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是什麼話」六嬸兒氣的一時接不上話來,緩了好一會兒,才指著王淑德「我才沒有那份兒心思」
「你沒有那份兒心思?那你一個外人干嘛要管我們家的事兒?、
「你也知道石頭是你們家的孩子?」六嬸兒氣極了,一把拉過石頭,撩起他的衣服給大家看「讓大伙兒都來看看誰家自己的孩子會舍得這樣打?誰家的孩子身上是這樣青一塊紫一塊兒的?」
許多人在看清了石頭身上的傷痕之後都倒吸了一口冷氣︰石頭身上全是傷痕,新的舊的,各種疤痕和淤青黑紫的傷痕交織在一起,幾個上了年紀心軟的人眼圈兒立刻都紅了起來。
王淑德見六嬸兒竟然這樣不給自己留半點情面,頓時也惱了「那能怪我們嗎?他自己一天到晚爬高上低摔得渾身是傷難道也要賴在我們頭上不成?」
「你胡說八道」六嬸兒指著石頭背上一處細細地痕跡——那是被王淑德用竹條抽打的——「這是摔的嗎?」。又指指另一處銅錢兒大小的疤痕——那是被吳有財拿著一根帶著火星兒的木柴燙傷的——「這難道也是自己摔得?你當我們大伙兒的眼楮都瞎了不成?」
王淑德的一張胖臉漲成了黑紫色,那些傷疤實在和摔傷聯系不到一起,一時卻又想不出什麼好的借口,只得狠狠搡了一把石頭「你自己說你身上那是怎麼回事兒?」
石頭終于抬起頭來,看看六嬸兒,又沉默了許久,咬著嘴唇不說話。
「石頭,你別怕盡管放心的說出來大伙兒都在這兒看著呢不會讓你白白受他們欺負的」
石頭咬了咬牙,終于小聲地開了口「六嬸兒,這是我自己摔得,燙的,不關我叔叔和嬸娘的事兒」
「石頭你……」六嬸兒又是心疼又是氣惱「你不用害怕只管告訴六嬸兒實情只要你說使他們打得你,村里就會請出族長,到時候族老們自然會為你做主」
石頭原本低著頭低聲地說了那幾句話,一听六嬸兒提到要請族長來,立刻抬起頭來,堅定地搖搖頭,大聲分辨︰「不是那是我自己傷到的」
「石頭,你這孩子……」六嬸兒還想再勸。
「夠了」王淑德卻立刻打斷了她「你到底想干什麼?非要挑唆著石頭來誣陷我和他二叔?你到底安得什麼心?」
王淑德看看石頭,心里雖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維護自己,但還是扯過了他「你說我和他二叔待她不好?你自己瞧瞧他這從里到外,從頭到腳,可都是一水兒的新啊啊?你們再看看我穿的是什麼?啊?這麼久了誰看見過我和他二叔穿過件像樣兒的衣裳嗎?」。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誰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平日里的確都見不到他們夫婦穿件好點的衣服,這原本也是正常,莊戶人家誰會穿戴的那麼好?而石頭,平日里雖然總也是穿著一身不合身兒的舊衣,可現在身上穿的卻的確是一水兒的新衣雖說是被弄得有些髒,還破了個口子,可還是看得出來的確是新的。
「什麼新衣都是破的誰知道你們打哪兒弄來的沒準兒是打哪里撿來的」六嬸兒這樣說著,自己卻也不敢肯定——好好的衣裳誰家也不會就這麼扔了,破了一個口子縫補一下就是。常言道︰「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說的可不就是這個理兒
「哎呀」王淑德看到石頭身上的衣服口子立刻大叫起來「好好的一件衣裳,這是怎麼回事兒?」
石頭依舊低著頭不開腔。
王淑德便又哭天搶地起來「這世道好人沒法兒活啊我和他二叔省吃儉用地從牙縫里攢了幾個錢給他做了一身新啊一轉眼的功夫這個敗家的孩子就把好好的衣裳扯爛了還讓人反咬一口說我是撿回來的哎呀我不活了啊」
「你在這兒吵吵什麼?」吳有財拄著一根拐杖,一瘸一拐地撥開看熱鬧的人,走了進來。
「你來的正好」王淑德哭的更起勁了「你自己看看你這個好佷兒都干了些什麼?」
「石頭?」吳有財裝作剛剛看到他的樣子「不是拿了錢讓你去給二叔買藥嗎?藥呢?抓回來了?」
「抓什麼抓」不等石頭開口,王淑德就尖叫起來「他拿著藥錢買了糖吃」
「什麼?」吳有財顯出大吃一驚的樣子「石頭,家里的錢都陪給了人家賣豬仔兒的只剩這幾個銅板去抓藥你想吃糖也該過些日子再買二叔這一身的傷,可是疼痛難忍啊」吳有財把在私塾學的那點兒墨水都拿出來了,一邊說還一邊呲牙咧嘴的,裝的煞有介事。
「可不是嘛我倒也罷了你傷的這麼重,不吃藥可怎麼辦?」王淑德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嚎了起來。
「算了算了買不起藥就算了吧反正也死不了了不起就是多疼幾天罷了」吳有財做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走吧回去吧」
王淑德居然就乖乖地跟著他回家去了,只是一邊走還一邊哭天抹淚兒的。
「石頭」六嬸兒對著他們的背影啐了一口,又轉過來拉著石頭的手「你這孩子咋這麼老實你咋就不敢說實話呢?」
石頭掙月兌了六嬸兒的手,什麼也沒說。
看熱鬧的人也三三兩兩地散開了,六嬸兒也只得嘆了幾口氣離開。
石頭抱著珠珠朝著山上的方向走去。珠珠早已被眼前的一切鬧得暈頭轉向——剛才二叔給錢的時候,她並沒有跟著石頭進去,所以根本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說這錢是拿來買藥的不過後來想了想也發覺了其中的不對︰自己明明是被石頭從山上抱回來的,他們卻說是石頭偷回來的
還有他們身上的傷,根本就是他們自己打架弄傷的,怎麼又變成了是被人家打的?
珠珠想了想,也猜出了個大概︰盡管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但可以肯定他們是在誣陷石頭
令珠珠更加不解的是,為什麼石頭不听六嬸兒的話,揭發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