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夫的笑聲里,兩個人走出了車廂。
日已將落。
燕碧城握了握車夫的手,握了握車夫的手臂,歡笑著說︰「老伯,辛苦了。」
車夫的笑聲再一次爽朗起來,拍了拍燕碧城的肩︰「公子客氣了。」
如畫在旁邊笑著,偷偷伸了個懶腰,並且在鼻子里發出了一陣低緩的聲音。
很繚繞,模糊的聲音。
卻已經被燕碧城拉住手,進了客棧。
很舒適,很豪華的客棧。
也很清潔。
車夫走南闖北,這一路上的起停一手打理,到處都安排的妥妥當當。
晚餐的味道也很好。
兩個人一起喝了一點酒,卻說了很多的話,他們說話的聲音很低,低到只有他們兩個人自己才听得到。
車夫卻已經早早告辭,回房安歇了。
燕碧城和如畫回房安歇的時候,已經很晚。
他們睡在不同的房間里。
這一點燕碧城已經提前想到了,可是他還是覺得有點失望。
于是他在床上躺著,想了半天,嘆了口氣。
他有點孤單。
在這樣一個寂寞的夜里。
所謂孤枕難眠。
輾轉反側。
並且想入非非。
絕大多數的人,在睡著之前,都會胡思亂想一陣子,甚至想起很多自己都不知道會想起,以及為什麼會想起的事情。
燕碧城這個時候想起的,是如畫下了車偷偷伸著懶腰的時候,鼻子里發出的那一連串聲音。
他想得很專注。
于是這個聲音,就在他耳邊一再響起。
揮之不去。
這種聲音,讓他左翻一個身,右翻一個身,越翻越覺得全身都不對勁。
最後他做出了一個很貼切的結論︰如畫發出的這個聲音,是一次申吟。
于是他又立刻想起了安平城外的那間木屋,荒廢已久,沒有人跡。
只有他們兩個人在一個很黑的夜里住了進去,並且輪流洗了一個熱水澡。
外面冰天雪地,屋子里卻很溫暖。
還有爐火的亮光,在寂靜孤單的屋子里盤旋。
這把他變成了一塊煎餅。
把他的床變成了一張平底鍋。
于是他又嘆了口氣,眨了眨眼楮,忽然坐了起來。
他下定了決心。
煎餅畢竟不能總躺在鍋里。
尤其是下面還有那麼熱的火苗。
況且他畢竟不是煎餅,從來都不是。
他是人見人愛,連美麗靈幻如傳說的如畫,都愛的,三公子。
燕三公子,燕碧城。
大號︰碧玉傾城。
所以他決定,出去走走。
如畫躺在自己的床上,其實也沒有睡著。
她躺得很安靜,沒有亂動。
可是她的眼楮卻在眨啊眨的,眨著眨著就咬了咬門牙。
于是就听到輕輕的敲門聲。
她的眼楮顧盼了一番,起身輕輕走到門前︰「三公子還沒有睡嗎?」
「我沒有。」他在門外輕聲說。
「那麼三公子這麼晚來這里,有什麼事情呢?」如畫嘆了口氣。
「我想和你說幾句話,你能不能先讓我進去?」
「你要進來只是和我說幾句話?」
他模了模額頭,卻沒有說話。
不說話的意思,有時候是默認。
不過有時候卻是否認。
「三公子只是想說幾句話?」
他繼續默認。
或者否認。
如畫側過頭想了想,咬了咬門牙︰「其實我不開門,你也可以說的。」
他嘆了口氣,「是其實明天說也好的。」然後他笑起來,聳了聳肩︰「晚上多蓋點被子,不要著涼。」
如畫沒有說話。
他轉過身,正要離開,卻忽然听見如畫在房里發出了一聲不太響亮的驚叫,接著就听到迅速打開門閂的聲音,看到如畫敞開門,撲進他的懷里,埋著頭說︰「老鼠,三公子」
她的軀體,如此的溫暖,暖著他的手。
他立刻抱著她進了門,隨手把門在背後極其迅速的關攏,並且看都不用看就合上了門閂︰「在哪里?在哪里?」
他瞪大了眼楮在掃視,如臨大敵。
英雄救美是一件很鄭重的事情。
對手是老鼠也一樣。
不過對手是燕三公子的時候,大概每個人都會害怕。
老鼠也同樣一樣。
所以老鼠早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所以他沒有見到老鼠。
他卻立刻就見到,如畫正穿著內衣。
只穿著內衣。
畢竟很少有人會穿著外衣睡覺。
現在是春天,所以如畫的內衣也並不厚重。
其實相當單薄。
所以現在就算有老鼠爬到他的臉上,他也已經看不到了。
更尤其是,如畫的頭發也正松散著,披在肩上。
她縴秀的鎖骨,也隱約可見,在燭光里,泛著模糊的暗影。
他的呼吸已經快起來,他的眼楮,比燭火還要亮。
如畫就在盯著他的眼楮,忽然已經羞紅了臉︰「你說要說話的,是什麼?」
他伸開手臂,把她抱到懷里,貼在她耳邊說︰「我忽然忘記了。」
雖然他忘記了,顯然卻不會因此就立刻轉身出門。
她既然已經把他放進來,他就不會還肯離開的。
並且說不定老鼠還會回來,他要守著她才行。
所以如畫只是把臉埋在他胸前,抱著他的腰,不再說什麼。
她的身體,卻在輕輕的顫栗著。
這個夜晚,他忘記了他要說什麼。
如畫卻說了很多話。
而且大多都是用鼻子說出來的。
她沒辦法。
因為她的嘴巴,在大多數的時間里,都被他佔據著。
她又常常非說不可。
這一夜,他雖然迷醉,卻很溫和。
因為他正同他的如畫一樣,也已經成熟起來。
其實有的女人,也會讓她的男人成熟起來的。
如畫,正是這樣的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