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樓梯一直延伸到下面,黑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花不語模出火折子,點燃後放在地道口,確定里面空氣足夠才拉著如許走下樓梯。
這條樓梯歪歪斜斜的,地上的台階甚至還是原石的狀態,既沒有打磨,也沒有碼放整齊,好像只是這麼隨手一扔,純粹拿來墊腳而已。
從上面看,樓梯很長,下來後兩人才發現,這條樓梯,根本就還沒完工。
因為它從中間斷開了,最後一階離地起碼三尺高。
花不語走在前面,差點一腳踩空摔下去,幸好如許在後面拉了他一把。
「小心,這里看著很像是在匆忙中挖出來的,前面說不定還有沒填好的坑,你注意下。」如許叮囑。
花不語應了一聲,拿著大刀戳了幾下地面,確定沒什麼石頭之類的,才縱身往下跳。
站穩後,他轉身朝如許張開雙臂︰「下來吧,我接著你。」
三尺的高度對習武之人不算什麼,如許輕松的跳下來,兩人在黑暗中繼續模索前進。
「等一下。」花不語蹲,用火折子照亮腳下的地面。
如許瞄了一眼,臉頓時黑了。
烏鴉嘴,這里居然還真的有坑。
一個大坑。
長一尺,寬一丈,深度大概五尺的坑。
總之這個坑擋在地道的中間,把路給截斷了,也不知道當初是挖了干嘛的,埋人?埋機關?還是直接當陷阱?
花不語對著那個大坑沉默了一下,然後起身道︰「跳過去吧。」如許發現,他的語氣,非常的無奈。
估計是被這個坑給郁悶到了吧。
跳過了坑之後,前面的路開始變得平坦,而且寬敞。
走了大約一百步左右,地道轉了一個彎,經過了這個拐角之後,兩人都感覺到了有風吹過,輕輕的,拂過兩人的面頰。
有風,代表著這條地道一定是通往外界的,可是當兩個人走到盡頭的時候,卻只是到了一個類似大廳一樣的地方。
跟地道不一樣的是,這個廳是天然形成的地下溶洞,數十顆夜明珠巧妙的安放在凹陷中,中間是一塊突起的岩石,但是很奇怪,上面只有一個盒子,並沒有什麼封印。
不僅如此,整個溶洞里,找不到一絲類似封印的東西存在。
符咒陣法圖騰,什麼也沒有,只有夜明珠跟那個盒子。
借著夜明珠的光搜尋了一下,兩人毫無所獲。
「難道不是這里?」如許糾結的捧著裝有血瓶的匣子,努力回想慕菲雪說過的話,但毫無頭緒。
來之前,慕菲雪也只是說把血倒在封印上就好,但是封印在哪里,她一個字也沒提。
「是不是我們找漏了什麼地方?」花不語眼楮還在亂瞄,但是基本跟如許一樣,抱持懷疑態度。
這地方一眼就能看明白,除了那個盒子,什麼東西都沒有。
「盒子?」
「盒子」
兩人異口同聲道,但隨即如許又否定了︰「盒子不可能是封印,公主描述的封印,應該是比這個還要大的。」
「那你說是什麼?現在我們只找到這個盒子,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死馬當活馬醫好。」說著,花不語就爬上石頭,伸手拿盒子。
「住手」
身後傳來一聲喝斥,花不語只覺得一陣寒風侵入體內,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快結冰了,全身僵硬的跌下岩石。
如許抽出鞭子,對著那突然冒出來的白衣女人抽了一鞭,但那女人不閃也不避,就這麼看著那鞭子穿過自己的身體。
她沒受傷,因為鞭子傷不到她。
那一擊就像是打到了空氣一樣。
如許瞪大了眼楮,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這個女人。
女人約莫二十五歲上下,白淨的瓜子臉,五官精致,生得極美,長發披散,渾身上下,除了胸前的那條墜著皓藍水晶的金鏈之外,再無飾物,潔白的衣上繡著大朵大朵的芍藥花,看起來華麗異常,但這一次如許看清楚了,這個女人的衣服居然是半透明的。
或者說,這個女人本來就是半透明的。
她不是人。
這個認知讓如許背脊發涼,握著鞭子的手也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花不語還沒搞清楚狀況,哆嗦著爬起來,穿著輕甲的他不住的搓著手臂,剛剛他被那個女鬼穿身而過,女鬼身上的寒氣差點將他凍成冰棍。
「你們是誰?」女鬼開口,聲音不似剛才那般凶狠,但是冷氣嗖嗖的一直往外泄,讓周遭的溫度也跟著急速下降。
花不語還在打哆嗦,如許忽然想到了什麼,解上的匣子,拿出一瓶慕菲雪的血來。
「這是天女後裔的血,我們是來加強封印的。」如許朗聲道,並盡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
女鬼在听到天女後裔的時候臉色稍緩,她俯低身子,說︰「打開它。」
如許照做,掀開瓶塞,遞給女鬼。
她皺著鼻子聞了又聞,確定這真的是天女後裔之血才滿意的笑了。
「雖然少了些,不過確實的天女後裔。」頓了一下,她又奇怪的問︰「你們來這干嘛?封印不在這里。」
听到這句,兩個人都郁悶了,尤其是花不語,千辛萬苦的潛進來,結果人家說,對不起,你們找錯了。
這種灰暗的心情,好復雜,好難解釋。
「不過。」女鬼飄到了盒子旁邊,道︰「既然來了,就順便把飛溪帶走吧。」
「飛溪?飛溪不是被封印在烙印塔之下嗎?」。花不語一臉驚訝,手腳不哆嗦了,說話也利索了。
女鬼听到飛溪被封印在烙印塔之下的消息,似乎顯得有些憂傷。
「烙印啊,好遠的地方呢。」幽幽的嘆了口氣,目光愛憐的看著那個盒子,女鬼緩緩道︰「忘了說,我叫雲藍。」
雲藍,飛溪的妻子。
但她應該已經死了五百年了,正常情況早就投了不知道多少次胎了,為何魂魄還是呆在這里,沒有離去。
雲藍飄到盒子的另一邊,尋了個位置坐下,那姿勢,看起來已經這樣做過許多次了。
「你已經死了,為什麼還不走。」如許仰首,看著那個眉目精致如畫的女子,伸手撫模那個盒子,只是因為她是魂體,每每總是穿過盒子,觸模不到。
從剛才起,她的視線便不曾離開過那個盒子。
雲藍把手輕輕覆在盒子上面,微微笑了一笑,道︰「為什麼不走?為什麼要走呢,飛溪在這里,我就在這里。」
「飛溪?」花不語東張西望,不解的反問︰「飛溪在哪里?」
雲藍揚起嘴角︰「這里啊。」她指著盒子,笑靨如花。
「等一等」如許伸手打住,揉揉額角,稍微整理了思緒,才把那些盤旋在心底的疑問說出來。
第一個問題,她問雲藍︰「你是怎麼死的。」
雲藍的動作頓得一頓,眼神一黯,周遭的溫度似乎又下降了一些。
「我沒死。」雲藍輕啟朱唇,卻不是如許要的答案,她歪著螓首,似乎是在回憶遙遠的過去。
她說︰「我沒死,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死。」
那是一個很遙遠的故事,時光流逝,許多東西都變了,但是她的記憶,清晰如昨。
呆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原來已經這麼久了,久到忘了時間流逝,忘了自己的肉身,根本等不到人來救。
久到,連封印都松動了,她卻什麼也不知道。
她沒有死,雲藍沒有死,她只是被抽離了魂魄,被困在這座府邸,既出不去,也不被人所見。
「飛溪,飛溪,我在這里。」她喊,繞著他的周圍轉了好幾圈,但他看不見,所以無動于衷。
如許沒有打斷她的敘述,而是拉著花不語坐在巨石邊上,听著雲藍訴說那古老的故事。當年的真相,究竟是怎麼樣的,現在也只有雲藍才能知道。
「被抽離了魂魄之後,我的肉身就死了,飛溪找了很多名醫,卻沒有一個能治得好我。直到,直到那個人,不,是那個東西出現。他有著人的樣貌,心里卻是空的,空蕩蕩的,只有一團綠色的磷火,他一開口,就是要飛溪的心。」
「我在他耳邊拼命喊,拼命叫,可是飛溪听不見,他听不到我也看不見我,不管我怎麼叫怎麼喊,他還是答應了那個人要求。可那不是人啊,那是魔,它把人的心剜了,自己進駐那里,從而成為那個人。」
對飛溪而言,只要能救活雲藍,整座傾城都可以給他,何況只是一顆心。
所以他給了,但是那個人卻沒有如他所說的那樣,救活雲藍。
從頭到尾,都是謊言,只為了換他剜心。
「它要的不單單是這座城,還有這座城的財力,軍隊,權勢。一個人,是不夠的。」雲藍回想往事,臉上仍然帶著憤怒,跟哀傷。
「它是要整個人界。」如許閉上眼,覺得自己仿佛還能看見當初那些紅色的鮮血,漫過腳背,浸濕了她的衣,黏膩腥臭的感覺又回來了。
「別怕。」是花不語的聲音。
他尚且僵硬的手臂不自然的橫過來,攬著她的肩,啞聲說︰「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
不,沒有,還沒有過去。
如許抬頭,瞪著那個盒子,忽然醒悟︰「那是飛溪的心?」
雲藍點頭︰「天女把飛溪的心放在這里,說有朝一日,會有人來拿。」
「我想,那個人指的應該是你們。」
「我們要這顆心有什麼用?」花不語最實際,一顆人心,不是豬心,拿回去難道還要供起來?
雲藍微訝︰「你們不知道麼?」
兩人更驚訝︰「知道什麼?」
「這顆心跟飛溪的肉身是互相牽制的,飛溪的身體不死,這顆心就會一直跳動,同理,一旦心毀了,肉身跟飛溪的靈魂也將會消失。我讓你們把心帶走,不是想讓你們把它毀了,我只是希望,你們能把飛溪的心放回去,讓他醒過來。只要飛溪醒來,那個東西沒有了容身的,是可以輕易消滅掉的。」
「你希望,我們把真正的飛溪喚醒?」
「是,喚醒他,最好有個神算在旁邊,神算的招式比較好對付那東西。」
如許看著她︰「那你呢?」
「我?」雲藍不解。
「是啊,你呢,你還要留在這里嗎?」。
留在這里?不,她不會留在這里了。
雲藍再次微笑︰「我也會走的,你們只要帶著飛溪出去就好。」而她,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告訴他,若真有奈何黃泉,我會在橋邊等他。」說完,她抬起頭看了一下上面的洞頂,說︰「你們該走了,天快黑了,封印開始松動,天一黑,那些魔物又要出來了。」
「但是你還沒告訴我封印在哪?」花不語听她這麼一說,也急了。
這次雲藍連驚訝都沒,只得無奈的替他們解惑︰「你們只要把血倒進府內的溝渠里就行了,那里面的溝渠自成一體,閘門一關就是一個天然的封印,加上天女的幾滴血就可以了。封印松動應該就是閘門被打開了,你們上去之後記得封死它。」
府內的,溝渠。
如許覺得自己跟花不語爬到地道下面找封印的行為,簡直是蠢得不能更蠢了。
並且,天女大人你是有多愛開玩笑,溝渠做封印?簡直前無古人以後也不會有來者了。
花不語的臉,由先前被凍的青白色,現在直接變成了菜青色。
被真相震驚的。
………………
第一個療程︰吐吐吐吐吐
第二個療程︰拉拉拉拉拉
知道我在干嘛麼,我在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