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涪陵郡三面環水,其西南有一缺口,類似口袋,所以與南朱提郡交界的稱為西口,這西口有時稱大西南,就是真正西南的意思,是涪陵郡的第一道屏障,而五坡亭也在西南,只是它與涪陵城相隔比較近,因此被為小西南。

五坡亭因其五個土山坡相連而得名,其排列為前二後三,道教內部則稱其為五行坡,但不管怎麼叫法,如今的五坡亭叫五鬼亭則更恰當,因為在各個坡上都堆滿了尸體,有些沒了腿的,有些不見了腦袋,有些上身插滿了刀劍,有些甚至沒了下半身,戰況極其慘烈。

張耀與馬岳趕到五坡亭後,前前後後找了半天,一個活人也沒找著,空氣中到處彌漫著一股腐爛的尸氣。

「怎麼會這樣?宋將軍呢?我的兄弟們呢?」馬岳怎麼也不相信,他只是剛撤走不久,這里就變成如此模樣,他端坐在地,雙手扯著頭發,聲音沙啞,猶如瘋狀。

張耀還比較冷靜,他查看了附近一些尸體,發現有些血跡還未干涸,說明這些人剛戰死不久,他又到其他出口看了看,發現有大批的馬蹄印往他們來的另一方向而去,他心不由地一沉,暗道,難不成他們去了西橋墩?

涪陵到南朱提郡有兩條比較大的官道,一條是巴南道,一條是南川道,巴南道是張耀他們過來的這條,而南川道則是另一條,其西橋墩有一處重要的糧倉,那里平時只有兩百郡兵防守,如果寧州判軍真去了那邊,那情況就相當不妙了。

想到此處,張耀驚出一身冷汗,他小跑過去,把馬岳直接拉了起來,暴喝道︰「小山!他們可能去了西橋墩!」

「什麼?」

張耀無心去解釋那麼多,他轉身大聲命令道︰「王伢子,你營留下善後,其他人全速前往西橋墩!」同時,張耀命令斥侯隊分三撥人馬以最快速度報知郭雲舒,讓他火速增兵守住巴南道,另派人增援西橋墩。

郭雲舒與方貴仁並不知五坡亭已失守,他們哪里知道突然增加的一千騎兵輕易地破了宋福的七日之守約,此時他們正站在墊江城下,呆呆地看著嘉陵江與渠江之上滿是飄浮的尸體發愣,似乎還在為他們能打出這等輕松而糊涂的勝戰感到荒唐。

「老郭,你說這是哪門子的策略啊?」方貴仁比較先到墊江城下,他足足站了半個時辰,一直在發愣,直到郭雲舒過來會合之後,與他再次發愣一個時辰,此時天已經大亮,但他還是不相信。

郭雲舒也只是苦笑,搖頭道︰「這背後之人我也越發看不懂了,難道他折騰來折騰去,到最後就是送一盤大餐給我們吃吃?」

「唉……但不管怎麼樣,我們應該抓住戰機,一起奪回失地,然後鞏固城池,以防類似情況出現。」

「是啊,但不知五坡亭那邊情況怎麼樣了。」郭雲舒也感到為難,如果此時分兵去支援,那以剩下的兵力奪回齊、東二郡,顯然難度是大了些。

方貴仁思索了一會兒,慎重道︰「宋將軍說能守住七日,當不成問題。不如這樣,我們以五日為限奪回二郡,如果能奪回那是最好,如果守不回,就在巴陵之地鞏固城池,留五千精兵守城,其他折回支援,你看呢?」

郭雲舒也是不想放過如此大好機會,他略一沉吟,點頭道︰「目前只能如此了。」他頓了一下,笑著對方貴仁道︰「我取齊通左郡,你就取東宕渠僚郡,看看是你這只狼厲害,還是我這只虎厲害。」

方貴仁卻沒有笑,郭雲舒選擇齊通左郡顯然是照顧他,因為那地方更接近益州,等于在他國都城眼皮底下搶食,危險性自然極高,弄不好被他們斷了後路,恐怕連性命也要搭在那里。

但作為方貴仁這一方同樣重要,不管有沒有奪取東宕郡,必須爭取為郭雲舒留下後路,否則不但性命都不保,連涪陵也保不住了。

「保重!」方貴仁並不想廢話,他也不是多言之人,說完一抱拳轉身就去招集部眾了。

郭雲舒再次看了看後面的江面,他手一招,一名親兵立即跑了過來。

「命令三營五營留下,一部分人把這些戰艦和民船開往江中駐守,另一部分遣送墊江降兵回涪陵交于田將軍,另知會田將軍派一千郡兵移防墊江縣。」

郭雲舒輕輕地嘆了口氣,如此一來真正是背水一戰了,只許勝不許敗,否則將退無可退,他命令下達之後,也馬上召集將士向齊通左郡而去。

木頭是第二撥斥侯隊員,當他趕到渠江岸邊時,除了看到到處是飄著的尸體外,並沒有看到半艘船,如此一來,除非他能游過去,否則短時間內估計很難把信息傳給郭雲舒。

他又仔細察看了周邊,發現有第一撥斥侯留下的暗號,他們居然真的游過去了,他心里一松,突然又是一緊,暗道,如果第一撥游不過去,那將如何是好?

要說這木頭也是一身好本事,他本是獵戶出身,非常擅長射箭、隱匿、追蹤和暗殺,只是人長得木訥,不太與人交流,所以入伍之後也是很長時間被發現他有過人之處的。事實上,他心里一直藏著一件憾事,他以前木訥,膽子非常小,有一次跟他父親出去打獵,不料遭遇一只大黑熊,當時他父親正與他拼命搏殺,他卻嚇得只在一旁瑟瑟發抖,當他父親被抓得滿身都是血的時候,他清楚地記得,他父親喊他快跑,只是幾聲之後,聲音就變得模糊不清,最後就沒了聲音,他當時害怕極了,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大吼一聲,撥起隨身配帶的匕首,一下子撲到黑熊的背上,對著它的脖子直刺,直到黑熊倒地為止,他還在刺。

之後他才想起他的父親,當把黑熊翻過來的時候,他發現他父親已經沒氣了,他痛苦地嘶吼著,痛苦和悔恨充斥著他的全身,他重新拿起匕首想再刺那黑熊的時候,發現它的月復部有幾個深深地傷口,那腸子都流了一些出來,看到這一幕,悔恨的眼淚又一次充斥著他的眼楮,當時要是在他父親喊的時候過來給那畜生一刀,估計他父親就不會死了,因為那畜生也快不行了,而就是因為他的懦弱,最終導致他父親永遠離開他。

當他回去後,人還是依然木訥,那骨子里已經變得冰冷,自此以後,他苦練四年武藝,之後又在外面當了兩年游俠,後來在陳闥招軍時,入了陳闥軍下。

他學會了藏拙,更學會藏技,一直不表現的非常優秀,往往只在最需要他出手的時候他才一舉奪功。

而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他也看到了很多,特別是關于陳闥的故事,但他真正樹起男兒當建功立業的雄心,他也漸漸地從心里的陰暗里走了出來,盡管還是像木頭一樣。

「父親,你放心,孩兒不會一輩子默默下去,我一定要讓百里家重新振興的。父親,待孩兒功成之時,定要把您的名諱一起名列青史的。」

每當木頭焦急或無助之時,他總是會緊扣住把胸前的三顆狼牙,這是他父親留給他的唯一禮物,一直是他堅定信念的源頭,他也一直用這句話來激勵自己。像哪些這等危急情況,他知道,肯定有更好的辦法,他一定可以找到,也必須要找到。

突然,他想到了赤烏,這是他偶爾听聞的,說軍中的很多情報都是赤烏提供的,說赤烏無所不能。而現在自己不行,何不把信息傳報給赤烏,他們肯定有辦法。

想到這,他立馬前往達州王府傳報,盡管他不知道怎麼聯系赤烏,但他知道,那里是中樞所在。

他騎馬逛奔,一路飛馳,當遠遠看到達州王府時,他一興奮又加快了馬速,不料,這時從右邊也急急奔來一只快馬,那王府門口的守衛一看到此等情況,立即撤了開去,生怕被波及,這時王府大門吱呀的一聲突然打開了,里面兩人正要跨出門檻。

眼看慘劇就要發生,這時,只見那木頭雙手一拍,從馬上躍高兩丈,撲向那另一只的馬上,隨即一抓,就把那騎馬之人提了起來,隨後順勢一腳,卻是力氣奇大,那馬吃痛嘶叫一聲,居然方向一偏,不由自主地朝木頭騎的那匹馬撞了過去,隨著一聲 的悶響,兩匹馬重重在撞到一塊,只離大門四步之距。

大門口那兩人起先吃了一驚,之後是滿臉的不可思議,當看到那人是折沖軍的斥侯打扮時更是吃驚非常。

木頭把人救了之後,輕輕地把他放到一旁,依然一副老實木訥的模樣,此時見門口一人直直地看著自己,見他紅光滿臉,神態祥和,估計不是一般人物,他無法,只得過去行了一禮,道︰「小的無意冒犯王府,只是有要事求見,還請大人見諒。」

「嗯。好,你有何要事?」

「這?」木頭心想,這事體大,不能見人就說,還是慎重一點好,他牙一咬,干脆說道︰「此事重大,能否讓小的當面稟告殿下?」

陳闥去寧州一事本來就是機密之事,木頭不知道倒也正常。

「大膽,你一個小小斥侯,殿下豈是你說見就能見的!」這時那兩個王府守衛齊齊走了過來,听他要見殿下,更是把剛才的氣一起發了出來。

那面紅之人只是手一擺,那二人皆不敢吭氣,只見他依然一臉和氣,溫聲道︰「我是王凱,暫時負責赤烏一事,不知小兄弟有何要事,可否先告知于我,我代為轉告,你看如何?」

木頭雖然木訥,那只是表面上的,事實上剛才他心里已經轉了好幾轉了,他哪能看不出對方身份非比尋常?此時見這人自報名字,又如此謙和,他又不是真的要見殿下,听這叫王凱的人是赤烏之人,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當下再不猶豫,跪下行禮道︰「小的不知是王大人,還請恕罪。小的是宋將軍麾下一名斥侯,小名木頭。」接著把張耀吩咐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王凱。

王凱听完眼楮一眯,此時他的眼楮幾乎成了一條線,沒注意看還以為他睡著了。

許久之後,只听他淡淡地說道︰「這事我會處理。你先回去告知張耀,讓他好生守住西橋墩。去,牽一匹好馬給這位木頭兄弟。」

木頭再一次行了一下禮,並沒有表示感謝之意,待馬一牽到手,縱身一躍,往西橋墩去了。

張耀趕到西橋墩的時候,雙方已經激戰的不可開交,宋福這邊人雖小,但貴在陣法精妙,加上韓燾神勇無敵,手中畫戟使得風雨不透,頗有當年呂布之風,讓敵軍輕易不得。

張耀暗自高興,心想,自己來的正是時候,正當他準備命令投入戰斗時,他的眼角突然一縮,他下意識轉頭往左邊方向看了一下,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心都涼了半截,只見在戰場的百丈之距,正整齊地站著黑乎乎的一片騎兵,當頭一人頭戴銀盔,身著銀甲,手握一支銀槍,跨下一匹棗紅大馬,目光冷冷地看著前頭戰場,似乎根本未發現張耀一般。

「仲顯,就是他,就是那個槍王!」馬岳不時何時跑到張耀身前,正雙手激動地比劃著。

張耀自從看到那人之後,像是被定住一般,連馬岳在旁邊說什麼都沒听到,直到馬岳連續搖了幾次之後才清醒過來。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

馬岳一听張耀跟他那時發瘋一樣,嚇了一跳,這個時候可不是發瘋的時候,他趕緊又用力搖了幾下張耀,口中急急問道「仲顯,你什麼了,到底什麼了?」

張耀眼光一縮,冷氣從眼楮里冒了出來,突然冷聲道︰「不管你是不是,但今天俺不會手軟。兄弟們,列大鴛鴦陣,準備作戰。」

這鴛鴦陣是陳闥借鑒後人所創,當時被封了鷹揚將軍正是因為此陣之功。其小陣有十二人,大陣是十二連陣,就是一百四十四人合為一陣,既可攻又可守,適應于大型的陣地戰,效果特別明顯。但知道此陣的必究不多,陳闥還未外傳,當時也只有幾個人知道,歐昱也是其中一個。

張耀接管右衛後,就只做了兩件事,一件是創造一句口號——我為王軍,有我必勝,另一件就是把這陣法推向整個右衛,並不斷的加以磨合,此時他拿出這個陣法,正是其所長。

右衛兩千人平常訓練時才有演練,十分的熟練,此時一听張耀發令,隊型馬上一變,十二個大鴛鴦陣立即進入主戰場。

那持槍之人當然也注意到張耀這一隊人馬,只是他為人堅毅,加之槍法有成,更是自傲的很,並不把這些人放在眼里,不然一開始他就用騎兵出擊,豈不是吹枯拉朽?

十二個大鴛鴦陣一進入到戰場,就像是十二台大型的收割機一般,只是幾個眨眼之間,寧州判軍已經被斬殺一兩百人,此時,那持槍之人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他手一揮,一千騎兵就飛奔了過來。

張耀一直在關注著那持槍之人的動作,見他過來,嘴角一咧,冷笑道︰「就讓你嘗嘗你兄弟的陣法!」他手又是一揮,場中的六組立即迎了過去,同時陣法又是一變,六組864人合為一體,又變成一個超大級鴛鴦陣,這是用來專門對付騎兵用的。

那持槍之人嘴角上揚,一股極為陰冷之氣從他身上發出,他當先一馬急沖而來,本以為以他之力,只要撕開一個口子,就可輕易地粉碎這個陣法,不料,馬一到陣前,突然陣里射出一整排標槍,要不是他眼即手快,那坐下棗紅馬早成了刺蝟,但他後面的騎兵就沒那麼幸運了,一下子就栽了幾十位。

接著,陣前立即布滿了盾牌,盾牌下面是一排排的長槍,長槍之上是狼筅,在之上是長刀,布成了三級防御圓形陣。

那持槍之人雖沒見過此等陣法,但心中卻是不服,又一是拍馬急行,手中長槍猶如長蛇出洞,左點右擊,加之他力道奇大,一下子被突破到陣前,那盾牌在他面前居然如破紙一般,立即被他連點三次,里面發出三聲悶響,居然就這樣犧牲了三個!只是那個缺口又一下子被補上了。

張耀有些吃驚,他轉身看了看主戰場,發現此時的寧州判軍完全落了下乘,那韓燾更是得勢不饒人,在右衛軍的陣法攻擊下,那些退後的寧州判軍立即成了韓燾的戟下之鬼。

張耀見狀,兩指伸進嘴里,口哨一響,主戰場中立即又有兩組288個人被了進來。

而就在這一瞬間,那持槍之人又連續點殺六人,張耀牙一咬,心里一痛,準備用絞殺計,簡單說,就是與騎兵硬踫硬。

當他的命令一起,圓形陣立即向前移了兩步,這時騎兵也動了,那持槍之人手一揮,騎兵齊齊張弓搭箭,指向天空。張耀這看,這是要仰射,他馬上哨聲一起,整個陣法變為烏龜陣,這時,上面的箭雨馬上下了下來,只是這盾牌經過特制,極有韌性,不易突破。

如此三番過後,張耀估計對方得休息一下,果然,不見其動靜,張耀的哨聲再起,突然烏龜殼一下子掀了起來,隨後陣中一密密麻麻的箭反射到騎兵陣中,對方哪想到有些一招,倉促之間紛紛躲之不及,立即又有上百人中箭。

如此幾番之後,那一千騎兵損兵折將,去了大半,那持槍之人滿眼通紅,又到了狂暴的邊沿,雖然他神勇無敵,幾次近陣被他斬殺的精兵不下百人,但力氣總是會用得完的,如此幾經折騰,他一點招也沒有。

就在那持槍之人疲態露出之時,那張耀卻是高聲喝斥道︰「趙堅,你這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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