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經偵隊的小警員也挺郁悶的，大過年被派來值班本來就夠倒霉的，還踫到了這麼一個涉嫌三方合伙詐騙的大案子，ATC集團、中介公司還有銀行都是大公司機構，哪里是他能踫得了的，尤其還根本沒確鑿證據和線索，別說立案了，立刻向上頭匯報都沒底氣。
「過戶手續很規範合法，根本就沒問題，所以我就和報案人說了，如果買家拖欠尾款屬實，就讓他直接走民事訴訟去狀告買家，可他就是不肯，非說這是ATC集體、中介公司和銀行合伙坑他。」警員嘆了口氣。
陳明漢對房地產交易的事情也是一知半懂，眼看暫時沒尋到里頭什麼問題，就打算先作罷，回頭打個電話給謝守仁，讓他幫忙關照下就是了。
「不過嘛……」警員踟躕了下，欲言又止道︰「如果非要說有貓膩，也確實有點。」
陳明漢立刻轉回了注意力，從口袋里拔出兩根軟中華，遞了根過去，自己也點燃抽了起來，道︰「就當我私底下了解些，回頭我也好跟謝局長說上話。」
警員眼看他還算客氣，加上還認識謝守仁，也就坦言相告了︰「其實報案人不肯走民事訴訟也是有原因的，因為哪怕他勝訴了，按照法律來說，也只能判買家違約要還錢，可如果買家實在付不出錢連牢都不用坐」
「那套房子呢？」
警員抽了口煙，搖頭道︰「這種經濟案子都是首先保障抵押權人的利益，所以就算報案人勝訴，那套房子依然會被判給抵押權人所有，報案人還是只能找買家要錢。」
陳明漢眼眸眯了眯，立馬嗅到了這里頭的關鍵所在，試探性問道︰「那如果抵押權人也是和買家一伙的呢？」
警員臉上立刻認真了起來，趕緊道︰「我可沒說過，這是你自己的推測」
眼看這警員飛快撇開關系，陳明漢心里已經大致有數了，如果這真的是一個騙局的話，那所謂的買家和抵押權人估計都是一伙的騙子，先由買家出面支付了3成現金拿到了房子，然後迅速抵押出去，哪怕賣家去進行訴訟勝訴了，房子或者剩余的款子都絕對是拿不回來的
可是這個精心設計的騙局里，似乎還有個關鍵的流程沒有解開，陳明漢思忖了陣，接著問道︰「那銀行是怎麼回事？」
警員嘆了口氣，道︰「報案人之前也去銀行鬧過了，可銀行說他們根本沒下發過《同意購房貸款書》，不過確實有收到過按揭申請書，但因為隨後查出資料沒有填齊全，銀行就視為自動放棄，中止了發放貸款，然後報案人就不分青紅皂白地認為是銀行、中介公司和ATC集團一起騙了他，大吵大鬧的。」
「這和ATC集團扯上什麼關系？」陳明漢有些想不通。
「我也覺得奇怪啊，可報案人硬說ATC集團和銀行、中介公司的關系都很深厚，他也是看中了這三方的信譽，才放心去做了這筆生意。」警員一臉苦笑。
這回事情可就亂了，這起賣房詐騙案一下子牽扯進三家單位機構，而且分量都不輕，到底孰對孰錯還真難說，唯一有可疑的也就買方和抵押權人了。
警員眼看陳明漢皺著眉頭，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兄弟，我也知道你為了幫朋友在為難，可我們也為難，畢竟說句不好听的，哪怕這真是個欺詐案，可根本就沒確鑿的違法證據，我們也不好抓人啊……不過你放寬心，回頭我會把案子交給上面，重點查查房子的買家和抵押權人，有什麼線索會第一時間通知報案人的。」
陳明漢眼看過節期間找不到什麼人，再加上有嫌疑的各方面都跑不掉，于是就暫時作罷，和這警員告了別就離開了甌南分局。
…………
「喂，阿念，我已經了解事情了，你讓菁菁她爸先消停下，我回頭會給他們局里領導打電話的，現在都快過年了，就別鬧騰這些掃興的事了。」
楊永念的嘆息聲從藍牙耳機里傳了出來，接著說道︰「我這岳父也夠倒霉的……放心吧，我會安撫好他的，這事就麻煩你了。」
「跟我還客氣個毛。」陳明漢笑罵了句，同時啟動了車子。
楊永念嘻嘻一笑，道︰「你現在就回家了吧，替我向你爸媽問個好。」
陳明漢答應了下來，隨即掛斷了通話，但是車子卻沒有往龍口鎮的方向開去，而是向著濱江路駛了去。
…………
時隔一個月再次來到塔羅酒吧門前，比起往日更顯冷清，大門上也掛了個停止營業的小牌子。
陳明漢提著一個箱子推門走了進去，隨即就听到了脆耳的風鈴聲，當目光在幽靜的環境里掃視了圈後，看到一個婉約恬靜的女子正坐在陽光曬得到的位置，用縴巧白淨的玉手輕輕翻閱著書籍，似乎還有肉眼可見的塵埃飄舞在陽光里。
「嗯……你怎麼來了？」蘇陌如抬起頭看到是他，微微怔了下。
陳明漢揚了揚手里的皮箱，笑道︰「剛好來市區有點事，就順便把東西還給你了，上次真謝謝你了。」
蘇陌如微微一笑，捋了捋散落削肩的青絲，微笑道︰「互惠互利，你解決了麻煩，我這邊也得到了好處，李瘸子這幫人也經受了歷練，都是好事。」
隨即，她站了起來，示意陳明漢把皮箱放到角落去，自己著走到吧台邊上拿了個瓷杯，倒了杯熱咖啡過去，道︰「坐一會吧。」
陳明漢環視了下酒吧，隨口道︰「外面的酒吧都趁著過年期間大搞活動，你這卻早早的關門打烊了，倒真是奇葩。」
「我手里的員工都辛苦一整年了，我總不能留他們陪我過年吧。」
蘇陌如走回到位置上，重新捧起了書，輕聲細語︰「而且開年後，所有的重心都會轉移到會所那邊了，這邊以後估計會更加清靜。」
陳明漢挪了張椅子坐到她對面，苦笑道︰「你就不會覺得寂寞嗎？」
「寂寞……」蘇陌如唇瓣輕動了下，輕嘆了息，搖頭道︰「習慣了就沒感覺了，而且我平常事情就夠多了，就算難得有像現在的清靜，也可以看書打發時間。」
陳明漢猶豫了下，好幾次都好奇想問她關于感情的事，可始終問不出口，畢竟相比于程思微，蘇陌如的年歲更經不起蹉跎了，只是個中原因，他始終不好過問，只得轉移話題道︰「你倒是有耐心讀完，我現在拿到一本小說，單是看個開頭就差不度能想到結局了。」
蘇陌如嘴角泛著淡淡的笑意︰「我從來不去猜結局，所以我總是能夠把一本書看完，你也可以嘗試下。」
陳明漢細細斟酌著這句話，點頭道︰「還挺有道理的。」
接著，他喝了口濃香的咖啡，斜瞥了眼從牆上玻璃透進來的午後光線，驀然想起上次小朱和熊子的話，回頭又看了眼仿佛永遠恬淡如水的婉約女子，看著她映照在陽光中那仿佛永不會衰老的容顏，心里忽然有種莫名的揪心，終于忍不住問道︰「你……今晚是去酒店吃年夜飯的吧？」
蘇陌如的雙肩微微一動，抬頭看了他一眼，淡然的臉色勉強泛起一絲笑意，「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隨口問問，我起先還以為這個時候你已經在走親訪友了……」
其實他來之前就已經用衛星查探過塔羅酒吧，看到蘇陌如一個人呆在里面，也就開車過來了。
蘇陌如眸光瞬間黯淡了些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繼續埋頭看書，只是那一抹的笑容和神采，在陳明漢的眼中卻顯得有些淒涼，讓人揪心不已。
這下，陳明漢已經大致可以推斷出蘇陌如的家庭似乎有什麼異樣，生怕她被自己說得觸景傷情，忙撇開話題道︰「對了，我過來前去了趟甌南分局，我一個朋友的岳父似乎遇到了欺詐。」
蘇陌如柳眉輕挑了下，放下書本抬起了白皙的臉龐，輕道︰「說說看。」
于是陳明漢就把事情的始末源源本本說了一遍，蘇陌如的臉色也漸漸認真了起來，待听完之後，縴細手指習慣性地敲擊著茶幾面，點頭道︰「這個詐騙手法挺不錯的，看來是出自高手所為，而且還扯出了好幾個大機構單位做擋箭牌……不過你朋友的岳父也實在太粗心大意了，竟然沒有拿到銀行的《同意購房貸款通知書》（接下來簡稱同貸書），就去辦理了過戶手續。」
陳明漢怔了怔，道︰「《同貸書》不是要給買家的嗎？」
蘇陌如掩嘴笑了笑，「你是沒買賣過二手房，不清楚里頭的細節，說得簡單些吧，銀行同意了按揭申請是一回事，可在沒有發放《同貸書》之前，所謂的貸款都是虛的，這筆交易就做不得數。而你朋友的岳父可能也是太信任中介、銀行了，又急著賣房套現，就不小心著了道。」
陳明漢了然地點了下頭，沉吟了陣，道︰「我現在就覺得是買家和抵押權人有問題，回頭可以專門查這兩個人了。」
蘇陌如搖搖頭，慢條斯理道︰「你想得太簡單了，如果光憑這兩個人就能制造出這種騙局，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那你的意思是……」
「ATC集團、銀行、中介公司，這三方里面一定有同伙」
陳明漢目光一凝，沉思了片刻，道︰「那銀行的嫌疑應該可以率先排除了，他們沒這個必要，而ATC集團則根本沒有插手過二手房買賣，所以說到底，也就這家中介公司有問題了吧……」
說著，他皺了眉道︰「可這家中介公司我也听說過，是溫海數一數二的房產中介公司了，不止市區，在整個溫海境內的各個大樓盤銷售處都有他們的分店，和ATC集團這樣的大房開公司都保持著合作關系。」
「沒听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嘛，你看到的也只是表面現象罷了。」蘇陌如搖搖頭道︰「這個欺詐手法很精明啊，徹底鑽了法律的空子，空手套了白狼，賺來了一大筆錢……而且我還有個猜測。」
「什麼猜測？」
蘇陌如眸光一凝，斷然道︰「受害者估計遠不止你朋友的岳父，接下來等年後，將會有越來越多的受害者浮上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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