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這話,莊銘反倒笑了,說道︰「小艷,你看差了吧,哪有當官的當街強搶民女的?」尋思小艷年紀小,究竟發生了何事或許看得並不明白,極有可能是有人纏上了碧珠,鬧出些動靜,那當官的便停下轎來處置。
一面又納悶,小艷是認得黃有訓的,她說這當官的不是黃有訓那就必定不是,那又是哪門子的官呢?
小艷拉住他袖子,哭道︰「並沒看差,就是那當官的搶的人,老爺,你快救她!」
莊銘見她說得這般肯定,一時也不覺有些驚疑起來,心道不管是不是當官的搶人,總之碧珠出事了,自己這當老爺的豈能袖手,一面安慰小艷道︰「沒事,有老爺在呢。」一面加快腳步走上前去。
小艷牽著他袖子,一路小跑的跟在他身後,芸娘巧娘倆人也忙急急跟上前來。
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已可清晰地看見一頂轎子停在路中央,轎簾子半掀著,轎前幾個差衙模樣的人正拉著碧珠往轎中推,碧珠則拼命掙扎,發髻也散了,一頭秀發烏雲般地傾泄下來。
見狀,莊銘又驚又怒,也顧不得多想些什麼,飛也似的沖上前去,這可是百米沖刺的速度了,小艷哪里還能跟得上他,只得松開他衣袖,也使勁跟在他後面跑。
沖到轎前,莊銘早已是怒氣勃發,驀地大吼一聲,「你們什麼人,朗朗乾坤,為何搶我的婢女?」那些人見他這等氣勢,均是一怔,不由地松了開手。碧珠轉過頭來,一時間悲喜交集,渾忘了什麼上下尊卑,渾忘了什麼男女大防,縱身撲入他懷中,一行哭,一行訴道︰「老爺,老爺,你可來了,他們……嗚嗚……」
莊銘拍了拍她背心,溫言道︰「別怕,一切有老爺呢。」說著,輕輕將她拉到身後,目視著那幾個差役。
那幾個差役這時也反應過來,覺得適才讓他吼喊一聲,便丟下了人,末免有失顏面,又听到轎中大人輕輕哼了一聲,頗有不滿之意,忙又逼將上來,其中一人冷笑道︰「你問我們是什麼人,你自己倒是什麼人,老實跟你說罷,你家婢女沖撞了我們大人座轎,今兒是定要帶回去受罰的。」說著,就要氣勢洶洶地上前搶人。
莊銘面色一沉,伸手攔住。忍不住再次激起了怒意,這起人分明是羅織罪名,什麼沖撞座轎,騙鬼還差不多,難道碧珠騎著馬或是飛跑著向你轎子沖去,充其量她只是站在一邊看捏面人看得入迷了,不及閃避而已。你們這些差役是干什麼用的,不就是負責前頭開道的麼?她閃得遲了些,不過稍耽擱了轎子的行進速度,你們說她兩句也就是了,還動手抓人,真是沒有王法了。
媽的,這種常見的情況,也當成罪行,當老子是白痴啊?定是看上了碧珠的美貌,想借機帶回去,倒要看看轎子里頭是坐的是什麼官兒,如此混帳!
待要看轎子後面有無舉著餃牌的,一看卻無,待要猜,一時也猜不出是什麼官兒。但見半掀著轎簾子的轎子里頭露出半邊官袍,瞧那補子上的圖案似是雲雁,倒真是與黃有訓一個品級的,不覺納悶,這寧波城中還有什麼官是正四品的?
雖不知對方是哪門子的官,來頭有多大,但一則理在已方,二則是多少仗著與黃有訓的交情,莊銘心中也並不怎生懼怕,媽的,再怎麼說,總不能讓人明目張膽的欺到頭上了吧?退一步說,欺到自己頭上尚可忍受,欺到自己家人頭上那便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想著,莊銘沉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還敢上來搶人,就算她沖撞了官轎,也自有府州縣親民官來處置此事,你們是什麼衙門的,誰給你們這個權力隨意拿人?」
那幾個差役此刻哪里還吃他這一套,紛紛冷笑道︰「你管我們是哪個衙門的,少羅嗦,再不讓開,連你也一並帶回去受罰。」說著,便要躍躍欲試的動手。
莊銘無名火登時冒起三丈,斷喝一聲道︰「爾敢!某是西洋來朝的外國使節,在此候旨入京,你們哪個敢動,不怕王法嗎?」
這一喝,倒是徹底唬住了那幾個差役,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再不敢上前一步。正僵持著,轎內那官兒一掀簾子下了轎,哈哈笑著朝這邊而來。
莊銘和那幾個差役一齊向他望去,差役向他望去是為了請他示下,莊銘第一反應卻是想辯清他的身份,只見此官身著官袍,足踏皂靴,白面無須,頭上戴著一頂三山帽,登時猜到了他的身份,這人不是太監是什麼?雖識得是太監,但大明朝廷派駐地方的太監官兒不在少數,此官究竟是哪個衙門的太監官,他眼下卻無從猜測了。
那太監走到跟前,大刺刺的也不拱手,沖莊銘尖著嗓門笑道︰「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啦,若灑家沒猜錯的話,你定就是那個與府衙打交道的法蘭西使者吧?」
莊銘微吃一驚,心道此閹豎怎的識得自己,他說大水沖了龍王廟又是什麼意思,老子可跟他八桿子打不著啊,愣了愣方道︰「正是,大人認得在下?」
那太監笑了笑,說道︰「寧波府多大的地兒,你又是個新鮮國度來的,灑家管的就是這事兒,還能不知?你姓莊,莊使者是吧?」
他這一說,莊銘瞬間恍然大悟,敢情此人卻是寧波市舶府的太監,瞧他的品級,無疑是市舶府的府尊——提督太監是也。忙道︰「原來是中使大人當前,在下可失禮了。」心下卻不免有些小小惱怒,不過是初見,彼此生份,起碼稱一聲閣下、先生吧,一開口就是你你你的,實在是傲慢無禮。
那太監哈哈笑道︰「莊使者眼力尚可嘛,居然也識得灑家?灑家姓王,今日咱們可是頭回打交道。」拍了拍莊銘肩頭,頗為得意。又指著莊銘身後的碧珠道︰「這美婢是你的人?莊使者好艷福啊。哈哈!」
這時,芸娘三人也已趕至,將碧珠拉到一邊,詢問事由。王提督一見,更是目不轉楮地盯著,口中嘖嘖有聲,好一陣子,方笑道︰「莊使者不得了啊,身邊竟有四美待候,好會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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