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瑩臉上一副風輕雲淡的神情,馮蓮絲毫看不出她此時是怎樣一種心情。
她從衣袋里拿出一個繡著蓮花的手帕包裹遞到張瑩面前說道︰「瑩瑩,這個送給你,這可是用你幫我采摘的月季花調制的。」
手帕里裹著的是一個小巧的白色瓷盒,打開盒蓋,里面盛著顏色極淡的粉色透明膏狀胭脂,還透著一股淡淡的月季花香。
從質量、色澤、和香味上看,這些胭脂絲毫不比大內御用的遜色。
張瑩沒想到忘憂谷的女孩子手心靈手巧到如此程度。她急忙向馮蓮道了謝,然後又送她一對做工精巧繁復的瓖著珠玉的蝴蝶步搖。
馮蓮不知道這對步搖的真正價值,隨口謝過之後就喜滋滋地戴在頭上,對著鏡子上下打量自己。
對著鏡子照了半天之後,她才想起此次來這里的意圖,急忙對張瑩說道︰
「瑩瑩,我姐姐昨天回來了,她知道我把和你結拜的事情後很高興,想晚上請你過去一起吃晚飯。還有,我也有把你尋找乳娘兒女的事情告訴她,她說她一定會想辦法幫助你。」
「那我晚上就去叨擾你和蔓姐了。」
「嗯,晚上只有我們三個女孩子一起吃飯,你要早些到啊。」說完,馮蓮就告辭離去。
她的心情似乎很好,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出門時還蹦蹦跳跳地。
張瑩忽然很羨慕馮蓮,覺得自己如果象她那樣心思單純、不諳世事,也就不會有現在的煩惱。
長話短說,當張瑩帶著禮物出現在馮家的大門口時已經是黃昏時分。
見到恢復女裝後的張瑩,馮蔓自然對她又是一番夸獎。
張瑩不由得對她不著痕跡地恭維人的本事另眼相看。
同忘憂谷的居民甚至是馮蓮相比,這個馮蔓的交際能力簡直是太強了。張瑩甚至從她身上看到某些善于逢迎的官吏夫人的影子。覺得馮蔓隱居在忘憂谷很是屈才。
待馮蔓說完一長串適當適度的贊賞之辭後,張瑩把她帶來的禮物拿出來。
看馮蔓穿著的衣服顏色素淡,張瑩特意選了一對做工精巧的寶鈿象牙梳送給她。
與馮蓮不同,馮蔓看到這對象牙梳竟然眼楮里露出狂喜,那樣子說明她很清楚這份禮物的真正價值,非常喜歡它。
接下來,她投其所好地說出一個令張瑩十分激動的消息,那就是她對東部山區村莊里的人進行名籍記錄的時候,發現那里有一對兄妹正好叫馮傲天與馮玉菡。
接下來,她又把馮傲天和馮玉菡的相信住址給張瑩寫了出來。
張瑩沒想到自己被白若華那個賊婦打落山崖後還因禍得福地找到乳娘的一雙兒女。
因為惦記著第二天出去找馮氏兄妹,張瑩吃過晚飯就趕回住所做準備。
去那里路途較遠,她要帶上水和干糧,還要把馬備好。
做好這些事情之後,夜已經很深了。
張瑩躺在床上,睡意全無。她一會想著找到馮氏兄妹後乳娘一家人可以團聚在一起;一會想著在離開忘憂谷之前一定要想辦法報答方睿的救命之恩。
方睿的影子一出現在腦海里,她又開始心亂如麻。
這一夜,她連連做了幾個惡夢,可是醒過來時卻絲毫不記得惡夢的內容。
吃過早飯,收拾妥當之後,她騎著小紅馬,帶上干糧和水出了門。
東部山區同忘憂谷里聚居著整齊村落的中心地帶不同,這里林木蔥蘢,溝壑幽深,溪水縱橫,民居卻不多,疏疏落落隱藏在花樹中。
張瑩費了半天的時間才找到馮氏兄妹的住宅。
敲了半天門之後,一個十六七歲衣著樸素,容貌十分平常的女孩子開了門。張瑩和她說明來意之後,女孩兒把她讓進了屋。
女孩的哥哥正巧還沒出門,他的容貌和女孩兒一樣,都是那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相貌。這兄妹倆的年齡與傲天、玉菡是接近,可是,他們的容貌與何梅和馮英相差太遠。
張瑩隱隱感到這次自己會無功而返。為了慎重起見,她再一次說明來意。
這兩兄妹從小到大住在山間,為人也是淳樸、善良。沒用張瑩細問,他們就說出自己的身世。
雖然這對兄妹也于何梅的兒女姓名相同,可是,他們的父母卻另有其人。
他們年幼時家鄉鬧水災,逃到忘憂谷外的時候已經餓得奄奄一息,趕上忘憂谷的四大長老外出救了他們的命,並且把他們一家人來帶回忘憂谷。
從那以後,他們一家人就在忘憂谷居住下來,而且他們的父母是在十年前去世的。
見這對兄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張瑩心中失望之余急忙起身告辭離去。
此時已是午後時分,張瑩怕踏燕餓,牽著它走到一處泉水旁的草地上,讓它吃著地上的青草。
她尋了一塊山石坐下來,喝了幾口清水。
待踏燕吃飽後,她牽著它想從原路返回。
明明還是那條羊腸小路,可是,她卻覺得身旁的景致與來時不同。
越走身旁的房屋越稀少,越走景色越見荒涼。
待眼前的羊腸小路消失,她的四周除了一片原野還有一片看上去濃密的原始森林外,就是遠處的一座座青山。這里一處房屋也沒有。她想往回走,可是,回去的路也沒有。
張瑩很不情願地承認自己現在是真的迷路了。
這要杳無人煙的地方安靜得可怕,忽然踏燕似受驚了般地發出一聲長嘶。
踏燕雖是一匹馬,可是,它與張瑩之間卻一貫有著默契,這聲音明明是在提醒主人,這里危險,要馬上離開。
听到踏燕的聲音,恐懼侵襲著張瑩,如此荒蕪的地方,怎麼會沒有野獸出沒?
就在她想上馬離去的時候,前面的灌木叢發出聲響,隨後就樹叢里躥出一匹目露凶光的野狼死死盯著她和踏燕。
狼行成雙,也不知這附近還有沒有其他野狼躲在暗處,等著撲上來將這一人一馬咬碎。
這匹狼的離張瑩和踏燕的距離只有十幾米遠,之所以還沒有撲上來或許是在考慮著該先吃哪一個。
張瑩飛身上馬,小紅馬長嘶一聲就飛一樣向前躥了出去。
野狼在踏燕後面緊緊追趕。
眼看著這匹狼離踏燕越來越近,它忽的就從地上一躍而起,猛的向前一撲,就咬了過去
張瑩從馬上一躍而起,揮舞手中的純鈞劍,反身對著狼的頸項就是一劍。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野狼撲倒面前的一瞬間,張瑩的劍正好沒入它的咽喉,她順勢一轉,野狼的半個頭就被抹下來。
野狼一腔濃稠的鮮血噴出來,象一場猩紅色的雨,張瑩雖然側身躲過,但衣袖除總算是被濺到幾滴。
踏燕這個時候感覺到危險過去,它飛起兩條前腿,朝立在地上的野狼尸體踢去。
野狼轟然倒地,小紅馬發出發出一陣虎嘯龍吟般的聲音。
張瑩從小到大養尊處優,雖然也陪同兩大*OSS到皇家獵苑去狩獵,可是,卻從未象今天這樣與一只凶狠的野狼搏命廝殺。
幸虧她心里素質和身體素質良好,才敢于面對野狼的襲擊。
即使是這樣,剛剛搏殺一的瞬間,她也感覺自己的心髒似乎是停止了跳動。
而在殺死那匹狼之後,又覺得那顆心象是要躍出來一般。
張瑩站在地上喘息了良久,才從極度的恐懼中恢復意識。
暮色蒼茫,西天的落日沒有完全隱沒,東方的新月卻冉冉升起。此時,天空上出現一種很奇特的景象——日月爭輝。
這無比的曠野顯得尤為靜謐,荒涼。
她很後悔自己太過輕率,如果在來這里之前先問明白這里的路徑,就不會面對現在的困境。
「對不起,踏燕,是我太過狂妄不懂事,才累得你和我一起受罪。」張瑩摟著小紅馬難過地說道。
這個時候,她找不到回去的路,不知道這曠野里還有什麼凶猛的野獸出沒,張瑩心中恐懼又開始急劇增加。
果然,踏燕很快又發出驚懼的哀鳴聲。這次,它嚇得幾乎倒在地上。
張瑩知道這次出現的一定是比野狼還要凶猛百倍的野獸。
很遠地地方,又閃出一雙綠色魔鬼般的眼楮,隨著這雙眼楮的移動,漫天星光下走出一只凶猛的金錢豹。
張瑩心中焦急,如果她離開,踏燕必死無疑,如果她留下,她和踏燕必死無疑。如果金錢豹吃了踏燕再去追她,她還是必死無疑。
她的本事殺死一只野狼可以,可是,讓她與一只巨大的金錢豹搏斗,那最後的結果是非死即傷。而且是重傷。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重傷和死亡沒什麼分別。
「踏燕,你快起來,我們快逃。」張瑩蹲伏在踏燕耳邊低低地說道。她不敢大聲說話,生怕把那頭豹引來。只死死地抓著踏燕的韁繩,想拉著它快逃。
踏燕從地上站起來,張瑩又騎上馬背向與金錢豹相反的方向逃去。
與此同時,那只金錢豹也發現了她們。
如水的月華映得曠野一片銀白,張瑩回頭望去,只見那頭金錢豹也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恐懼、死亡的恐懼籠罩著張瑩。從小到大,無論遇到什麼事她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即使面對象李義府那樣強大狡猾的敵人,她也沒有現在這樣驚慌失措。
「方睿,你在哪里?快來救我?」無限絕望的時候,她最想念的人是方睿。這個時候,她真的看清楚自己的心。
可是,因為她記著梅絳雪那回事,對方睿心存芥蒂,早上她遇到他時,竟然沒和他說起到東部山區尋人這回事。
這句話一出口,淚水不知不覺從張瑩眼楮里流出來。
背後隱約傳來金錢豹的咆哮聲,踏燕嚇得再次癱倒在地。張瑩從馬上也摔落下來。她把純鈞劍橫在胸前,如果那只豹趕追過來,她就和它拼了。
可是,等了很久,也沒有看到那只豹追過來,張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極度恐懼而出現了幻覺,因為她看見方睿朝她飛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