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漢這看似隨意的話語一出，聞者有心，鴨舌帽男臉上的緊張更濃，但好在還能控制得住，抽了口煙，笑道︰「小伙子，你可別听這人瞎掰，不說咱們溫海的古玩市場，就是全世界的古玩行當里，那都是八分假二分真，誰都不能打包票。」
飾品攤販一听這話，以為對方在拆自己台，立刻反駁道︰「章大餅，你可別瞎說，你自己攤子上的瓷器我也不想說什麼，我自己這邊雖然也是有些尋常貨，但基本都是開誠布公賣個零售價，可不會以假充真。」
這下好了，陳明漢隨口的一句話，倒是惹得兩個攤販互相拆起台來了。
被喚作章大餅的鴨舌帽男眼看被對方這麼暗諷了下，倒沒多大怒氣，依舊笑道︰「小伙子，我看你對這行當不熟，好心提醒你下，偌大的古玩市場里真假摻和，別說我們這些賣家了，就是那些專家過來都有打眼的時候，能不能撿到漏全看你自己的本事和運道了。」
陳明漢笑道︰「這些我自然知道，今天本來也就隨便逛逛，順便也想學學人家撞撞大運，沒這運氣學點本事經驗來也不錯。」
說著，他就走到了瓷器攤子前，蹲下來隨意拿起一個瓷碗打量了下，又裝模作樣的用食指敲了敲，細細听著回聲。
章大餅心里冷笑，剛剛心里生出的戒備頓時也弱了不少，感情又踫上一個二愣子，以為看了幾本古玩小說和資料，就想玩撿漏套大錢，想錢想瘋了！
慕北北站在一邊看了下他的舉動，下一刻，目光全被那三尊仿制雲龍青花罐吸引過去了，心里頓時生出了一絲想法，正想開口。
陳明漢搖晃了下腦袋，放下了瓷碗，滿臉的遺憾。
「小伙子，覺得如何？」章大餅笑問道，臉上的輕視愈發濃厚。
「看不準啊。」陳明漢嘴巴里直接蹦出一句專業術語。
哼！臭小子，毛都沒長齊，就跑來我面前裝相，糊弄誰呢！也好，反正貨主還沒上門，玩玩這臭小子打發下時間！
章大餅心里立刻有了計較，笑道︰「沒事，看不準繼續看，多看看多模模，總能尋思出一些門道的，搞不好被你模走一件幾百萬的真品，你就發達了，到時候如果念著哥哥我的好，給我點喜氣錢就是了。」
這一幕落到旁邊的飾品攤販眼里，暗地里也是搖了搖頭，看來又是一個主動送上門交學費自找羞辱的二愣子，不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人家錢多人傻，關自己啥事，反正又沒影響到自己的生意。
陳明漢忙點頭笑呵呵道︰「大哥說的在理，我也是初出茅廬，看了些這方面的資料，就跑出來實踐下，莫怪。」
接著他又放眼看了下這攤子上的東西，最後眼光一亮，頷首示意了下那三個青花罐，道︰「大哥，你這罐子我看得有些眼熟啊，似乎在哪里看過。」
章大餅愣了下，冷靜點頭道︰「也難怪你見過，最近市里博物館不就被盜走了一件正宗的雲龍牡丹青花罐嘛，新聞鬧得那麼大，你看過也正常。」
頓了下，他又仔細打量了下陳明漢以及站在一邊的慕北北，斟酌著說道︰「不過你千萬不要以為我這里面就有混雜著那件真貨了，這三件青花罐早在四月份我就購進來了，不過因為真品已經被發掘出的緣故，這三件和市場里其他的仿制品根本就賣不出去。倒是這幾天因為真品被偷走了，所以有些人專門跑來我們市場看看，就連古玩協會那些老學究都組團來過好幾次了，要是混雜著真品，早被拿走了。」
說著，章大餅還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瓷器攤子，示意那里也有一個仿制雲龍牡丹青花罐。
陳明漢附和著點頭道︰「那是，要是里頭有真貨，那輪得到我來撿這漏，而且我也根本不可能見到大哥安穩坐在這。」
章大餅臉色霎時一變，但臉色還是強制鎮定的冷笑道︰「小伙子，我看你年紀輕輕，經驗淺，讓你在我攤子上研究物件也不跟你計較，也不指望你會買下，可是這話別亂說，現在風聲這麼緊，你要是往我臉色潑髒水，我可不會就這麼算了。」
他又哼了聲，道︰「我在這里擺攤都有兩年時間了，身份干干淨淨，從來就沒出過事，這三件瓷器都是在古玩城里登記在冊的，這幾天更沒少被人研究過，你要是真想學那些人再鑒別下真假也行，不過話得先說好，如果沒問題的話，你謝罪賠錢可跑不了。」
一般普通游客如果被這一嚇，八成是已經示弱了，生怕會惹上麻煩，哪里還會再閑著蛋疼去鑒別真假。
不過陳明漢倒是出奇的平靜，聞言只是挑了下眉頭，饒有興致的笑道︰「大哥，我也就隨便說說，你別當真，看老哥你一臉正派，怎麼像干這種事的人。」
說著，他沒等對方回話，就迅速伸出手抓了三個青花罐中的一個。
「你這是做什麼？！」章大餅本來看他伸手去拿青花罐，那一刻心里立馬閃過一絲驚恐，本想伸手去攔，但發現對方只是拿了一個假貨，心中稍稍安了些，但是還冷著臉呵斥道︰「你如果不買就趁早滾蛋，別煩老子做生意！」
他可不是什麼職業大盜，雖然他明面上是個古玩城攤販子，可是背地里，這兩年來沒少干銷贓的行當，平常有人如果尋來了什麼來頭不干淨的物件一時間不好出手，就會找上他，讓他拿去當做普通物件擺在攤子上銷售，並在古玩城里登記在冊，然後等到物主自己找到月兌手途徑，再通過普通買賣的方式渠道把物件銷出去，他自己收取一定的佣金，就跟毒品拆家倒手的職業性質差不多。
這次他也不過是做個倒手中介罷了，本想著今早上就把東西月兌手，把東西交還給那個已經安排好偷運路線的盜賊，自己拿到那一大筆錢就好了，卻不想這個節骨眼跑上門一個愣頭青，生怕計劃被攪亂了。
陳明漢瞥了他一眼，面不改色道︰「大哥，火氣何必這麼大嘛，和氣生財嘛，再說我真的只是想多看看多學學，而且也確實想買一件下來。」
「好，你說你想買是吧，這件售價八千整，不還價，要的話就立馬爽快掏錢，不要就趁早滾蛋，別壞老子生意。」章大餅沉聲道。
旁邊的飾品攤販也被嚇了跳，沒想到他的火氣這麼大，正想開口勸說幾句，「買主」陳明漢卻已經當先開口道︰「八千是吧……那成，我要了，你給我包裹起來。」
章大餅倒是愣了下，想不到對方還真要買了，心情也稍稍平靜了些，繼而有些得意，欺負了一個二愣子，又可以狠宰他一頓，這買賣也真劃算！
不過，下一刻他的心情卻立馬又急轉直下，感覺心髒像是被人抓捏住了一般，立刻又高懸了起來！
只見陳明漢放下仿制青花罐，卻沒有立刻掏錢，反倒是慢條斯理向著剩下兩個青花罐伸出手，嘴巴上說著︰「既然要買了，干脆好事成三，這三個都我全要了。」
「慢著！」章大餅後背都冒出了一身冷汗，心髒緊緊縮了起來。
陳明漢動作停滯了下，徑直看向他，眼楮微微眯了起來，輕笑道︰「怎麼了，又不讓我買了，難道這里頭真有什麼貓膩？」
章大餅倒吸一口涼氣，心髒狂跳，原本開始只是打算耍耍這愣頭青，卻沒想到現在反過來要被對方嚇到了這般程度
他努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聲線已經有些發顫了，辯解道︰「這兩件都已經被人預定了，你要買的話，就那一個能賣，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們這行講究個信用。」
陳明漢正打算繼續刺激下這家伙，順便拖延下時間，忽然旁邊傳來了一個吐字不清的男聲。
「這是我預定的東西，小兄弟，你別動！」一個穿著白色短袖襯衣，黑色西褲的中年男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陳明漢的身邊，似有意的用厚實的肩膀擠了他一下，同時伸出手就想去拿剩下那兩尊青花罐。
好家伙，等的就是你！
陳明漢眼眸立刻一亮，同時毫不相讓道︰「這位哥們，我真的很看重這三尊青花罐，想全買下，你能不能讓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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