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听罷,紛紛笑道︰「依老大人所言,要怎生著落在這些妙人兒身上呢?」
葉于清笑而不答,卻向身邊陪席的一位清倌道︰「倒要借小娘子的繡鞋使使了。」那清倌一怔,俏臉登時飛紅,卻不是她矯情做作,這時代女子的繡鞋可是比貼身小衣更為隱私的物件,讓人當眾提及,豈不羞甚?
她這廂微一遲疑,眾人已大為得趣,俱笑道︰「快快除了鞋,不然是要罰的。」
清倌人是賣藝不賣身的,像春院這樣的頭挑妓家內的清倌小班更是如此,那清倌即便不除鞋也有理由,然則一來對方是官老爺,得罪不起,二來身在風月場所,這類事也看得多了,三是架不住眾人起哄,怕罰酒,少不得含羞帶笑地依從了,伸手到裙底,扭扭捏捏地除下鞋來,遞與葉于清。
葉于清接過繡鞋,先是笑贊了句︰「好小巧的繡鞋!」卻是贊她腳小的意思。那清倌更是暈紅雙頰,低下頭去。葉于清呵呵大笑,又向座上眾人道︰「鳳洲詩曰,‘手持此物行客酒,欲客齒頰生蓮花’,頗見情趣,今日大家何不效仿一番,便以繡鞋行酒,亦得其樂也。」
座上諸人大半都是知道這典故的,都視為風雅之事,又是葉于清提議,無不附合,當下都命陪席清倌除鞋,莊銘暗叫了一聲苦,正想著這繡鞋行酒是怎生行法,難不成是將酒水注入鞋內暢飲,那也太腌了些吧,真他媽的變態!
正想著,卻見他身邊的清倌除下鞋來,將酒杯置于鞋中,含羞遞了給他,方才釋然,原來是這樣啊,這還差不多,不然喝了酒就要出去嘔吐了,忙接了過來,道︰「多謝。」再一看,其他座上的清倌便沒有這般殷勤的,只是遞過鞋便罷,並無幫著放置酒杯的,又說了聲︰「多謝。」
不覺心中有幾分得意,尋思自己這副尊容在這時代,莫非真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殊不知那清倌卻是擔心他是外洋來的,並不曉得這些事兒,恐他一個莽撞,將酒水注入鞋中,濕了鞋不好再穿,這才幫他放置酒杯的。
他這邊還在得意,那邊葉于清已高舉繡鞋道︰「來,諸位先共飲一杯。」當先一飲而盡。莊銘忙隨眾人喝了。陪席的清倌一旁忙著添酒,座上已贊聲一片,「好香!好香!」不用說,贊的是繡鞋好香。
如此連盡三杯,又行酒令。先說是對句,又說射覆,又說抽令簽,凡此種種,不一而足……皆慮及莊銘外洋來的,絲毫不通,皆不妥,後改為投壺、猜枚、擊鼓傳花最為簡單不過的三樣,方才一致定下了。
一時都行了酒令,都罰了,諸人中,反倒是那些清倌久經陣仗,罰得最少。
不覺已近亥時,二更將起更了,宴席方散了,黃有訓仍命府衙車馬送莊銘至公館。莊銘有心留在酒樓內,等著林掌櫃給錢,無奈百般推月兌不得,又不好明說,只得依了,心想少不得要等隔日再進帳了,坐在車中,一路上那白花花的八百兩紋銀只在眼前亂晃,恨不得跳下車立時回頭取來才好。
到了公館,正要往院內走,忽想起一事,忙往一處燈籠處站下,解下外衫,細細察看了一番,直至確認並無胭脂印記,方才重新穿上,向院子而去。
芸娘四人都在門外頭站著,一面閑聊一面等他,見他回來,都隨他進了屋,七嘴八舌的向他打听宴會的排場。莊銘一一笑答,只略去了繡鞋行酒的事。又說那酬金要等隔日再取了。正說著,只听外頭有人叫門,開門一看,卻是個門子,再一看,他身後竟站著林掌櫃,不覺又驚又喜,心想他怎麼來了。
不等他開口,那門子已笑道︰「這位官人前來找大人,小人想著不能耽擱大人的事,就帶進來了。」莊銘知道他這是討好自己的意思,忙稱謝,一旁芸娘早已取了一錢銀子,示意莊銘賞他。莊銘暗道慚愧,忙遞與他,心道古代直接給賞錢的這一套,自己到底還是沒什麼概念,幸虧有芸娘在此,不然回頭就讓這門子暗地里抱怨了。
那門子適才已得了林掌櫃門規錢,如今又得了莊銘的一錢銀子的厚賞,一迭聲地謝賞出了院子。待他走去,莊銘忙向靜立一旁的林掌櫃道︰「如此夜深,掌櫃的如何來了?車在公館外頭?」
林掌櫃點頭笑道︰「那門子听說是來找大官人的,倒是客氣的很,讓車駛進來了,就在院子外頭。」指了指院外。又道︰「莊大官人,咱們可是說好的了,宴請之日,便是付酬之時,小人這是給你送酬金來了。」
說著,抬起右手,手中卻是一個沉甸甸的麻袋。
莊銘之前早猜了八九分,也不覺驚訝,只是忙讓屋內坐,又笑道︰「掌櫃的真是太客氣了,便等上一二日又有何妨?」一雙眼卻緊盯著那麻袋,心中突突直跳。
林掌櫃擺手不肯進屋,笑道︰「說定的事豈能馬虎?大官人,這里是整一千兩紋銀,你瞅一眼。夜深就不打擾了,銀子放著,小人這就回去了。」便讓莊銘清點銀子。
莊銘心中更是一跳,一千兩,如何又成了一千兩?老子今日已是接連兩次意外之喜了,不想還有第三次……還是那句話,財運來了攔也攔不住啊。
一看,芸娘四人也是喜上眉梢,相顧而笑,更是成就感倍增,向林掌櫃擺手笑道︰「不用清點了,在下信得過掌櫃的,只是……這說定的八百兩成了一千兩,這怎麼好意思……」
言下之意,這多出來的二百兩,他莊大使便厚著臉皮笑納啦。
林掌櫃拱手笑道︰「莊大官人別過意不去,照小人看,這一千兩酬金還是給少了,你回來的早,並不曉得你此番幫了小人多大的一個忙,現下整個酒樓都擠爆了,不要說雅閣,就是樓堂中也沒空位了,一大幫人硬是站在那里等著騰出個空位來……這等火爆場面遠超小人的估計啊,一夜間小店的招牌就響得不得了了……大官人,你說,這一千兩酬金不多罷,呵呵。」
莊銘听他這般說,也替他高興,卻猶自裝模作樣的推拒,林掌櫃笑道︰「大官人就不用客氣了,且收下罷,往後小人還有懇求之處,你若不受,小人倒不敢開口了。」莊銘方罷了。
當下將銀子提入屋中,又讓林掌櫃進屋喝茶,林掌櫃仍婉言謝絕。莊銘猜到是夜深有女眷在場,他不敢造次,便道︰「咱們去這邊屋子聊聊,只咱們兩人,清靜。」開了巧娘的屋子,林掌櫃方才隨他進了屋子。
PS︰感冒今日方大好,耽誤了更新,可對不住關心此書的朋友了,加緊彌補吧。另︰一連寫了三章赴宴的事,可能有些書友覺得有些拖了,但卻不得不為,沒有必要的鋪墊,在莊銘與葉于清間多著些筆墨,寫出相歡的情景,那未將來入京時倆人間的一些交道就會顯得突兀了些。見諒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