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升的信上簡短地寫著︰盧晴被擒,現已背叛主人,投靠永佳郡主。
看過信件後,張瑩暗自思量了一下,覺得這個消息應該讓對手知道,于是就讓小飛把這紙條原封不動地送回去。單等那個來取消息的人出現。
「哈哈,現在事情的發展態勢還沒月兌離我的掌控。對手無論做什麼,都逃不過我的眼楮。這回的較量我會盡量把它演繹得精彩一些。托我的福,那個想謀奪我這作坊的人的後半生都會在悔恨中度過。」想到這,那久違的頑皮的笑容堆積在張瑩的嘴角邊。
年幼時,張瑩最津津樂道的事情就是花樣百出地捉弄與她合不來的小孩子。最絕的是她每次的惡作劇都是不著痕跡地把對方嚇得大哭大叫,人家的父母心里不高興,嘴上卻不好說什麼。她這頑皮的性格,常令父母頭疼不已。
漸漸的,隨著年齡的增長以及身份的改變,她很少再象從前那樣捉弄人。
如今,知道有人想對她的作坊下手,而且事態控制權也落到她手中。這使她無端地想起小時候的那些惡作劇來。
于是,她決定,多用些厲害的招數,務必讓對手得到教訓的同時再充分享受一下瘋狂惡作劇帶來的那種驚心動魄的沖擊。
「很多時候,對手的存在也是有必要的,否則我的人生不是會缺少很多樂趣。」捉弄人的樂趣已被張瑩淡忘很久了,眼下又要親自體驗,這種感覺倒令她覺得格外親切。
本以為很快就會有人取走楓林里的消息,可是,張瑩等了很久都沒听到小飛報告說有人出現。
她把腦波同小飛連接在一起,外面的環境很快出現在視野當中,可盯了那片楓林半天,別說是人,連只飛蟲也沒光顧過那棵藏有信件的楓樹。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失,那片楓林卻還是沒有任何人光顧。
此時,盧晴的腳傷未愈,她正在運功療傷。聶升的頭部破損比較嚴重,他倒在醫館里昏昏沉沉,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小飛放了跟蹤器在這兩個人身上,她們的一舉一動隨時受小飛的監視。
見沒出現什麼新情況,張瑩放下心來處理作坊內的事務。
一整天過去了,一直到天完全黑下來。楓林里的信件還是沒被人取走。
張瑩等得百無聊賴。就在這時,一陣怪異的梟鳴、傳到她的耳朵里。接下來,一只灰白色的梟飛到楓林里,很快它的爪子勾出樹洞里的那個藏有小紙條的布袋。
「小飛,跟著這只梟。看它去哪里?」張瑩發出命令。
小飛應聲落在那只梟的後背上。
這只梟一路飛回了杭州城,最後,它撲扇著翅膀飛入城北一處僻靜豪華的住宅里。
這豪華宅院里掛著各種花色形狀的紗燈,亮得如同白晝。
一個高顴骨、吊眼梢擦著一臉脂肪的女子坐在一個石案後,她的頭上插著金釵、步搖等飾物,連同身上花里胡哨的的衣飾在燈光映照下散發出熠熠華光。
這女子的妝容連同首飾和身上的裙服放在一起給人一種暴發戶的感覺。還是窮人乍富的那種。
張瑩覺得這個暴發戶有些眼熟,電光火石間,她想起來,這個女子正是當年泰山封禪時,在御宴上大肆詆毀自己的那個範氏,馬夫人。她那雙烏黑的眸子里不由得閃出寒光。
範氏是涼州刺史馬璉的夫人,按照古代的習俗,出嫁的女子要隨夫家姓氏,她該被稱馬範氏(為了便于記憶也可稱她為「麻煩氏」)。
這馬璉本來是陌州刺史,近期因為職務調動,他又做了湖州刺史。
這湖州與杭州僅有一百五十里的距離。
陌州地處大漠之中,土地貧瘠,人煙稀少,同繁華、富庶的江南是不可同日而語。
他們在那不毛之地攫取的財產數量自然也是少之又少的。
到了江南後,範氏仿佛一下進了天堂。自我陶醉過一段時間之後,她發現這里官職地下的官員都有非常豐厚的家資,相比之下,他們夫婦辛苦十幾年積攢下來的那點財產簡直是丟人現眼。
而因為來自蠻荒之地,加上那種刻薄、出手吝嗇、唯利是圖的小家子氣,他們夫婦在當地官員眼楮里屬于那種不開化、見識短的愚蠻之徒。很快被淪為笑柄。
範氏本來就是一個刻薄成性、嫉妒心很強的人。知道很多官員夫人背地里嘲笑自己,她氣得三尸神暴跳、五靈豪氣騰空。最後病倒在床上,眼看就一命嗚呼了。
熟話說,世事無常,就在範氏纏|綿病榻,病入膏肓時,她突然福至心靈,想清楚很多事情,那就是她覺得他們夫婦二人被恥笑的根源,就是他們手上擁有的財產太少。
她不甘心這樣被人恥笑,她要想辦法把自己的財產無限制地增大。
這個想法讓當時躺在病榻上氣息奄奄的她居然順過胸中的那口惡氣。而且之後還漸漸的好起來。
病愈後,範氏同她的丈夫開動腦筋馬璉想了很多辦法增加財富。
可是,馬璉下屬的很多官員都祖居于此,相互之間盤根錯節,他們把持的生財渠道是無論如何也撼動不了的,這夫婦二人手只能眼看著人家發財,卻毫無辦法。
就在範氏夫婦苦思冥想如何才能從別人手中奪得一條生財之路時,他們听說,永佳郡主的制糖作坊是全大唐最賺錢的買賣。
範氏的心眼開始活泛起來。她琢磨,這永佳郡主的父親張稹雖然也是手握兵權的朝廷重臣,可是他除了可借助妻族的財勢外,整個張氏一族人丁單薄,沒什麼可供他借助的勢力。同朝廷其他位高權重、名門望族的官員相比,他的勢力是最弱的。
而永佳郡主現在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即使她是皇上、皇後最寵愛的義女,可是,她畢竟不是真正的皇家血脈,她比真正的金枝玉葉可差得遠呢。只要想辦法制造謠言詆毀她的名聲,看皇帝和皇後還會寵愛她?
少了皇上和皇後的寵愛,她這個郡主就什麼都不是。那個聚寶盆一樣的制糖作坊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奪下來。
琢磨來琢磨去,範氏想起八年前張瑩還只是一介商賈之女時,曾經有官員上報朝廷說,她是妖孽,雖然這件事情惹惱了皇上,而且那個官員還被問了斬,可她是妖孽的傳聞曾在大唐的官僚階層流傳過些許時候。于是,她就以這個舊時流言為基礎,先把張瑩和她的作坊妖魔化。
適逢朝廷欽差去匯通制糖作坊學習機械制造,範氏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她才派自己的貼身侍女兼保鏢盧晴去匯通制糖作坊裝神弄鬼,然後再配合盧晴的這個行動放出永佳是妖孽、作坊是邪地的謠言。
那個聶升是她乳娘的兒子,也被她派到匯通制糖作坊的內應。
只要這些欽差知道這些謠言就等于皇上和皇後也就知道這些謠言。倒時候,永佳郡主失了寵,而且作坊還經營不下去,一定會離開江南的。她再想辦法派人把匯通制糖作坊買過來。
如此一來,這個全大唐最賺錢的買賣就歸了她。
這範氏打的如意算盤是不錯,只是,她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她所預期的事情是在自己想象的理想條件下產生的,而世事無常,如果沒出現促使這件事情成功的條件,那她這如意算盤也就落空。
為了方便指揮手下對付張瑩,她在杭州城買下一處宅院。並且把她在陌州訓練的梟也帶到這里備用。
此時,她還不知道自己絞盡腦汁想出來的計策,已被張瑩識破。而且,她正不知不覺地走向張瑩的布局里。
長話短說,看見自己訓練的梟飛回來,範氏臉上樂開了花。
「取回來了。」範氏走過去抱起地上的梟,然後把那個裝有信件的布袋取下來。
她拿著信件回到自己的臥房里,湊近燈光,看清楚上面寫的字跡之後,大罵盧晴賣主求榮。那氣勢洶洶的樣子似乎把盧晴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來人哪」範氏氣得在地上轉了幾圈之後,朝著門口大叫。
很快,一個長得獐頭鼠目的小廝應聲跑了進來。
「小糜子,你回湖州去,把老爺身旁的杜冷給我請來。」
「夫人,老爺如果問起夫人請杜侍衛所為何事,小的該怎樣做答?」
「你就說,讓杜侍衛幫著夫人我清理門戶。」範氏想了一下回答。
小廝應聲跑了出去。
範氏氣鼓鼓的得象一只青蛙一樣又在地上來回踱著步。
轉了幾圈之後,她走到梳妝台前坐下來,打開一盒脂粉,對著鏡子,補起妝來。
一邊打量著鏡子里的自己,她一邊得意地說道︰
「張瑩,你別高興得太早,盧晴就是投靠了你,也沒關系,只要她以鬼怪的面目在你的作坊出現過就好,這些天,我已經讓人去把你是妖孽,你的作坊是邪地的傳聞撒布出去,到時候,你就等關張大吉吧。」
說完,她發出一陣刺耳的得意笑聲。
听到範氏說出那惡毒的詭計,再看著她那副丑惡嘴臉,張瑩氣得火冒三丈︰
「麻煩氏,你在泰山封禪的御宴上對我大肆詆毀,當時,娘攔著,我沒和你計較,現在你無端跑出來想對我的作坊巧取豪奪,咱們老賬新帳一起算。」
範氏臥房內的幾案上放著一個鶴嘴紋銀鎏金燻爐,里面還散發出裊裊香煙。燻爐的旁邊放著一套青瓷茶具。
張瑩命令道︰「小飛,你把萬蟲香放到那個燻爐里一些,把刺癢粉放到她的胭脂水粉里面,再把想辦法把噴嚏粉放到她的茶湯里。」
這萬蟲香點燃後也無色無味,人聞了也無所察覺。可是,卻對蟲子最具吸引力,只要它燃燒起來後,無論是草上飛的,還是地上爬的,只要和蟲字沾邊的東西,都抵擋不住它的誘惑。
這個香的配方是張瑩從她的電腦的書庫里查閱到的。她光是搜集齊材料就花費了很長時間。
遺憾的是煉制成功後,張瑩並沒有使用過它,也未親眼看到過它的功效。今天她終于有機會檢驗一下自己年幼時研制的整人的成果。
刺癢粉和噴嚏粉則是小飛的杰作。
顧名思義,人接觸到這兩種粉末之後,渾身刺癢,噴嚏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