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門前的空地上,斷浪手持一根細長竹枝騰挪跳躍,腳踩七星,踏斗布罡,確是正在練劍!
只見他手腕輕輕一抖,掌中竹枝或鉤、或掛、或點、或挑,直刺、橫撩、豎劈一氣呵成!
竹影翻飛不絕,一片片影影綽綽,猶如半空之中一道翠綠匹練,又似漫天揮撒的碧色巨網!
斷浪手中所握雖然只是一根姆指粗細的尋常竹枝,卻好似執著一柄曠世神兵一般,神色里絲毫不見輕慢懈怠!
他此刻眼中神光隱隱,周身氣勁鼓蕩,劍勢收放圓轉自然,行招如流水行雲!
只看斷浪竹隨身走,以身帶竹,顯然他已經達到了劍與身合,身與氣合,氣與神合的劍道境界!
從霸道剛猛的「蝕日十式」,到凌厲洶涌的「煉火劍絕」,最後以外剛內柔的「天命劍道」收尾,斷浪一氣呵成,完美地完成了劍勢陽極陰生、由剛轉柔的自然蛻變,觀其劍道境界較之早前已然再上一層樓!
斷浪挺劍而立,默然不動,口中淡淡輕吟道︰「秋風萬木霣,春雨百草生,造物初何心,時至自——枯!榮!」
「枯」字甫一出口,斷浪掌中原本碧綠的竹枝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焦黃。
不等其徹底**、朽壞,僅在兩個呼吸後,斷浪掌中的這根枯枝又奇跡般的轉綠,好似剛才被剝奪的生命力又再度回歸了一般,竹身通體青翠欲滴,枝節間更像要爆出新芽來。
「榮!」
最後一字出口,斷浪掌心氤氳涌動的青氣驟然化作凶悍霸烈的赤金氣焰,只听耳邊「噗」的一聲輕微爆響,枯木逢春的竹枝頓時在瞬間被焚為灰燼,尸骨無存!
斷浪愣愣的看著猶在掌心氣焰中灼燒著的竹灰,口中喃喃道︰「枯榮?這就是枯榮!」
《枯榮劍經》,源自于數百年前雲南大理國的皇家寺院——崇聖寺,乃是大理皇家武技的集大成之作!
大理未滅國時雖然不過是個邊陲小國,然而因為周邊常有強國環伺,居安思危之下國家武風興盛,全民尚武,再結合大理本地別具一格的傳統風土文化,竟爾傳承及開創了不少獨闢蹊徑且強極一時的奇功絕技,堪堪與中原武林源遠流長的武學及西北大草原鐵蹄蠻族詭異霸道的巫蠱異術分庭抗禮!
《枯榮劍經》乃是大理皇室以國家機器集一國之力而著成,包羅武學、玄學、異術等各門精髓,其玄妙博大之處可想而知!
《枯榮劍經》分為三卷——【內篇︰練氣卷】、【外篇︰劍訣卷】、【佛篇︰問心卷】!
【內篇】練劍氣,悟枯榮;
【外篇】修劍招,判生死;
【佛篇】成就佛心、超月兌自我。
大理崇聖寺的正前方,呈三足鼎立之勢佇立著一大兩小共三座佛塔。《枯榮劍經》三卷秘笈博采百家,各有所長,就曾分別供奉于崇聖寺的南、北、中三座塔內,且有數十武僧日夜鎮守!
數百年前,草原蠻族——蒙古自青藏高原鐵蹄南下攻佔大理,國破家亡之際,崇聖寺這座皇家寺院毫無疑問也受到戰火波及!
況且《枯榮劍經》名聲在外,早已引得賊人覬覦,兵荒馬亂之下,寺內武僧縱然武功高強也難免百密一疏,寶塔內的三卷《枯榮劍經》最終免不了先後遺失的下場!
此後的數十年間,大理遺族連沛流離,歷經千辛萬苦,不知犧牲了多少人馬,才終于找到線索,並出手重新奪回【外篇】和【佛篇】兩卷秘笈,可遺憾的是《枯榮劍經》【內篇】一卷卻始終杳無音信,縱使有心人多方尋訪搜查,卻也終究不知所蹤!
世人對這卷秘笈的記憶在時間潮水沖刷下越來越淡,《枯榮劍經》【內篇】在遺失百年後終于消失在歷史的大潮中。
「沒想到,劍魔這頭人形魔獸竟然是蒙古蠻族的後裔,難怪長得那麼不像人樣!他的看家絕學‘斷脈劍氣’原來是源自于這部失傳已久的《枯榮劍經》!」
斷浪這些日子已經盡數融匯了掠奪自劍魔的那部分記憶,雖然殘缺不全,但也斷斷續續的了解了一些秘辛。
劍魔的祖上乃是蒙古的一員武將,看似外表粗豪卻暗含叵測心機,大有借著戰亂成就梟雄之野心。
大理滅國之時崇聖寺南塔內的《枯榮劍經》【內篇】就是他派人奪取的,只不過其事成之後第一時間就將知情人滅口,沒有留下蛛絲馬跡而被人發覺,【內篇】的秘笈于是落到了他的手中!
《枯榮劍經》【內篇】所載的乃是修煉劍氣、吞吐罡煞的內家武學,這套武學自成一體,喚作——「斷脈劍氣」。
「斷脈劍氣」分【長生】與【滅絕】這前後兩部分,須得歷經枯榮之象,領悟生死之道後方可大成!
此功最是考較習練者的悟性和天賦,天資高者自初習時起就可以一路坦途,隨時間日久功力則日深,天資差者即使苦修十年恐怕也不能得門而入!
劍魔祖上自得到秘笈起,就被書中所載武學妙諦深深吸引,整個人也不由自主的沉溺其中,廢寢忘食地晝夜鑽研以圖悟出書中奧妙!
奈何劍魔先祖這麼一個只會用拳頭說話的外藩蠻夷,縱然生得比其他同族機靈不少,也不過是空有點不登大雅之堂的小聰明,卻沒有探尋武道的大智慧、大悟性、大胸懷!
更何況秘笈之中深邃的內涵底蘊其大多源自于同為文明之邦的大理和中原,絕不是區區蠻夷所能領悟,況且按照當時之局勢,以及劍魔先祖的剛愎性子,也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的無能,邀旁人共同參研秘笈!
如此一來,經過數年苦修,劍魔先祖居然也瞎貓踫著死耗子,誤打誤撞的修成了劍氣!
「只不過他從一開始就走錯了路子,而且還尚不自知!自以為盡得奧義,真是可悲,可笑!」
斷浪嘴角上翹,心中頗為不屑地評價道︰「斷脈劍氣源自生滅之道,包羅枯榮之象!正所謂有生才有滅,經歷過繁榮,才會有枯萎!舍棄了‘生之道’,獨獨修煉‘滅之道’,剛開始看起來或許威力無儔,莫可匹敵,但當其功力日深,此間不可彌補的弊端就會慢慢顯現!」
戟指凌空輕輕一點,斷浪身前兩丈外的一根粗壯毛竹就在悄無聲息之間,被輕易洞穿!
再橫指一劃,已在三丈開外的劍氣竟然在半空中驟然變向,隨斷浪劍指所劃過的軌跡橫掃,「 擦」一聲脆響,已然削斷了一根壯漢胳膊粗細的竹子!
「劍魔的‘斷脈劍氣’走的是殺伐之道,只‘滅’不‘生’,是條必死的絕路!不僅出招耗氣極劇,更是只有最多十道之限制!」
斷浪收指握拳,半空中那道劍氣頓時化作裊裊青煙,消散無形︰「好在劍魔那笨蛋先祖將全篇秘笈傳了下來,否則,小爺我縱然奪得劍魔的斷脈劍氣,也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斷浪安步當車,慢慢踱步到竹林中,凝視著還在掌心熊熊燃燒、不斷躍動的赤金色氣焰,心中暗道︰「我一身所學,‘玄武真功’溫醇渾厚,其性屬水;‘斷脈劍氣’生生不息,其性屬木;‘赤火神功’熾烈凶猛,其性屬火!以五行來看,這恰好是水生木,木生火,實乃天作之合,如此一來,我的‘赤火神功’必能更上一層!」
「斷浪小弟,斷浪小弟!」
竹林外傳來一陣清朗的叫喚聲,打破了原本的幽深靜謐,斷浪聞聲回頭,在層層疊疊竹子間的空隙中,出現了一個年方十四五歲,一身白色長衫的少年身影。
來者,正是——劍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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