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容山莊莊主真不簡單,竟把主子你的心思猜的這麼通透。」綠蕪掃著那張藥房說,「我去查查,這是不是真的。」
花曦晚擺擺手說,「他特意送來,絕不會有假,你且去配藥即是。將這本菜譜送去給黃頤,她定十分歡喜。」
綠蕪領命出門。
花曦晚一手支撐著額角,嘆了口氣呢喃自語,「真是個難對付的人,看來我別無選擇要與他為伍了,這樣的人若是成了敵人,不知誰勝誰負呢。」
墨齊歌去視察洛城的生意,墨堇蘭繼續去各家船舫流連,想尋些好听的譜子來奏一奏。唯獨留下白衣男子一人守著偌大的空房,踱步尋思著,為何她不來。
明明就在隔壁,可卻覺得如此遙遠。一牆之隔,便是各懷鬼胎,素不相識。
夜,很快到來,樓下的客人一撥接一撥絡繹不絕,仿佛這里是個不夜城,沒有停歇的時候。小二的吆喝聲,領位的笑語聲,賓客的喧嘩聲,映襯著此刻的空虛寂寥。
他推開門,一陣清風徐來,刮走了一室不暢快的情緒,與此同時,旁邊的房門也敞開,露出一片潔白的衣角。
二人相視,電光火石間停佇,仿佛一眼千年。
他那雙眉眼,像極了傅瀾卿,可僅僅是像而已,因他眼中的睿智、清明、自信、桀驁、深沉、明朗種種情緒,絲毫不是傅瀾卿所擁有的。
是他,穿著那墨字白衣的人。
「閣下是墨容莊主?」
「閣下是瑤華樓主?」
「正是。」
「幸會。」
二人面對面,並未太過親密熟稔,只是關上門,站在各自房門外的欄桿邊,俯瞰。
「稱你一聲墨容如何?」
「難道要叫你瑤華?」
「名字只是代號。」
「說的是。」
墨容笑了笑,一聲飄渺的嘆息從口而出,匯入風中散去。
第一次見面,竟是這樣話不投機,似乎各有心思,皆有防備。
花曦晚斜目望去,只見他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那垂散的墨發如絲如縷,遮擋住了他的神情。
身形,也有些像。
花曦晚搖了搖頭,難不成是思夫心切?怎麼離他三天而已,便總是掛記。
她不由的望向他的手,怔怔問,「我可否,看看你的手?」
墨容一愣,泫然一笑,伸出兩雙手,翻覆幾下,卻是白皙無瑕。
不是他,傅瀾卿的手心有一道很深的疤痕,不可能這麼短暫的時間便移除。
花曦晚拍了拍自己的頭,清醒了下說,「如果有機會,想像魔醫討教一些祛疤的藥膏。」
墨容斜眉半挑道,「難不成瑤華你是個丑婦,需要用藥遮瑕?」
花曦晚也不甘示弱道,「你同樣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難道丑陋不堪?」
「五十步笑百步。」
「別忘了,是你非要找我合作。」
怎麼片刻,就劍拔弩張了?她一張刁蠻的嘴最不饒人,他又總生逗弄她的心思,這才幾句話的功夫,就已經生了火藥味。
「略有困意,恕不相陪。」花曦晚轉身即去,關門滅燈。
墨容輕輕一嘆,盯著自己的掌心,帶過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公子的蕭,吹得真好。」
墨堇蘭正坐在一處空屋的房頂,以為入夜無人便能安心吹奏,可沒想卻被人盯上了。
底下,站著一個紫裙女子,懷抱琵琶,滿臉崇拜的仰望著他。
「公子這首曲子我也會奏,但卻覺得從未听過似的,韻律相同,但意境卻全然不同。」紫謎猶疑著,用手指撥了下琴弦,說,「我以為這是首表達思念的情歌,可公子吹奏出來卻像是……」
「像是什麼?」墨堇蘭好笑的看著那女子語塞的模樣。
「完全不同的……像是訣別,不得不狠心的離別,公子只在些許處加快了拍子,便改了曲風。」
墨堇蘭收起玉簫在手,腳下一躍便立到紫謎身前,邪魅一笑道,「情深繾綣,那是女人的專利,我的曲子,是訣別,不過不是別親別友,是別世間情愛,所以無心無意,所以你听到了‘狠’。」
紫謎但見他神情不似剛才那般柔和,反而變得凌厲陰狠,不由的後退一步,卻被玉簫直指頸窩。
紫謎立刻用琵琶做擋,一個轉身已經離開制衡,蹙眉道,「不過是听你一曲,要錢給你便是,何必刀劍相向。」
墨堇蘭見她也是武功傍身,深藏不漏,斜睨她說,「我不喜歡讓別人听到我的曲子。」
紫謎吐了吐舌頭,道,「我便是听見了而且背下了,又如何?想殺我,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墨堇蘭被激將,玉簫立即出手,此時變成一把利劍,直戳黃龍。紫謎也不甘示弱,很久沒有伸展筋骨,她以琵琶做盾,不去接招只是防御,二人在空曠的場地上凌波轉步,說是打斗,更像是跳舞。
「公子也喜歡藍色,我姐姐也喜歡藍色,不過公子能穿出挺拔凜然的味道來,此時不笑,更是英俊。」
墨堇蘭何曾被女子調戲過,嘴唇緊抿,目光犀利的掠過,卻掃到她腰環上掛著的一束紫露草。
失神的剎那,紫謎逮住機會,用琵琶的弦擋住墨堇蘭的玉簫,隨即一聲尖銳的滑音如銀瓶乍泄崩開,墨堇蘭連忙後退,檢查玉簫有沒有傷痕。
「公子真是愛蕭之人,緊張成這樣,這樂器不過是死物件,壞了再換便是。」
她是那煙花船舫的人,是瑤華樓的人。
墨堇蘭閉目,再睜開時已恢復那戲謔玩笑不正經的笑意,道,「姑娘手下留情了,沒取我性命感激不盡。」
紫謎嘟嘴,「我根本沒想傷你,我沒帶兵器,赤手空拳只是過招而已,況且我偷听在先,當向你陪個不是。」
「姑娘言重了。」墨堇蘭笑了笑說,「我與姑娘有緣,後會有期。」說罷,踩踏房檐,很快消失在濃重的夜色里。
紫謎眨了眨眼楮,看了一眼被挑斷的琵琶的琴弦,不悅的說,「赤芯給我買的琵琶怎麼這樣嬌氣,肯定是買了便宜貨給我,明日等她來一定要找她算賬。」
正受著馬車顛簸之苦的赤芯,猛然打了個噴嚏,她攬了攬衣襟,繼續倒頭昏睡。