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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祖孫相見

陽光仍然明媚如舊,院子里的悲傷已逆流成河,又如水銀泄地,鋪灑一院,空氣里浮著的都是化不開的淒涼。

「我的嘯兒,可還好?」低低的一聲,似是用盡所有力氣,水震晃了晃,抑不住的全身發抖。

「還好,在見十九之前,我必須先讓你知道一些事。」看著好友眼中的痛越來越濃,靜王終于受不了壓抑,拽著人往中堂拖。

水震的肌肉繃的緊緊的,被靜王拽著手更是硬如鋼鐵,就算隔得如此近,靜王都听不到他的呼吸與心跳聲。

「大爺……」當靜王拖著水震回到中堂,亞叔、綠萼還站在那兒,挪不動步子。

水震想開口,卻擠出不聲音,只默默的點頭。

將人按坐到座上,靜王坐對面。

「你,挺不得挺住?」如果挺不住,他可以考慮先不說。

「我,挺得住。」挺不住,也得挺住,水震吸一口氣,艱難的擠出幾個字。

靜王微不可察的嘆息一聲,沉默一陣後,慢慢的將自己所知一一傳達給好友,楮楮一直盯著著水震的眼。

有些事本不宜過急,可他不得不說,也不能不說;老友對孫兒的心如何,他懂,這份痛,太重,然而,長痛不如短痛,唯有讓人一次痛過了,那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水震無言的傾听著,唇越來越白,眼珠越來越紅,更逐漸轉向赤色。

「我說完了。」將這幾天自己從綠萼口中得到的與自己親自見面的事一分不留的全說完後,靜王已預見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晚兒,我悔不听你良言,他們真的害了我們的嘯兒啊!」臉上黑黑白白的一陣變幻後,水震仰天悲鳴。

晚兒,皇甫晚,水震結發之妻。

唉—

听到好友口中冒出的名字,靜王暗暗的重嘆一下,一時無語。

綠萼、亞叔亦悄悄的轉過頭,拭了拭眼角。

呼出妻子的昵稱時,前程往事俱上心頭,一股痛意襲來,如刀戳心,水震痛得幾近窒息。

他記得,當年孫兒年幼時,父親有意接回身邊親自教導,愛妻極力阻撓,死活不肯同意讓孩子入水氏本家;

他記得,當年兒、媳雙雙失蹤時,愛妻為護孫兒,忍著痛失愛子、兒媳婦的痛,數年沒出帝都一步,直至孫兒略大些時才去追尋當年的真相;

他記得,愛妻那次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要他無論將來如何也萬萬不可將孫兒送入本家接受家訓;

或許,當年他的晚兒早瞧出端倪,可他太傻,竟為著孝字,將孫兒送入虎口,終至唯一的一點血脈落得如今模樣!

「啊—」水震猛的站起,仰天發出一聲悲切的長吼。

「哇」吼聲才出,一道水箭緊隨著自他口中噴出,直射對面的靜王。

也在此剎那時,他的黑發竟無風自動,頂上扎髻的細帶與玉簪「 」的斷裂,根根發絲沖天炸起。

亦在這一瞬間,暗道中正撫琴的水嘯,心突的痛了起來,那痛,來得突然,來得猛烈,來得莫明其妙,卻是痛得錐心,痛得如被人在活生生的挖心。

嘶—水嘯一悸,臉色頓白,黃豆大的汗粒自額間滲一粒一粒的外狂滲,二手臂亦跟著僵硬,手指重重的按到弦上,琴弦一彈,發出一聲金石開裂聲。

「哧」彈起的弦撞上她的手指,左手食、中指二指,右手拇指、中、無名指竟被琴絲割破,血珠直冒。

琴有靈,傷主即親人有異狀,這昭示,是為誰?

水嘯突的沉默。

水宅內的堂中,綠萼、亞叔如被雷擊,一片呆傻。

糟!這還是沒挺住。

在瞧到噴向自己的紅色時,靜王閃身離坐,避過血箭,卻在抬眼的那一刻,驚得心跳都靜止了。

只在這一瞬間,水震的黑發竟自根端開始變白,一絲絲的向尾俏漫延,那速度,說快,這時只白了一粒米那長的一截,說慢,卻是肉眼可見,竟一分分的在增長。

怒火攻心。

一念之間青絲成雪。

水震自己並不知情,呆呆的站著,沒了任何聲息。

「阿亞,去找十九兒來。」駭然之際的靜王,被腦子中留著的一絲清醒提醒,急急的隔空揮出一掌,推向阿亞。

此時此刻,他不敢去踫老友,更不敢去驚撓,老友如今的模樣,已進入種空茫的境界,外力一觸,極有可能會受驚而心脈俱斷。

驚呆了亞叔,被那一推,似觸電般打個哆嗦,跌跌撞撞的撞出屋,一口氣趕到書房,在開啟暗道時,緊張的連一點勁兒使不出,竟連試三次才成功。

听到石塊下沉的聲音時,呆呆出神的水嘯被驚醒,終于感覺手指發痛,慢慢的將手舉到眼前,唇抿得緊緊的。

當暗道終于現出時,亞叔飛快的跳至台階,忙忙往下跑,一邊跑一邊急急的呼喚︰「公子,快,快,大爺回來了!」

爺……爺回來了?!

心中一個咯 ,水嘯驚得霍然回頭,眼芒亂閃。

「爺爺,怎麼了?」她才傷指,是否出事了?一霎時,她的嗓子突的發硬。

「大爺他怒火攻心,有入魔之兆。」亞叔幾步蹦到水嘯坐著的地方,正想抱著小主子跑路,突的發現那幾只流血的手指,眼角驟跳︰「公子,您的手指怎麼了?」

怒火攻心……

「剛剛不小心被琴弦割破點皮。」心頭一凜,突然明白那琴傷主的意思,水嘯將琴一收,巍巍的站起,雙腿突然發軟。

那可是琴示主有變?

亞叔眼中劃過一抹駭然,也來不及多想,一把撈起小主子,盡最大的速度狂奔出暗道,趕往中堂。

水嘯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心跳聲如小鹿亂撞,「怦怦」作響。

亞叔一口氣奔到中堂外,站在門檻外才停;水嘯本是背向亞叔,這一會兒一眼便看清堂內的情形,也一眼看到前身、也是現今她的爺爺的模樣。

她發現,她到來時,名義的祖父竟沒有反應,他的瞳孔沒有焦距,里面空空的,如死水一樣的沉寂,感覺不到生命的氣息。

也曾想過將來想見的那一天,或許會激動,或許會震驚,可是,卻沒想到當那一天到來時卻是在如此場合,只一剎時,她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此刻的水震,變白的發絲超過三寸,白色還在增長。

亞叔輕輕的將人放下,余下的,他無能為力。

雙足落地後,水嘯沒有那種腳踏實地的感覺,只覺好似是踩在一堆棉花上,軟軟的,她也分不清是地變軟了,還是自己的腿腳不听使喚。

她張嘴想喚,喉嚨如被什麼東西堵塞住,只「咕」的空響後,什麼聲音也沒有嗌出口,盯著那發絲正一分分變白人,眼澀澀的,酸酸的。

那是何等的悲痛,何等的心傷,竟讓人一瞬白頭。

心中一悲,水嘯的眼淚終于「唰」的滾出眼窩,滾滾而落。

淚眼朦朧中,她拖著一抖一抖的雙腿,走近門檻,顫顫的邁過一只足,又吃力的將另一條腿挪進,隨即扶著門檻慢慢坐下。

綠萼、靜王、亞叔輕輕的擰起眉,暗思一番後,終于露出一絲了然的神色。

水嘯將後背抵著門檻支撐著自己,強自咽下眼淚,默默的將才收起的琴取出,擱在自己膝頭,染血的手指輕輕的落在琴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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