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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尊嚴

「我記得去年走的時候我把它藏在樹上的。」她看著他找回來的鍋︰「沒想到今年回來,這個鍋竟然已經變得這麼大了?」她盯著他,眨了眨眼楮︰「是和樹一起長大的?」

「嘿嘿。」他模了模下巴。

這個鍋簡直已經長得比樹還大。

他又解開背上的肩囊,打開來,從里面掏出兩只精致的瓷花碗,兩雙xiu長的筷子,兩把晶瑩的勺子,兩大包調料

兩只蝴蝶,兩條金魚,兩只鴿子,兩朵花,兩條手帕

這是個魔術肩囊。

所以他終于掏了半天掏完了,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幾乎想鞠一躬。

「這些都是你買來的?」

「是。」

「什麼時候買的?」

「就是呃我們吃紅油那天。」紅油後面的兩個字他說得就像吞下了自己的舌頭。

「紅油什麼?」如畫皺起了眉。

「紅油」他的舌頭依然不太好使。

「哦。」如畫點了點頭︰「你是說紅油耳片。」

他瞄了瞄,發現如畫正在看著滿地的鍋碗雜物,沒有看著他的耳朵,于是放下心來,大力點頭︰「是。」

「那麼我的鍋哪兒去了?」如畫說︰「我藏了半天才藏好的那個鍋呢?」

「我」他笑了起來,在笑容里又瞄了瞄。

這次發現如畫正在看著他的耳朵,于是他在心里對自己說︰「唉,該來的總要來的。」

這句話說服了他自己,于是他發現他立刻就不那麼害怕了。

也許他已經變得勇敢了。

正在大義凜然中,卻听見如畫對她自己說︰「唉,這個家伙這次算了。」

他立刻站了起來,自信,倜儻,飛揚,瀟灑地笑著說︰「那麼你沒有別的問題了?」

如畫看著他的笑容,也笑了起來︰「只有一個。」

「什麼?」

「你買來這口鍋,是要煮魚,還是要煮駱駝?」

他揚聲大笑了起來︰「這要看河里有沒有駱駝了。」

河里沒有駱駝,河里有刺,而且是很厲害的刺。

所以他在笑聲里月兌了鞋子,挽起褲子,從腰上抽出一支棍子,急急忙忙沖進河里,又急急忙忙沖了出來。

因為如畫又月兌掉了外衣,拿在手里。

于是她的手臂和雙肩還有誘人縴秀的鎖骨,就再一次赤果在朝陽下。

晶瑩的仿佛透明。

他在假裝盯著魚的時候,其實就在盯著如畫月兌著外衣。

她一月兌完他第一時間就沖了上去。

這一次沖的比上次還快。

這一次如畫看著他沖上來,輕輕在笑,沒有躲閃,他沖過去抱住她的時候,才發現她的身體,輕盈的就像一片羽毛。

于是他們一起沖到了天上,在天上轉旋,飛翔,並且緊抱在一起。

朝陽為如畫的肌膚披上了一層粉紅的色彩,晨風,在他們的身體周圍掠過,也把她的發絲,揚到他的臉上。

他吻住她的嘴唇。

她閉上眼楮。

他們在旋舞著慢慢飄落,就像兩片糾纏在一起的楓葉。

他們的嘴唇,在狂烈的親吻著對方,在清晨,輕緩的風里,他們的愛,像楓葉,在激烈地燃燒。

飄落在地上的時候,如畫已經蜷縮在他的懷里,他們的親吻沒有停止,卻愈加劇烈。

他再一次在喘息里失去了控制。

她的喘息,也許比他還要劇烈。

「老伯他」她推開了他︰「還在」

「他剛才已經出發給車上備貨了,要吃了午飯才回來。」

她放松下來,呼出一口氣,看著他一會兒,就把他的頸子重新抱緊,把他的嘴巴,送到她自己的嘴巴上。

他們重新開始燃燒。

「你還要還要去去去河里去」

「去捉魚。」他的嘴巴找了點空,替她說完了這句話,立刻又吻緊了她的唇。

「嗯。」她用鼻子慢慢答應著。

然後繼續用她的鼻子說話。

她的唇溫軟的就像花瓣。

她的美麗,已經勝過了天下最美麗的畫。

安靜的河水在晚春里獨自流淌。

泛著漣漪。

無人打擾。

這是一片*的世界。

這里很美。

這里今天,也不會忽然跑出一個人。

並且還帶著一口鍋。

這里,是碧玉如畫的天下。

這頓早餐,或者午飯,燕碧城吃得很飽。

吃飽的時候他看了看天色,日正漸午。

看起來如畫和他吃得一樣飽。

她嬌艷的,已經可以奪去天下所有的顏色,放在她自己歡樂,害羞的臉上。

燕碧城躺臥下來,躺在河邊的青草地上。

如畫卻站起來,拿著鍋碗,到河邊安靜的刷洗起來。

青女敕的草葉,輕輕撫mo著他的頸項。他看著天,把雙手枕到自己的頭下,閉上眼楮,深吸了一口氣。

陽光下草葉青翠的氣息,就深深地充滿了他的肺腑,他慢慢微笑起來。

卻又抬起手臂,模了模他的肚子。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人竟然可以吃到如此的飽足。

如此的滿足。

只是在一個月後,在他站在雙頭樹下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人,竟然可以饑餓到如此的程度。

他正在看著一個孩子。

孩子正在看著樹梢。

孩子的衣服無法辨認顏色,大概已經補過一千次,依然還有著一千個破洞。

燕碧城想不出來,這個孩子要如何才能度過今年冬天。

孩子的臉,很瘦卻很干淨。

燕碧城相信他已經至少有十歲了。

可是他的身材,卻只有六七歲的樣子。

燕碧城也知道他會這樣專心致志,充滿渴望地望著樹冠,是在盼望樹上早一點結出桑椹來。

燕碧城吃過桑椹,很小的時候就吃過,並且也很喜歡吃。

對于他來說,桑椹是一種水果,可用作閑暇時的消遣。

對于這個孩子來說,桑椹是食物,可以用來維持生命,並且也許,能讓他的身材,再長高一點點。

當年,風棄天站在這棵樹下,是不是也在用這個孩子的眼神望著這個交錯連結的樹冠?

楓如畫已經握緊了燕碧城的手,他們都在安靜地望著這個安靜的孩子。

他們的眼神,都已經悲涼。

這樣的悲涼,在無聲的陽光之下,無聲地彌漫在枝葉之間,彌漫在空氣里。

孩子的一聲輕微的嘆息,卻忽然打破了這種沉抑的安靜,接著他就輕聲說出了一句話,一句燕碧城絕對沒有想到,會出自這個如此饑餓貧窮的孩子口里的話︰「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于嗟鳩兮,無食桑葚。」然後他轉過臉,看著燕碧城,眨了眨眼楮。

他有一張眉清目秀的臉。

他的眸子,清澈的如同艷陽下無穢的秋水。

這一潭秋水溶解了燕碧城眼中的傷痛,他凝視著他的眸子,慢慢笑起來。

「你不要擔心。」楓如畫輕柔地說︰「這兩棵樹上的桑椹,都是你一個人的,鳥兒不會和你搶的。」

孩子于是轉過眼楮看著楓如畫,很仔細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又揚聲說道︰「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閉上眼楮吸了口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燕碧城模了模下巴。

楓如畫已經清脆地笑起來。

卻又听見孩子揚聲說︰「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楓如畫在笑聲里咬了咬門牙,轉了轉眼楮,抬手在燕碧城的肩上敲了一記︰「你這家伙,听到沒有?」

燕碧城已經在苦笑,用拳頭模了模鼻子,咳了兩聲,點了點頭︰「听到了。」

孩子放聲大笑︰「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燕碧城看著他的笑容,忍不住接口說道︰「桑之落矣,其黃而隕。」

孩子的笑容立刻收斂了,又接道︰「自我徂爾,三歲食貧。」孩子的臉已經黯然。

燕碧城心里,就痛了起來,並且開始責怪自己,于是他立刻走過去,在孩子面前蹲,輕拂了拂孩子的肩,輕聲說道︰「你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你能不能告訴我,村長家,住在哪里?」

「能。」孩子嘆了口氣,拍了拍燕碧城的肩,卻又笑起來︰「隨我來。」轉身跑了出去。

燕碧城站起來,和楓如畫對視了一眼,看著孩子跑動的背影,一起笑了起來。

因為除了貧窮的悲涼,他們也已經看到了希望。

他們看到了一種信念,不能被貧窮和饑餓所奪去的。

當信念萌生的時候,悲劇,就已經停止。

因為信念萌生出希望。

也讓如此的一個孩子,有著人應有的尊嚴。

因此他們,也已經不再悲涼著。

「這孩子自小頑劣,天資卻極好,自其父母雙雙故去後就被我收養了,不知今日,是否冒犯了公子兩位。」老村長略略躬身︰「得罪了。」

燕碧城也立刻躬身說︰「先生多禮了。」

楓如畫卻忍不住問道︰「他的父母,出了什麼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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