去撿林在軒錢包的那個光頭臉色頓時一變,粉刺臉和他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少年身後的那片樹叢,一陣清晰的沙沙聲越來越響。
「該死的小鬼!」瞪了一眼少年,臉色變得慘白、面帶驚恐的粉刺臉放開林在軒,猛地跳起來和光頭一起往另外一個方向飛也似的逃了。
「不要跑,站住!不要跑,你們跑不掉的……」少年對著兩人的背影大聲地呼喝起來,卻根本沒有追上去,臉上反而帶著得逞的得意笑容。
「呼~~」見到兩人的背影消失,少年松了口氣,他走到林在軒旁邊,笑著朝他伸出了手,「喂,你沒事吧!」
林在軒看了看那只伸向自己的手,沒有那種厭惡的感覺雖然那只手髒兮兮的。他握住那只手,少年用力將他拉了起來。
「給,你的錢包。」少年從地上將林在軒的錢包撿起來,拍掉粘在上面的枯葉和灰塵,然後遞給林在軒。
「謝謝。」林在軒接過錢包平淡地道謝。
「好了,有話過會兒再說。」少年拽著林在軒鑽進剛才他鑽出的那片樹叢,「那兩個家伙一會兒就會反應過來了,咱們先離開這里。」
樹枝和樹葉刮在臉和胳膊上並不好受,但是林在軒沒有停下腳步。
沒有過多久,艱難的路途到了盡頭,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條破敗的、鋪著石板台階的狹窄山道。
「這里是……」林在軒困惑地環顧四周,這里……好陌生的地方,這座山還有這樣一條路嗎?
「一條廢棄的山路,不過不準告訴別人哦。這可是我的秘密發現!」少年轉過身得意地眨著眼對林在軒說道。
身後的樹叢一陣??聲之後,鑽出一個短發少女來。她看上去也和林在軒一般年紀,五官端正看上去顯得相當秀氣可愛,身上則穿著白色的t恤和帶花邊的七分褲。少女用她那雙大而明亮的眼楮打量了林在軒一會兒,將目光投向了少年。
「沒事吧?剛才簡直嚇死我了。」少女顯得有些驚魂未定。
「我沒有騙你吧!」少年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來,「初中生很凶的。」
說著看向林在軒︰「你沒事吧。」
林在軒冷淡地點了點頭,環顧四周問道︰「警察呢?」
少年和少女都是微微一愣,少年很快爆發出一陣得意的大笑。
「才沒有什麼警察。」他得意地昂起頭。
「沒有警察?」林在軒顯得有些意外。
「如果等警察來的話,那兩個家伙早就搶了你的錢跑得沒影了。」少年說教般地說道。
「那剛才……」林在軒疑惑地看了一眼少年,又看了看少女她正嫌惡地拍著粘在自己身上的樹葉和灰塵。
「騙他們的啦。」少年更加得意了,「只不過沒有想到那兩個笨蛋這樣就上當了,果然干壞事的家伙都會心虛的,只是被這麼嚇了一下子就跑得沒影了,真是沒意思。」
少女走到少年身後敲了敲少年的腦袋,挑起眉毛不滿地哼道︰「你做的虧心事也不少……」
「小旭,你給我住口啦。」少年撅起嘴說道,「今天我做的是好事吧……」
「你們兩個……剛才那陣讓人以為是警察來了的聲音是她弄出來的?」林在軒指著少女問道。
「那還能是誰啊,」少年不以為然地說道。
「不過,話說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被打劫啊……」少女問道。
「笨死了小旭,打劫什麼的當然是為了劫錢啦。他一個小男生不可能劫色的吧!」
對于少年略帶譏誚的話,少女只是回以白眼。
「我叫林在軒。」林在軒簡單地自我介紹之後說道,「非常感謝你們今天幫了我……」說著,林在軒習慣性地掏出錢包,從里面抽出幾張鈔票遞向少年。
「作為感謝,這是給你們的……」
那幾張鈔票都是紅色的百元大鈔。
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鈔票,少年愣了愣,她用不可思議的眼神和少女對視一眼,回過頭尷尬地說道︰「有點明白為什麼要劫你了,不過這可不好……」
林在軒微微一愣︰「你不要嗎?」以往幫過他忙的人,只要給錢就好了,可是,這人為什麼不要?是嫌少了嗎?
「我家老爸說過,不能隨便拿人家的錢。被他發現的話會挨揍的。」少年模著後腦勺嘿嘿笑道,「而且,如果我要你的錢的話,不就跟那兩個家伙一樣了嗎?」
「……」林在軒愣住了,他伸出的手垂了下來。這家伙……不一樣。
「……可是,除了給你錢,我不知道怎麼來感謝你。」林在軒沉默片刻,悶聲說道。
少年听到林在軒的話哈哈大笑了起來,他走過來拍著林在軒的肩膀說道︰「你剛才不是說過謝謝了嗎?不過,如果你非要感謝我們的話,不如你請我們吃冰激凌吧。話說,山下的冰激凌店里出了一種蜜瓜味兒的冰激凌,一直好想吃的說。」
「……好吧!我請你們吃冰激凌。」林在軒認真地點點頭,回答得很爽快。
「真的嗎?」少年興奮地高聲嚷了起來,「吶吶吶,我們這就下山吧。」
「現在嗎?」看著少年興奮地朝山下的方向跑去,少女鼓起了臉頰,「不是說要到山頂的嗎?好不容易到了這里……」
盡管不滿于少年心血來潮的決定,但是少女還是跟上了少年的步伐。
「不管怎麼比較,都是吃冰激凌比較重要吧!」
「你們還沒有告訴我你們的名字……」
「哦~我叫薰,那個小丫頭叫張婧旭,你叫她小旭就好了……」
「不準叫我小丫頭!」
「你本來就是小丫頭……」
「薰嗎?還真是個奇怪的名字,姓什麼?」
「沒有姓哦~~只有名字,很厲害吧……不過,與其說這些,你打算請我吃多少冰激凌啊~~隨隨便便可是打發不了我的。「
「貪吃鬼……」
「小旭,我的東西呢?」
「那根破樹枝嗎?剛才跑的時候扔掉了……」
「那我的桂冠呢?」
「切,還桂冠呢……只不過是拿樹枝弄成的一個圈圈而已,因為跑的時候散架了所以我就給扔掉了……」
「你這個小丫頭,你太可惡了……」
「那種東西,有什麼用……」
「那個可是我的杰作啊!」
「你安靜一點吧,也不嫌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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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那麼長時間了嗎?」林在軒扶著欄桿俯瞰著山下的景色。在夏季會呈現出碧綠的玉青山,現在顯現出蒼涼的灰色。一陣涼風吹了過來,掀起他額前的碎發。
「五年多吧。」一個聲音傳來,林在軒回過頭去,是張婧旭。她拿著手機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失落的神情。
「五年了啊~~」仿佛感慨一般,林在軒看著灰蒙蒙的天空,有些失神地低聲自言自語。
「時間過得還真快。都已經過去五年了。」
「他來了,現在在山腳下……」張婧旭說道。
「……」林在軒沒有說話,沉默著的林在軒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和吊兒郎當。他只是失神地看著被厚厚的雲層遮蔽了的天空,一句話也沒有說。
說不定,今天會有一場雨,或者下一場雪也不是沒有可能。真是個糟糕的天氣。非要這個時候到這里來嗎?明明打算高中畢業之後三個人一起到這里來次畢業一日游的,就像初中畢業之後那樣。林在軒握緊護欄的手不斷用力,但是那結實的鐵質欄桿紋絲不動,就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為什麼,那家伙就得非走不可……」低聲說完,林在軒就咬緊了牙。
張婧旭走到他的身旁,趴在欄桿上,望著遙遠的天際,說道︰「他不是說過了嗎?因為他的媽媽。我們也許永遠都不會明白他的想法。因為,他和我們不一樣。」
林在軒默然。
的確如張婧旭所說,薰從小就生活在單親家庭的環境中,但是現在突然被告知自己的母親還在人世,而且很快就能母子相會……林在軒沒有過那樣的感受,但是卻能夠想象出來。
真是搞不明白。林在軒搖搖頭,到這里來是來做什麼的呢?說到底,並不恨那家伙就這樣離去雖然對那家伙不滿,但是並不憤恨。那麼到底是要做什麼呢到這個地方?單純的懷念嗎?林在軒自己都開始有些迷茫。
「也許……只是生氣而已……」林在軒低聲說道。
「或許……我們在……害怕……」默默地凝視著那沿著山道一點點向山頂走來的身影,張婧旭低聲說道。害怕被他忘記被最重要的朋友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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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城市的中心商務區,大量的高層建築林立其中,構成了一片名副其實的鋼鐵之林。
其中400米高的北極大廈是這座城市最高的大廈,不過在兩天前這座大廈還不叫這個名字。兩天前,一家名為北極狼集團的企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購了這座地標性建築,隨後將之更名為北極大廈。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這顯然是巨資投入的效果,雖然北極狼集團在國內並不太出名,但是知情人士現在已經不再懷疑這個集團的財力了。
民間更有流言稱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北極狼集團實際上是操縱著國內眾多知名大企業的幕後人,但是這種沒有任何證據可以佐證的說法似乎也只能成為坊間的談資。
而在人們談論著這個以往名不見經傳的企業時,各新聞媒體卻都不約而同地保持了緘默。
如同人們猜測的那樣,北極狼集團的確是一個不得了的巨大企業。其實不僅國內的眾多知名大企業是這家北極狼集團的子公司,而且就算是全球百強企業,其中都有很大一部分是這個北極狼集團事實上的傀儡只不過沒有人有證據能夠證明這一點,但事實就是事實。
可是,這樣一個絕對是國際頂級企業的北極狼集團,並不是一家掌握在人類手中的企業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北極狼集團會發展成這樣一個龐大的經濟帝國。
事實上,北極狼集團是一家掌握在妖怪手中的企業。
這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妖怪是存在的,這種事情雖然絕大多數的人並不知情,但是卻是難以否認的事實。有的妖怪以人類為食量,借此不斷提升自己的力量。也有妖怪隱居于世外,不與人類發生任何的關系。那麼自然就不缺少妖怪選擇「在人世間行走,以人類的生活方式生活」這樣的生活道路了。
北極狼集團就是為了能讓妖怪們在人類社會中生活而建立起來的。而這個巨大的經濟帝國,則被妖怪之王交給手下的得力大將影月之狼軍團的首領狼妖白狼來管理。
不久前,為了保護妖怪公主,白狼被派到這座城市。在發動對敵對妖怪勢力的清理的同時,白狼自然而然地將北極狼集團的觸角伸到了這里這也是為了更好地保護公主殿下。收購北極大廈的目的,不僅僅是要為了拓展北極狼集團的影響,同時也是為了開闢出一個影月之狼的基地。也就是說,北極大廈,將會作為影月之狼在這座城市的據點。
自從被收購以來,北極大廈就開始重新裝修原本青色的玻璃外牆將會全換成銀白色,北極狼集團的標志也早已被掛在了400米高的樓頂,遠遠地就能看見,非常醒目。
白狼高高地站在這座400米高的大樓樓頂,愁眉緊鎖地望向遠方。由于種種特殊的原因,原本緊張進行中的裝修工作被暫時停止了。從這400米高的樓頂往下望的話,還能看見緊貼著外牆的腳手架。當然,那也是白狼愁眉不展的原因了。
簡單點說,就是公主殿下不見了。
這對于白狼而言簡直就是一個奇恥大辱保護公主殿下就是他的職責,但是這還沒有過多長時間,公主殿下就不見了……
雖然不可能是敵人擄走了公主殿下還沒有哪個敵人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一個上位妖怪和上位除魔師眼皮底下擄走一直被嚴密保護著的目標。所以排除掉公主殿下被抓走的可能性之後,就只剩下公主自己出走這唯一的一種可能了。如果公主還在城市里某處的話那還是最好不過了,但是如果她跑到城外的話……那就有些危險了這也正是白狼最為擔憂的情況。
「哎~~」白狼苦惱地捏著郁結的眉和他的頭發一樣,那雙濃密的眉毛也是搶眼的白色。
「公主殿下,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白狼痛苦地申吟著。
從今天早上公主不知去向一直到現在差不多都下午三點了找了那麼長時間都沒有找到公主的蹤跡,他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心思管別的事情了。
白狼身後一道黑影閃過,轉眼間,一個身穿黑色西裝、打著黑色領帶、腳蹬 亮黑色皮鞋的健壯男子出現在他的身後。男子單膝跪地,朝白狼恭敬地低下頭︰
「白狼大人……」響起的是低沉的男低音。
白狼轉過身,臉色陰沉地看著黑衣男子。、
不悅地挑起眉,白狼沉聲問道︰「找到了嗎?」
「實在抱歉,白狼大人。我們還沒有找到公主殿下本人。」黑衣男子小心地說道,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抬起頭。如果在人群里,恐怕不會有人發現這個黑衣男子其實是一個妖怪。
白狼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眼楮也不自然地瞪大,那雙綠色的眼楮射出冰冷而又犀利的目光來,仿佛要將黑衣男子的刺穿一般。
「我說過的吧,沒有找到公主殿下就不要回來……」他冷冷地說道。
「白狼大人,雖然沒有找到公主殿下,但是我們發現了公主殿下留下的痕跡。」黑衣男子連忙說道。
「你說什麼?」白狼微微一怔,但是他迅速回過神來,「快說,是什麼蹤跡?」
「因為是白天的緣故,我們無法通過對妖氣的追蹤來找到公主殿下。但是,經過排查之後,我們發現了公主殿下留下的氣味。」
「為什麼早先沒有發現?」白狼嚴厲地喝問。
「實在抱歉,因為公主殿下刻意選擇了人流量大的路線,所以氣味被沖淡了,非常難以察覺。再加上公主殿下多次換乘了交通工具,所以氣味也是斷斷續續。屬下在將公主殿下氣味出現地點進行統計之後發現……」黑衣男子說道,說著就停了下來,等候白狼發話。
「繼續說。」白狼冷冷地說道。
「屬下發下,公主殿下的行動方向指向城北,也就是說公主殿下可能去了北郊。」
「北郊……」白狼捏著下巴沉思了起來,去那里干什麼?昨天不是跟她說過了不要離開城市的範圍了嗎?為什麼還要不顧警告往那里跑?是賭氣嗎?不可能……沒有賭氣的理由,昨天晚上她的那番話白狼還記得。又或者有什麼非去不可的理由嗎?有的話那又是什麼樣的理由?
想得越深,白狼就越感到吃力。無奈地嘆了口氣,白狼決定還是不要去想這種費腦筋的問題。掏出手機沒有誰規定妖怪不能使用手機,就連赤蛇那家伙都在使用現代化的武器戰斗了,而且手機這東西的確方便的很白狼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白狼?情況怎麼樣?」從听筒里傳出一個女聲,那是洛。洛並不是妖怪,而是除魔師,現在也在幫忙尋找不見蹤跡的薰,雖然這听起來實在是有些古怪。
「找到了公主殿下留下的痕跡,她很有可能去了北郊。」
「去了北郊?她去那里干什麼?」洛的聲音也帶著濃濃的不解。
「不知道,這幾天,你發現公主殿下有什麼異常嗎?」白狼隱隱有些急切地問道,「現在的當務之急並不是問公主殿下為什麼要去北郊,找到她才是當務之急。」
「吵死了!不用你這個妖怪來教我!」電話中傳來震耳欲聾的吼聲,白狼連忙將電話拿遠了一點,等洛的吼聲結束之後才將重新放在了耳邊。
電話里面,洛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
「你問過流光前輩北郊有什麼對薰有特殊意義的地方了嗎?」
「特殊意義?」白狼皺了皺眉,「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敢肯定……但是我覺得,她應該是去了某個很重要的地方,就像是告別一樣……」
「告別……」白狼沉默了。
「作為除魔師,我經常游歷各地。最初的時候還會在離開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時感到不舍,離開之前都會去好好到處看一看。不知道……薰是不是同樣的想法……」
「可是公主殿下並不是真的要離開這里,應該不會有什麼不舍吧……」白狼猶豫了一陣,說道。
「笨蛋!」電話里傳來洛的一聲高聲怒罵。
耳膜差點被這一生突如其來的高聲怒罵震破的白狼險些沒有拿穩手中的手機。
「不要突然朝電話里面吼,有話快點直接說……」白狼不滿地抱怨道。
「那是當然的吧,你還真是個大笨蛋!」電話里傳出來飽含怒氣的聲音,洛顯然生氣了。就是不知道是因為覺得白狼實在太笨還是因為白狼的不解人心。
「現在的薰就相當于要永遠的離開這個地方了……」
白狼听到洛的話有些著急了︰「你就直接說吧。」
「听好了,你這頭笨狼!薰不久就要結束自己身為男生的生活了,你明白了嗎?作為男生的自己永遠都不會出現相當于死去了這對她而言不就是一種永遠無法回歸的離去嗎?再也無法作為早已習慣的自己活著,難道不應該好好地同自己的過去告別嗎?像你這麼笨,還自稱公主的騎士呢,連這點都想不透……」
听到洛的話,白狼如遭雷擊一般陷入了呆滯。他低下頭,沉默了。
這樣……真的太不夠格了!就這種程度嗎?只是這種程度就已經不行了嗎?明明是公主殿下的騎士,卻連公主殿下的感受都無法體會到……該死的!白狼咬緊了牙……
電話另一端的洛也沉默了一陣。
過了好一會兒。洛說話了。
「我去薰的兩個最要好的好友家里問過了,他們今天都不在家。」
「他們兩個都去了玉青山,這是我剛剛得到的情報。玉青山……在北郊……」
白狼渾身一震,沒等洛把話說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玉青山……」默念了一聲這個地名,白狼神色猛地一肅。他轉過身看了一眼一直俯首單膝跪地等候他命令的黑衣男子,沉聲說道︰
「抽調精銳人手,以最快速度趕到玉青山。不要放松別的方向的搜尋。」
「是!白狼大人。」黑衣男子身影直接一閃,轉眼間已經不見了蹤影。
白狼轉過身,忽然化成一道閃電直接從樓頂直接躍下。白色的影子以違背物理規律的詭異高速度在林立的高樓間靈活地穿梭著,朝北郊的方向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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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站在高高的山頂,遠遠地望著山下。從這里,可以看見不遠處的城市,那座自己往日生活的城市,現在遠遠地矗立在視野的盡頭。越發陰暗的天空讓薰心情變得沉重了起來。
張婧旭和林在軒都在他身邊站著,卻都沒有說話。
「那還是五年前的事情吧。」薰打破沉默,嘆了一口氣。
「那時候,小旭還是個小丫頭,身體弱不禁風,爬到半山腰都會累個半死……」薰忽然說道,臉上泛起了懷念的微笑。
「在軒還是個面癱,只懂用錢解決問題,是個孤僻的問題兒童……」
听到薰笑著說出這般對自己的評論,林在軒撇了撇嘴,但是仍舊沒有開口,倒是張婧旭接過了話來。
「那個時候的你,也還是個搗蛋鬼。那麼小就聰明大膽得不像話,不過長大了之後卻意外地變得很可靠……」
「現在想起來,總覺得,那時候真是太不一樣了。」薰笑著看向林在軒和張婧旭,「總感覺那時候的我簡直就不是我。還是說我自己的變化太大了,連我自己都難以置信……」
「大家都是一樣的。變成了截然不同的自己……」張婧旭感慨道。
「這就是成長吧……」薰說著看了一眼張婧旭,然後將目光投向林在軒。
說完,三個人都集體沉默了下來。
沒有人說話,玉青山本就不是什麼有名的旅游景點,這種季節更是鮮有人跡。山腳下的絕大多數店鋪也都沒有開門營業。
山頂的風呼呼地吹著,刺骨的寒意讓薰渾身微微一顫,但是腦子卻變得更加清醒。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三點多了,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早就已經決定了要在這里正式告別的薰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然後轉過身,鄭重地看著張婧旭和林在軒。
「我明白你們為什麼要選擇這里。」他眼中帶著憂傷,語氣也顯得有些低沉。
「即便你們不選擇這里,我也會選擇這里。」薰接著說道。
沉默了片刻,薰再次開口。
「我不會再回來了。不是可能,是真的不會回來了,永遠。」他的表情變得堅定了起來,「原因我不能說。」
听到薰的話,林在軒握緊了雙拳,一副怒極的模樣。
「我們是朋友吧!!」他朝薰吼道,而張婧旭也完全沒有制止。
薰仍舊保持著平靜,等林在軒漸漸平靜了下來之後,他才苦笑著說道︰
「當然是朋友……」
「那為什麼……」張婧旭低聲打斷,異樣的聲音讓薰微微一怔,他看向張婧旭,卻發現她正低著頭雖然捂著臉,但是卻可以清晰地看見從她的指縫間流出一滴滴晶瑩的淚珠,落在冰冷干燥的地面上。
「既然是朋友,那麼為什麼要這樣,難道……不重要嗎?對于你而言,我們都只是……」
「不是的!」薰大聲地打斷了張婧旭的話,鄭重地說道,「朋友可以隨便拋棄這種事情……」說著握緊了拳頭。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那麼做。」薰轉過身,背對著張婧旭和仍舊怒視著自己的林在軒,聲音隱隱有些顫抖。
「既然如此,那還為什麼……」林在軒有些動容,薰的肩膀在微微抖動著,握緊成拳的雙手也被攥得發青。
「因為沒有選擇。」薰咬著牙說道,溢滿雙眼的淚珠終于達到極限,從他的臉頰滑過,將衣服暈濕。
「我無路可走,唯有此路可通!」他小聲說道。
「……」林在軒和張婧旭都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薰現在很痛苦,他們都發現了就像一個所有退路都被堵死的人,薰顯得無奈而又無助。
一只手放在了薰的肩膀上,薰渾身一顫,他扭過頭去,看到的卻是林在軒那張還帶著些許冷意的臉孔。
「……真丟人……」瞥了一眼薰臉上的淚痕,林在軒微微側過臉躲開了薰的目光,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包紙巾遞給薰,不耐煩地說道,「都上高二的人了竟然還哭,跟個女人似的……」
愣愣地看著林在軒,接過遞到自己面前的紙巾,薰忽然露出了笑容來︰
「謝謝。」
本來就是女的,只不過沒告訴你而已。雖然在心里這麼嘟囔著,但是薰卻沒有說出來。
「裝模作樣的家伙。」林在軒低聲嘟囔著。
「我不管你回不回來!我們是死黨,所以不準忘了我們!」林在軒用不容置否的語氣大聲說道,「不管你走到哪里,都不準忘記你的這些死黨!」
頓了頓,林在軒大聲說道︰「相應的,我們也不會忘記你的。」
「嗯!」薰點了點頭,今天的林在軒跟以前很不一樣,說平時的他輕浮也好、吊兒郎當也好,現在的他身上已經看不到了平常的影子,仿佛變了一個人般。也許,這個才是真正的他。薰笑了起來,正是因為這個真正的林在軒,他們才會成為朋友吧……
「不管走到哪里,都要給我們發郵件還要寫信!」張婧旭也說道。
點點頭,薰忽然眼楮一亮。
「我們去吃冰激凌吧……」他說道。
「冰激凌……那麼冷的天……」
「有什麼關系……」薰伸手抓住兩人的手,不顧臉上仍舊帶著淚痕笑嘻嘻地說道,「走吧!走吧!上山之前我看過了,那家冰激凌店正好還沒有關門。今天一定要吃個夠……」
說著,就不由分說地將拽著兩人朝下山的路走去。
對視一眼,張婧旭和林在軒都露出了黯然的神情。
三人走到半山腰的時候,林在軒忽然停下了腳步,不過卻沒有轉身。
張婧旭和林在軒驚訝地看著停下了的薰。
「怎麼……」
「……請記住我。」薰低聲說。
「啊?……」兩人不解。薰說的話讓他們困惑。
「請記住‘我’現在的‘我’,曾經和你們在一起的‘我’。」薰低聲說道,「記住‘我’的模樣,記住‘我’說的話做過的事,將這樣的一個‘我’銘記在心,永不忘記。這算是最後的請求,可以答應嗎?」
薰沒有回頭,就算看不到他的表情,二人都猛然有種很不妙的感覺。但是這種感覺卻怎麼也無法清晰地把握其緣由,從何而來,完全不明。
「到底……」張婧旭想要問,但是很快就被薰打斷了。
「不要多問……答應我……」
兩人困惑地看著薰的後背。
「我們是不會忘記死黨的!」林在軒鄭重地說道。
「是嗎……」說著薰忽然扭頭朝兩人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我很高興!」
「去吃冰激凌吧。看你們回答的那麼干脆,今天我請客好了……」
看著薰的那雙眼楮,林在軒猛地一愣那雙眼楮里仿佛有金色的光芒在流動,但是定楮一看卻什麼也沒有。
**********
薰一個人走在山道上,還是這條狹窄的山道,蜿蜒而又破舊和五年前比起來顯得更加破舊了,幾乎沒有哪一塊石板是完好無損的。
五年前他和張婧旭走的就是這條路,不過那時候是夏天,那是綠樹成蔭、陽光明媚的一天。而現在,路旁的樹叢全都是光禿禿的,干枯的灰色樹枝將頭上的灰色天空分割開來。頭頂的雲層比剛才還厚了,而且還在變厚,仿佛在醞釀著什麼一般。
林在軒和張婧旭已經回去了。但是薰決定在自己沿著這條秘密的山道再走一回,以「現在的自己」這一具有特殊意義的身份。
踩著破舊的石階蜿蜒上升,路旁的樹叢不斷後退,然後換上新的景致。這蕭條的景象並不是什麼美景,但是薰卻想再看看。
薰的到來驚動了一只棲息在樹上的喜鵲。這只即便是冬天也不願意遷離的鳥啪啪懂得拍動翅膀,遠遠飛開。
停下腳步看著那只撲打著翅膀飛遠的喜鵲,薰有些失神。
「呼~~你也不想離開這里嗎?放心吧,沒有人會逼迫你。」薰自言自語般說道,「以後還會在這里……」
沒有人逼迫你,我自己卻是身不由己……薰在心中無奈地嘆息。
就在這時,薰的身體開始發出淡淡的銀白色光芒。
「……已經提前到了這種程度了嗎?」等薰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的身體已經變成了女孩子的模樣。她的頭發變成了齊膝蓋的銀白色長發,眼楮也變成了金黃色,胸脯高高隆起。
薰低頭看了看,高聳的胸部將寬大的衣服高高撐起,阻擋著她自己往下看去的目光。心中暗自慶幸還好有先見之明,穿了一套比較中性的衣服,要不然回去的時候會被人當成奇怪的家伙看個不停吧……
隨後,繼續往山頂進發。
沒走多久,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
薰轉過身,只見一個背著巨大旅行背包的少女正一步步沿著這條狹窄的山道往上爬來。
一頭亮麗的紫色長發被簡單地扎成一束馬尾,精致的臉孔臉頰通紅,可能是因為氣溫偏低也可能是因為背後的巨大旅行背包過于沉重那個包看起來實際上並不能算太大,只是和少女的體型太不相符。少女的眼楮是紫紅色的,是那種是紫羅蘭的顏色。
「呼哧……」少女大口地喘著氣,腳下似乎有些發顫。
薰連忙站到一邊,少女朝薰點了點頭,超越了她繼續往山頂爬去。
薰看著少女的背影,不禁有種莫名的異樣感覺。
忽然,少女一腳沒有站穩,身體頓時就失去了重心朝下面倒了過來。
這條山路不僅狹窄而且還很陡,如果就這麼摔下去的話,重傷只是最理想的情況。
正在為少女走這一條已經被廢棄的山路而感到疑惑的薰快步上前扶住身體已經在往後倒的少女。少女止住後倒的趨勢,穩穩地站在了台階上。
少女看著薰,驚魂未定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真是太感謝你了,」等緩過勁兒來之後,少女朝薰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用她那黃鶯般的清脆聲音道謝,「如果不是你幫忙的話,今天恐怕就沒命了。」
「不用客氣。」薰回以淡淡的微笑。
「我的名字叫做紫,不知道你是……」
「我叫薰,薰衣草的薰。」薰臉上保持著淡淡的笑容,顯得高貴而又疏離。她沒有想過要和少女更多地接觸。
兩人也沒有再多說話,一前一後朝山頂走去。
十多分鐘之後,兩人來到了山頂。
剛才薰還在這里和林在軒、張婧旭見了面。
紫發少女仿佛很新鮮一般不停地大呼小叫。
「這里真是個好地方呢!」紫發少女笑嘻嘻地對薰說道。
「嗯!」薰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聲,扶著欄桿望著城市的方向。
「不僅是看風景的好地方……而且……」紫發少女聲音忽然一變,「而且還是個殺‘妖’越貨的好地方!」
雖然語氣中仍舊帶笑,但是卻充滿了得意與譏諷。
薰渾身一震,身後猛然爆發出的違和感讓薰頭皮發麻……
這種感覺……
薰面色冰冷地轉過身來,警惕地看向紫發少女。只見紫發少女那被扎成馬尾的亮麗紫發早已被解開,此時正在她的身後飄舞著。而少女本人正笑著看向薰,紫色的眼瞳中閃爍著妖異的光。
在和那雙紫色的眼楮相交時,薰頓時有一種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覺。
「 啪……」空氣中猛然響起一聲清脆的炸響,薰清晰地看見,一道紫色的電光在紫發少女的右手周圍繚繞著,不時地響起一陣清脆的炸響。
「真是一只笨狐狸。這麼容易就得手了,哥哥一定會很高興的吧!」紫發少女輕松地一笑,那笑容明明相當甜美但是在薰的眼中卻顯得異常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